《我的男朋友们》林依草

14、仰望的天使

　　5
　　文理正式分开的那天，我看到了楚云。我想跟他说声对不起，那天没去桔子林，不知道他是不是等了我一会儿就走了。

　　当我走向楚云的同时，楚云也向我这边走来，可却不是走向我，而是走向我身旁的那个女生。我僵直在半空，我看到了楚云的笑，那种笑让我寒骨头，随后他带走了那个女生，我还愣在原地。我突然明白，他是在惩罚我。

　　我无奈地抱过书，走向文科班。

　　今夜下着雨，我心在想：楚云，是不是今夜你也要将我遗忘！

　　我抱着书，走在去文科班的走廊里，心里空荡荡的。这个走廊突然变得很长很长，我怎么也走不完似得。我的脚步声在这个走廊里显得那么孤独，落寞。整个世界好象只有我的脚步声。

　　就在我走到文科教室门口，冲出来一个人，把我的书全冲飞了。

　　那人看了看我，咦，是你，原来你也是来文科班报到的啊。

　　我低着头捡掉在地下的书，这声音好象似曾相识。

　　我捡完书抬头，看了他一眼，走进了教室。

　　喂，你不认识我了？那人跟着走进来。

　　我不认识你。我边走边说。

　　你不认识我？？不会吧，那天在马路上蹲在地上哭泣的、、、、、、、他跟着我身后一直说着。

　　我不认识你，请你走开！我回过头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他显然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我继续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开始学文科后，我得心应手，特别是语文，在这个重点文科班里，我没有觉得有踹不过气来的感觉。不过，我依然叛逆，依然在仰望，我已经习惯了仰望。

　　每个有星星的夜晚，我都在仰望，想起几年前的那个星夜，我会寂寞的想流泪，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心情也像湖水，有点点涟漪。

　　看到风清物语的变幻，才意识到周围的人都已经离开。

　　想到零零星星的往事，才知道似水流年。

　　在心中经历过的感情之树，穿透来路中的风雨，依然能看得到伤口，那种血淋淋的疼痛是不容忘记的。

　　我只是一个孤独的，有点寂寞，忧郁的孩子，我知道成长是一种美丽的疼痛。

　　我每天抱着几本书来上课，又抱着几本书放学，我的脚步声永远都是孤独而单调的。

　　有次早操，我在操场上看见了楚云。楚云和那女生从我身边穿过，他们的脚步声是那么美丽而有节奏。

　　我很甜地冲楚云笑，我要告诉楚云：你惩罚不到我！

　　楚云多我身边擦过的时候。风吹起了我的衣角，也吹起了我的失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失落，我在安慰自己我只是失去了一个知道我孤独的人，他说某一天他会离开我或是我离开他，这是必然的。

　　这个早上，我没有出操。我跑到了江边。我坐在岸上看着滚滚的江水，突然找到了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

　　你很有闲情雅致啊！

　　突然在我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轻盈而又矫健的脚步慢慢地向我靠近。

　　我的这份宁静被打破了，我不悦地看着来人。

　　他就是那个递给我面巾纸的男生，现在是我的同班同学。

　　他叫祖优，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

　　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男生，同班快半年了，虽然没怎么接触，却也知道班上的晚会是他主持，班级的板报是他出的，文艺比赛他也是班上的代表。在篮球赛上他的身影是众多女生眼睛特定的视点。

　　江风吹起了我的衣角，早上的雾也开始慢慢散开，江上有少许船只在雾云朦胧中若隐若现，很有一番江南烟雨的画面。

　　你真的很有闲情逸致哦！声音在我耳边再次响起，他已走到了我跟前。

　　我不悦地看着他，很快，我的视线又回到了江面上。

　　怎么，看见同学，招呼也不打一个？他在我身旁坐下。

　　我不和没有闲情逸致的人说话！我轻轻对他一笑，随即别开脸，继续说到：你打扰了我，你知道吗？

　　你很特别，从，刚认识你到现在一直都很特别。你和别的女孩子不同，你身上比别人多了一种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却又无法言喻。

