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策瑜架空]The Bet》埃米斯特

13、间章4

　　离开那座已经近半脱离袁术掌控的城市，孙策带着杨弘在周边滞留了两天，然后一路向北。
　　孙策没有说他要去哪里，杨弘在七天后他慢慢转出袁术的势力范围时终于问：“你要去哪里？”
　　孙策指了指前面，“就到了。”
　　在城郊的尤米尔酒店修成北欧城堡的风格，洁白的、雄伟的、安静的站在辽远的草地。它得名于所有巨人的先祖，因为埃利伐加尔的河水混进了来自雾国与火焰之国的毒，才让尤米尔从降生的那一刻就凶狠而且邪恶。
　　酒店的大堂装饰以泛着微光的白色雕塑，讲述智慧巨人与女巨人降生的故事。巨大的压迫感并不像是酒店应该给予客人的宾至如归，或许因为如此，酒店门庭寥落。
　　杨弘的眼里写着疑问，他问孙策：“这是你的地方？”
　　“不，这里是江北啊，曹操的。”孙策走进酒店大堂，把枪放在墨绿色石料雕制的华美桌面上，那是酒店的前台。
　　“给我一间房。”孙策对小姐说，他甚至还向着大堂的摄像头露出灿烂笑容，“曹操，今晚我在你这里落脚。”
　　杨弘在他们安稳入住之后更加疑问满满。
　　孙策洗了澡换上浴袍在房间里看着电视。杨弘再一次问：“我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孙策不断调换着频道，没有节目能引起他的兴趣。他说：“杨弘，你之前所说的那些我都没有兴趣，就算没有你也可以达成。你总不会认为我在袁术身边白白浪费了十年。”
　　“可是你把我留下了。”
　　孙策的眼神转到他脸上，像在看一件物品，无足轻重的物品。
　　“我只是想到你还有最基本的一点用处。”
　　这种眼神深深刺激了杨弘。
　　“孙策，浪费人才不是你的作风。”
　　“对，”孙策点头，他太过无聊索性关掉电视。他在手机里翻找周瑜的号码，然后拨出。他说：“我刚刚到袁术手下的时候，带了两位老师到吴城教导我弟弟，你知道的。”
　　那是名扬江表的江东二张，杨弘当然听说过。并且他知道，张昭现在还留在孙家，而张紘因为一些原因被扣押在北方——不是袁术的北方，而是曹操的北方。
　　杨弘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孙策却已经不再理会他。
　　周瑜接起了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好。
　　“亲爱的我想你，”周瑜说，“我大哥关了我整整一周，直到荆州几乎乱了套才放我出门。”
　　孙策笑着，“我随时可以替你揍他。你在荆州？”
　　“在荆州处理点事情，下游有很多新工程要忙。你还在北边？”
　　“是，”孙策看了看脸色已经很差的杨弘，“顺便处理点事情。我弟弟一周之后手术，那时候我会回去。”他又补充了介绍：“我最小的弟弟，你还没见过。”
　　“我会准备一份很好的见面礼。”
　　“他喜欢读书。”孙策说，“叔弼会找很多爱情小说给他看。”
　　“他喜欢花吗？”
　　“大概吧。”
　　“我的茶花长得很好。”周瑜说，“我会带一朵给他，告诉他这是他大哥送我的定情礼物，而且持久的花朵只能盛开在我的花圃里。”
　　孙策大笑。
　　“我想起一句话。”孙策说。
　　“什么？”
　　“小别胜新婚啊。”
　　周瑜低低的笑，他喉间的震动慢慢传到孙策耳朵里，他说：“孙策，我新买了一套房子，有一半的仿古装修，卧室里是紫檀木的罗汉榻，很结实。”
　　孙策也压低声音，“我比较关心另一半。”
　　“你喜欢罗马床还是波斯毯？”
　　“那要取决于哪一种比较结实。”
　　他们低声讲着带色情味道的笑话，杨弘在孙策身边逐渐坐立不安。他没有太史慈那么好的适应能力，也无法像孙匡甚至吕范毫不客气给孙策无声的反击，更不可能学孙翊暴跳。
