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香 - 清晨》若蝕

1、【索香】清晨

　　睜眼，清晨時分。

　　最近每天早上，索隆差不多都會在這個時間點自動醒來，似乎成了一種習慣。他凝視正前方的天花板，看著它被窗邊滲透進來的晨光，漸漸濡染成一種迷濛的暗藍，接著把頭往左轉九十度，望向對面吊床的那個位置──果然，空空如也。輕輕地，儘量不驚動其他熟睡的人，索隆悄悄爬下吊床，循著慣性的路線，走向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推開廚房的門，眼前是意料中的背影，耳邊則是熟悉的剁菜聲。

　　拉開餐椅，「喀拉──」他一聲不吭坐了下去，趴在餐桌上便開始呼呼大睡，而流裡台前的那個人連頭也沒回一下，手邊的動作持續，砧板與菜刀還有食物的合奏，依舊照著原來的拍子行進著。

　　綠髮的劍士把臉埋在臂膀裡，用耳朵展開一天的例行公事。

　　咚咚咚，嚓喀，嘩啦嘩啦──

　　廚師把蔬菜的根部一一剁去，放在水龍頭下沖洗。

　　嘩啦嘩啦，啪搭，咚咚咚，涮。

　　未被關上的水持續沖洗著蔬菜，他拿起剁肉專用的刀子，把拍軟的牛肉切成薄片，丟入鍋中。

　　光用聲音，在桌上假寐的那個人，也幾乎能猜出現在進行到哪個步驟，腦中一併模擬出一幅幅和聽覺同步的現場畫面；

　　高高撩起的袖口露出了廚師的一截前臂，握著刀柄的手腕有青筋浮凸，俐落流暢的手部動作，把煎鍋當作球拍，敏捷地讓蛋汁與培根在其上共舞。這雙負責餵飽船上所有人的萬能工具，恍若魔術師的手，將砧板上的菜屑肉末，一把接著一把，在鍋盆裡化作成一道道具象化的美味佳餚，即便是洗菜或是拿放刀具，也不忘挺直腰桿，保持他一派從容的紳士姿態，圍裙下熨得筆挺的襯衫，一絲不苟地紮好在西褲裡。一如既往地，在整個作菜的過程中，完全不會出現一絲慌亂。

　　然後，直到水流的聲音停止，瓦斯的火也被關上，便能聽見腳步聲移近至窗邊，這代表廚師已備好了所有人的早餐，準備開始吞雲吐霧了。此時只能聽見牆上時鐘在一片靜默之中，秩序而規律的走動。

　　鐘擺敲到了第二十五下，皮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又再度響起，一聲近過一聲，沒多久，寂靜旋即降臨。

　　這一次，是在餐桌對面。

　　嗯，差不多了。

　　索隆迅速地睜開雙眼，連刀帶韒把一文字給拔了出來，算準角度，＂硄＂的一聲，讓眼前的黑色鞋底剛好吻在韒身的正中央。

　　很好，和昨天前天還有大前天一樣，從熄火到現在這個當下，不多不少，剛剛好四十五秒。

　　「喲，原來你醒了。」嘴上叼著一根菸的金髮廚師，雙手還插在褲袋裡，一派悠然地俯視腳下的人，語氣盡是一貫的嘲諷，「還知道要起來行光合作用啊，真不簡單。」笑得一臉欠揍。

　　「早就被你吵醒了，白痴卷眉。」其實他根本沒睡。

　　「很好，看來你已經睡夠了，今天本王子就舉手之勞，送你這棵綠藻回海底！」

　　「是誰送誰還不知道呢！」

　　話完，刀撤，腿收，兩人很有默契的各自收回了自己的“武器”，一個是怕廚房弄壞了娜美小姐會生氣，一個則是擔心可能又要被勒索數量驚人的貝利。待戰場被移駕到了船後方的甲板上，兩人才興致高昂地展開他們每日一早的“熱身”課題。

　　「我看像你這種人，就算剁碎了扔下大海餵魚，都會害那些海裡的魚蝦們中毒到翻肚吧！」

　　「明明是你這張嘴比較毒不是嗎？哼，還真敢說。瞧你那眉毛，是打算去跟海馬弟兄們認親嗎？」

　　一邊你攻我守你來我往忙得不可開交之際，兩人的嘴上也沒閒著，這時天空已是一片明亮的藍，千陽號的早晨，又一次在刀光腿影的場景下拉開序幕。

　　索隆與山治，不同於一般世面上忙於備妥食材的廚師與汗流浹背展開一日鍛鍊的劍士，他們習慣把清晨當作是靜謐安逸的休息時間，而每日的早餐，配的是嘴上功夫，主食則是刀腿相向的淋漓舒暢。

　　皮鞋與刀劍，便是他們最好的餐具。

　　至於佐料，則是一種叫做“默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