　　他说完看向我，好象在寻找那种东西。

　　我不喜欢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你想别人不用异样的眼光看你很难！
　　为什么？
　　你很特别，你总是我行我素，放荡不羁，你和我们所在的校园格格不入。我想你需要的是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而又脱离尘俗的生活。你.不属于这里。
　　我的心在笑，同时也在想，我不属于这里我属于那里呢！
　　他接着说，你就像一个古之骚客，有才气，内心却充满了对这个时代的厌恶，你的内心是叛逆的。同时，你又是无奈的，你的反抗，你的叛逆又只在你心里。你更像一只鸟，是被这个校园囚禁的鸟，更确切地就是被世俗囚禁的鸟。
　　我惊惑的看向他，我是不是被囚禁的鸟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却不知原来自己也只是只井底之蛙，那样会被人笑话的！
　　我说完站起身，我要去上自习了，恕不奉陪！
　　要上自习吗？你觉得你去了跟没去不一样吗？你多少个早自习晚自习都是坐在那发呆啊？
　　我的心里一惊，我扭过头对着他说：“你一直在偷看我？”
　　“不是偷看，是光明正大的看”他冲我神秘的一笑
　　“你……你无赖”我生气的丢下一句话，拔腿就走。
　　他跟着我的脚步，我没好气的回过头。
　　“你跟着我干吗啊”
　　“谁跟着你啊，只不过我们俩走的是同一条道而已，都是通往学校的路。”
　　“你真无赖”我生气的沿着反方向走去。
　　“喂，你不上课啦！”他在后面大叫着。
　　“我不上了”我也大叫着宣布，感觉不上课是一种很大的光荣。
　　他说完也沿着我的方向走来。
　　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着他叫：“你怎么可以跟我学不上课呢，我跟你是不同的人。我可以做的，你不可以！”
　　“我才不相信呢！你可以做的，我祖优照样可以！说吧，你要做什么去，我奉陪到底！”
　　“你自己愿意翘课的，到考试的时候可别怨我啊！”