　　那两个人隔着手机，却好像最亲密地靠在一起。
　　孙策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杨弘说：“周珞是袁绍的人，他迟早有一天会跟你刀锋相向，不会像这次的玩闹。”
　　“你认为刘勋这次是玩闹？”孙策以猎奇的眼神看着杨弘，仿佛第一次认识他。门铃声响起，孙策亲自走去开门。压下把手前，孙策说：“你也知道是‘迟早’的事，现在想不累吗？”
　　他拉开门，门外站着衣装轻便的中年男人。
　　“曹伯伯。”孙策微笑，在杨弘惊诧的眼神里将曹操迎入房间。孙策错开半个身位，“跟曹伯伯介绍一下，这位是袁公路手下第一智囊，杨弘。”
　　在孙匡进行手术的前一天凌晨，孙策带着张紘回到吴城的家。到家之前他只通知了吕范，吕范可以把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好。
　　吕范叫起了所有人，包括明天就要手术的孙匡，迎接返回孙策身边的张紘。
　　“子纲先生，欢迎回家。”

　　入夜，衣香鬓影人头攒动的品酒会。周瑜解开衬衫风纪扣，拉松领带在会场一墙之隔的露台上透气。
　　夜色很浓，天空里只留下细微痕迹的月几乎看不见了。周瑜呼吸没有浓重香水和化妆品味道的空气，合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现在格外想去海边，或者海上，只要离开这个让他头晕脑胀的地方。
　　两个通宵只睡四个小时，再加上今年噩梦一样的新酒和浓郁的女性甜香。
　　周瑜倚在露台的围栏上深呼吸，消耗掉翻滚而上的恶心感。
　　有侍者为他送来一杯柠檬水，脸上的笑容却跟他的打扮完全不符，“周先生，老大请您去海边玩，车子已经等在外面了。”
　　听到这个称呼，周瑜微笑，他很快向主人告辞。
　　他熟悉的那台宾利雅致停在门口，司机躬身请他上车。
　　车程有一个小时那么长，周瑜毫不犹豫选择了在车上打个盹儿，彻底地放松。当车子从高速行驶中停下时他睁眼，宾利已经停在海边。
　　月光晦暗，只有码头上孤零零的导航灯亮着。薄冰一样的灯光打在海面，被涌动的浪撕碎，拍打在修葺整齐的水泥墩。涛声低沉而富节奏感，像一首永远唱不到尽头的赞美诗。
　　周瑜看到导航灯下泊着的那艘游艇，白色船身涂绘火焰图腾，因为吃水很深有大半都浸在海面下。
　　司机向他点头，“老大在船上等您。”
　　周瑜上船。
　　超过四十英尺的船身在夜里宁静的海浪推动下轻轻摇曳，周瑜听到船舱有人报告风速和浪高。他走进驾驶室，孙策坐在那里，通过无线电跟手下确认海上的状况。
　　他只穿了一条泳裤，左手压着鱼枪。
　　“……我以为会是一场海上家庭聚会。”周瑜说，“既然拿着鱼枪，至少应该让我换件衣服。”
　　孙策转身，他笑容明亮，像一只嗅到肉香的猛兽，“时间来不及啊，我们先去上面。”
　　船尾传来起锚的声音，孙策拉着他离开驾驶室。
　　船体很明显的晃动之后开始在海面上加速，船头碾压着从大陆架以外的海面涌动而来的浪，不断起伏颠簸，将海面均匀起伏的黑色鳞片一次又一次击破。
　　在这样的起伏摇晃中他们登上露天望台。孙策的鱼枪随意扔在柚木地面，他递给周瑜一杯冰水，“放松一下醒醒酒，一会儿有很精彩的演出可以看。”
　　周瑜看向前方墨色的海面，“我们是去钓鲨鱼？”
　　“不。”孙策的眼神开始灼烧，那是猛兽捕猎前最为亢奋的姿态。他掀开柚木地板下面的暗格，一盏灯被翻在望台上。孙策接通电源，突然亮起的强光让周瑜扭头避开。
　　孙策的声音带笑，“我们去打猎。”
　　而海洋是他最广阔的猎场。
　　灯光在海面上推开一条白色的路，不断向前蔓延着逐渐拓宽，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周瑜在这样的路上隐约看到许多小艇的影子，他清楚看到其中有两艘是拖船，在货船入港的时候经常需要它们帮助。
　　“那是你的猎手们？”周瑜问。
　　“对，”孙策调整灯光的角度，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海上停泊着的那些船。大多是结构精简的小艇，有黑色人影在舱内外走动，甚至还有人向孙策这边大力挥手。孙策说：“这是我最好的猎手们，稍后会有一张规模宏大的围猎。你可以选择参加或者做观众。”
　　周瑜低头，他穿着一身还算完整的正装，除了领带已经被扯掉。
　　“就这样参加？”
　　孙策问：“大家伙会用吗？”
　　周瑜费解耸肩，看着他掀开身后的油布，推出一挺M2。
　　“喂……”即使是在海上，像这样总重超过五十公斤的武器也有点太夸张了。
　　“子明改过，配的是钢芯□□，理论上有效射程超过一公里，五毫米装甲对它来说也不成问题。”孙策明显很满意吕蒙的改造成果，他拍着乌沉的枪体，“我猜你没玩过这么大的。”
　　周瑜说：“确实。但你确定用得上这东西？”
　　孙策吻他，“用得上的，交给你了。”
　　周瑜有力的手指握住了枪管，坚硬而且冰冷的钢管反射些微灯光，看起来还是乌突突的。
　　“就不怕我用它扫射自己人？”
　　孙策大笑，他拉着周瑜的手从M2上离开，按在自己的胸前。光裸的皮肤散发滚烫热度，贴上去就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的有力搏动。他们鼻端仿佛飘过血液灼烧的味道。
　　孙策说：“不用扫射，如果你想，直接朝这儿开枪，一颗子弹就够。”
　　大口径的燃爆弹可以让一个人直接炸裂成碎片，散落在至少百平方公尺的海面上。
　　周瑜弯起嘴角。
　　笔挺的西装外套被甩脱，堆在柚木地板上。他解开袖扣慢慢卷着衣袖，坐在M2的支架后。
　　身边的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小艇们纷纷发动了引擎，与孙策的这一艘同方向前进。夜航灯亮起，将大片海面映成银亮的颜色。
　　偶尔有异色的灯光亮起，充满节奏感的闪动数次之后又恢复成原来的黑暗。那是各艘船只之间在交换灯语。孙策在周瑜身边亲热很久，突然打开他们身边的那一盏回应。随即，他们的船陡然提速。
　　在他们侧前方，沉重、庞大、笨拙的货轮顶着航灯出现，汽笛声绵长。
　　孙策最后打了一组灯语，抓起他的鱼枪离开望台。
　　围猎开始。

　　在货轮四周围绕滑行的小艇和拖船像是兜着圈子将猎物引入陷阱的猎犬，它们维持着足够接近但安全的距离，似乎在寻找适合下手的破绽。
　　海水被它们挤压出的浪涛声几乎淹没了那些引擎的轰鸣。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周瑜伏在M2的支架上。
　　他确认听到了货轮底传来的那一声闷响。
　　那艘巨大的货轮逐渐减速，船上所有的灯光都亮了起来。从瞄镜里还能看到有人在甲板上奔跑，突然停船引发的骚乱在听不到声音的位置看起来并不那么惊慌失措。
　　周瑜听到孙策喊停船。
　　然后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无数这样的声音在距离他或远或近的地方出现，那是诸多小艇上的人影没入海面。周瑜很快看到有黑色的人影沿着货轮的船壁向上爬。
　　他第二次见到孙策的时候，也是有很多这样的人，爬上了黄祖的船。
　　周瑜从瞄镜里巡视爬上船的那些人，很容易找到孙策的影子。唯一一个没穿潜水衣的人在深色船体的对比下简直白得发亮。他向上矫健的攀爬，距离甲板只有些许距离。
　　M2的瞄镜一直锁定在他身上。
　　周瑜的嘴角有些不自然的抖动，他搭住了扳机，听见异常明晰的机簧声。宽而且长的弹链就在他身边堆积，孙策准备的弹药数量几乎足够消灭一支军队。
　　孙策的影子似乎在他的视野中正在无限放大。
　　周瑜的注意力都凝结在他肩背的某一处。
　　那是心脏的位置。