　　“谁怨你啊，说吧，你要做什么去？”
　　“找宁静去！”我说着边向前走。
　　“宁静是谁啊？”他的脚步声也随即响起。
　　我呵呵一笑，“宁静是一种感觉。”
　　6、
　　以后的许多个日子祖优都陪着我坐在那条江边，看江水滔滔，烟云绕绕。
　　有时候祖优会带几本书坐在那看，而我大多时候都在仰望天空。
　　日子静如水。我的18岁也在我倔强的仰望中如水般逝去了，我们晃荡进了高三。
　　南方总有一个多雨的时节，而就在这个多雨的时节里，祖优跑遍了这个小城为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三毛文集》。
　　当祖优抱着《三毛文集》向我跑来的时候，天空中依然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祖优和所有倔强的男孩子一样，下雨从来不带伞。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身上已经湿透了。脸上分不出是汗水还是雨水。我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有点心疼，就像当初我看着恒对我寂寞的笑的时候一样。
　　“燕，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啊，今天终于被我找到了。”祖优边说边对着我微笑，笑里充满了欣慰。他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那本书然后递给我，我伸手接过，那本书干干的。看着祖优，我想对他说‘祖优，别对我这么好，我们注定会分别的。’可是我并没有说出口，我只是对祖优说：“你快回去吧，不然会感冒的。”
　　“哦。”祖优转身正准备走时有回头问我“燕，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我在宿舍呆了一天。”我抱着书站在走廊里对祖优说。
　　“哦，我们常去的那条江涨水了，我们常坐的那岸边也涨满了水。”说完他跑进了雨中。
　　我呆在原地，望着手中的书，几个月前我曾对祖优说我特别喜欢三毛的书，遗憾的是我走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没想到今天她就躺在我的怀里。我百感交集地站在窗户边，看者窗外依然下个不停的雨，感觉自己还是生命如花的年纪，但却有着数不清的愁绪。在还没明白情为何物的时候，我就已经错过了恋爱的季节。我大多时候都习惯了仰望天空，我是个名副其实的仰望者，同是我也是个稻草人——孤独的稻草人。物品站在田野上独守着自己空旷的田地，许多的飞鸟从我身边飞过，可是我只是习惯了站在那里仰望他们的飞翔。
　　高三是一个忙碌的花季雨季，许多孩子为梦想而忙碌，而我只是为了忙碌而忙碌，感受着忙碌的气息自己也会跟着忙碌起来。我和祖优也很少再起江边忙碌占据了我们所有的时间。
　　祖优上课时依然看着我，我依然装做漫不经心的看着黑板，看着老师在上面龙飞凤舞，至于那龙飞凤舞的是些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每次联考的成绩单上，我总能看见祖优的成绩在前进，而我总是在第八到第十名之间徘徊。班主任曾对我说只要我努力考个本科没问题，我只是孤独的望望天。
　　那次的校会上我有见到了楚云。他代表重点理科班领下奖状时我正好走上领奖台，他再次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依然带起了一阵风吹起了我的衣角。我突然感觉到楚云恨我，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我带着落寞的心情领下了文学三等奖。
　　当祖优来到我身边对我说祝贺的时候，我却没有一点喜悦，发现楚云对我有着如此强烈的恨后我的心竟是如此的痛。我若无其事的对着祖优笑。然而我怎么也瞒不了聪明的祖优。
　　“燕，你怎么了？不高兴？”
　　“没什么，我很高兴的啊！”我心虚的笑着。
　　“你骗的了别人，但骗不了我！”
　　“没什么，真的！是你多想了祖优。”我们走到了人少的地方，这时的校园异常的幽静。
　　“燕！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依然不肯相信我，依然不肯向我倾吐你的心事，你到底把我当朋友了没有？”祖优变的很激动。

　　“我、、、、、、：”我看着激动的祖优有些狼狈“我、、、、、、祖优、、、、、、我不是故意的。”
　　“燕，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你身边的人很累！”
　　我受伤的看着祖优“你觉得很累吗？我让你觉得很累吗？”
　　“不，不是的”他忙着解释“不是这样的，是、、、、、、”
　　“是什么？你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对不对？那还是很累了，我现在知道了，原来你一直都活得那么累，因为我！你既然那么累，你为什么还要待在我身边？”

　　因为我在乎你，你知道吗？因为我喜欢你，你明白吗？
　　我不需要你的在乎，也不要你的喜欢。你去过你不累的生活吧。因为我不值得！你这样，我便会不安心！你走吧！
　　我转过身，不看他。
　　不，燕，你不要赶我走，他扳过我的肩让我看着他。你要疯狂，我陪你疯狂；你要叛逆，我陪你叛逆；你要逃课，我也陪你；你喜欢宁静的感觉，我就陪你坐在江岸边。总之，你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想陪在你身边，看你笑，看你哭，看你开心，看你失落。
　　我使劲摇着头。
　　祖优，我们终究是要离别的。
　　不，我们可以上同一所大学，我知道你喜欢雪，我们就报北方的大学生，然后我们一起坐在雪地里，堆着雪人，打着雪仗。我们坐在一起看雪……
　　你别说了，我的泪在眼眶中打转。你知不知道，我们有不同的路要走，我们不可能上同一所大学。我们今生的交点也只就在这，过完这个交点，我们这两条线是永远不可能再相交的。我们没有机会坐在一起看雪，我们没有，你知道吗，祖优？
　　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只要你我愿意，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他的声音在颤抖。还是你不愿意跟我一直走下去？
　　我点了点头。对，我不愿意跟你一直走下去！
　　许久，他的脸上划过一滴泪。
　　我被吓住了，他竟然，哭了？
　　我惊呆地看着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风从我们身边穿过，这又是一年的冬天。每一个不同的冬天，都有一个不同的人离开。
　　我看着他眼角的泪，我的心一阵疼痛。
　　那么，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一厢情愿，对不对？他的声音带着伤口撕裂的痛楚传来。
　　我突然想起了几年前那个雨天，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原来在不同的时空里会有相同的情境，相同的言语。
　　每一个人在离开时，我的心都在哭泣！
　　我看着祖优，这个非常优秀，骄傲的男孩，我的心一阵的纠痛。
　　我想如果我可以把他们留下，那么我愿意，可是我不能。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无能为力！
　　告诉我，燕，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跟我一直走下去？祖优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你说啊！
　　祖优，你别这样，我真的，不值得你做任何事。在我身边的人，都会离开我。
　　一个一个都这样，祖优，你也不例外。我们都会离开彼此的。
　　不，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同意？你告诉我啊！
　　祖优，祖优，你别逼我。我哭着说完这句，他吃惊地看着我。
　　我们同时都沉默下来。
　　夜暮开始降临，风也静悄悄的。
　　我们彼此对望着，沉默地对望着。
　　夜死一般的静，天上开始出现点点星辰。
　　祖优，很快就要高考了，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上