　　只要一颗子弹，那个人就会在船体上炸开，破碎，然后洒满整片海。
　　枪响。
　　一个影子从货轮上翻落入海。
　　周瑜的睫毛抖动着，他用力闭上眼睛然后张开。他看到已经顺利爬上甲板的孙策用鱼枪解决了距离他最近的几个人，拿到一支枪。
　　越来越多的黑影爬上甲板，他们纷纷效仿孙策的做法，许多放空的鱼枪被他们丢在甲板上。同时，也有更多的船员从船舱跑上甲板，他们枪战。
　　交战的双方尽力躲避着彼此的子弹，但是空旷的船架让很多人直接暴露在周瑜的枪口下。
　　周瑜再一次看到孙策。
　　孙策向他招手，甚至还灿烂一笑。
　　周瑜笑着，将右手食指压上了扳机。
　　下一秒。
　　孙策举在半空的手倏然落下。
　　跟他一起爬上船的黑影卧倒一片。
　　还站在甲板上的，都是摸不清头脑的船员，他们至少有超过五秒钟的呆滞。
　　五秒钟，足够了。
　　周瑜扣下扳机。子弹飞速脱膛的声音连续响起，货轮甲板上还僵立的船员纷纷中弹倒毙。血肉炸裂的花一朵接一朵绽放，因为听不到声音，完全没有真实感。
　　枪声停止。
　　孙策的影子也几乎同时消失。
　　一直停在远处没有靠近的拖船这时向货轮接近。似乎经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周瑜重新看到孙策出现在货轮甲板上，他全身浴血，他直接从甲板跳进海里。
　　拖船拖着货轮开始移动。
　　黑色人影纷纷跳海，回到他们原本的小艇上。
　　围猎结束。

　　船尾响起泼水声。
　　周瑜从望台离开，看到正用淡水冲洗自己的孙策。他们之前的驾驶员向他们灿烂一笑后跳下海，游到另一艘艇上。
　　深色的血被淡水冲刷着从孙策的肩头流下，在他脚下淤积成一滩，半透明的，反射他逐渐脱去血色的身体。
　　孙策问：“好玩吗？”
　　周瑜点头，他不可遏制地笑起来。迈步向前，鞋底踏上孙策脚下那片溶解了血色的积水。孙策身上冷的水沾湿他的衬衫。周瑜说：“如果有下次，我想跟你一起上船……那船上是什么？”
　　“武器，酒，黄金，还有这个。”孙策递给他一直捏在手里的黑色绒袋。
　　落在手里的重量让周瑜愣住，他甚至不必打开袋口就能在脑中描绘袋中堆积起来的钻石所闪耀的光彩。像这样的重量，即使对于他来说，也是相当惊人的财富。
　　“那艘船……”
　　孙策慢慢将水痕和自己的体温烙印在周瑜身上，他拥着周瑜走向驾驶舱前面那片空旷的甲板。
　　“袁术的。”孙策说，他的声音就像被周瑜握在手里的绒袋一样有着适中的重量和柔软触感。周瑜在甲板躺下，孙策后面的句子都吐在他耳廓，“他一定要把船泊到江东的港口，我不习惯看见这么多东西从自己的地盘再落进别人手里啊。”
　　“嗯，”周瑜微笑点头，“我明白。”
　　他又说：“现在我们要做什么？”他听到那些小艇驶远的声音，庞大的货轮也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而孙策压着他，滚烫的体温烙过来，问句出口之后周瑜都觉得他的问话完全没有意义。
　　孙策的眼睛闪亮，在只有微光的黑暗中那么明晰。
　　“我们等日出。”
　　“这么浪漫的事情可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做过才知道。”
　　月光黯淡，海面似乎起了微风，船体在温吞的浪中摇动。
　　孙策以牙齿扯开周瑜衬衫的扣子。周瑜眯起眼睛，感受他在自己身上点燃的每一丛火焰。
　　周瑜说：“其实刚刚我真的想杀你，有一分钟那么久。”
　　“为什么没杀？”
　　“我开枪，可是打歪了。”
　　孙策在他肩头爆出一阵阵笑声。
　　周瑜侧头咬住他肩膀，那里还是不停传递着孙策狂笑不止的震颤。他索性放开，改口，坦然承认：“我下不去手。”
　　“我喜欢这个理由。”孙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