　　我首先打破了沉寂。
　　在夜色中，祖优、的眼睛有点绿光，他没有说话。
　　祖优，年少时我们不懂爱情。其实，我们都还没有遁逅爱情，你所以为的都只是一个假象。等你走过这一段路再回首时，你就会真正明白这种感觉只属于青春的悸动，它不属于爱情的范畴，它只像昙花一样美丽却短暂。只有等你真正长大了，等你有能力爱了，那样的感情才会有永远。而现在的我们只是站在爱情的彼岸，我们还没到达。
　　四周静静的，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祖优，也许某一天，在这人海中，我们都会碰到我们真正爱的人，他们才是可以跟我们一直走到老的人。而你，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你的！
　　燕，你知道吗？当我看见你蹲在那哭的那一刻，我便有一种心疼的感觉。我在想，这个女孩一定有很多的故事，有很多的忧愁。我就想靠近你，我想我可以借给你一双有力的肩，任你哭，只要你开心。当我再次在文科班碰到你的时候，我的心在呐喊，我以为是老天爱怜我，把你送到了我面前。你知道吗？那些晚上我整夜失眠。我可以陪你逃课，陪你看江，难道你这样否认了我的感情吗？
　　祖优抓过我的肩，燕，我们不会有离别；我们可以一起到达爱情的彼岸。我们可以！
　　不，祖优，我甩开他抓我在我肩上的手。不，祖优，我们不可以，我们现在马上要高考了，我们没有时间与精力。
　　那高考后呢？
　　高考后，我们会有长长的别离，或者一个月，一年，十年，甚至不会再见面。
　　那我们可以只要现在，不管以后会怎样，我不去想。
　　可我不是，祖优。
　　我望着祖优，对，我总是在伤害别人，因为我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你现在知道了我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了吧？
　　不，燕，对不起，原谅我的口无摭拦，我不是有意要这样说你的。
　　可是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不是吗？祖优，你认为我现在是在伤害你，伤害你的自尊，伤害你的骄傲。
　　不，燕，不是这样的，不是。
　　祖优，无奈地看着我 ，却找不到更好的言辞！
　　我看着他，哭了。
　　祖优，我走了，以后，我不会再去看江，因为我没有时间了。我还想上大学，所以，我必须放弃现在不该拥有的东西，希望有一天，你会明白！
　　我转过身，走入了夜色中。
　　祖优站在那里，借着星光看着我的背影。
　　我一步一步走得很轻，这个校园太静，我像是害怕惊动什么似的。
　　我没有回头看祖优，其实我也害怕回头。
　　祖优站在那里像一塑雕像。
　　我知道我伤害了他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