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ferstehung》韩小俗

5、第四话：过去

　　话是这样说了。可是，怎样才是计划的开始呢？
　　说话可以说得冠冕堂皇，但是行动起来那里才是起点呢？
　　罗伊陷入了无尽的苦恼中但是，脸上却还是那种傲慢的表情。最近那个叫做多丽丝的女孩子莫名其妙地消沉起来了，不过，也许是因为怕死而不敢惹是生非了吧。罗伊也没太注意，只是想着，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杀了她就好。
　　他一整天都在房间里看着他的暗红色佩剑“红蔷薇”发呆。从光亮的剑影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脸。不由地觉得好笑。“头发都长了呢。”他喃喃地说，“很久没有剪过了啊。”
　　“以前的我，绝对不会让头发这么乱糟糟地长。那样会有损骑士形象。”罗伊举起那把剑，苦笑了一下，“现在的我，哪里还有骑士形象啊。”
　　曾经是军事学院最优秀的学生，拥有高贵的骑士家族血统，十一岁就获得了“猎血骑士”的称号。可是，就在我十二岁生日那天，一切都消失了。罗伊的眼睛模糊起来……
　　五年前的雪夜，罗伊走在回家的路上，却看到前面一片红光。他匆匆赶了过去，发现整个城堡都被火焰吞噬着。火焰甚至把整个天空都照亮了。
　　明明还下着雪，不可能失火的啊！罗伊愣在了不远处，看着猛烈的火焰。
　　“喂！那边！再添点柴火！”男人的声音传来。罗伊这才意识到火焰之外的人影。他们身着帝国军的军服，看着这火焰，大笑不止。
　　忽然，罗伊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原来不远处，罗伊的家仆和母亲都被捆绑了起来。可唯独不见罗伊的父亲——帕特里克帝国最优秀的骑士团团长德里克。
　　“嘿，看看，这女人不愧是传说中的美人，还真是漂亮。”一个衣服花纹和别人不同的男人用匕首支起罗伊母亲的脸，“把你献给奥尔丁顿大人，他也一定很高兴吧，哈哈哈哈！”
　　“你们……休想！”她怒吼着。
　　“哈哈哈，不用抵抗了，你不也是改嫁过的人嘛！”
　　“母亲……”罗伊颤抖着看着这一幕，忽然意识到，“我要去救她！”
　　可是，罗伊的身体还没移动，就看到了母亲猛地向那把匕首撞去。“滋——”匕首穿透了她的脖颈。鲜血染红了一整片雪地。
　　“啧！”男人无趣地松开手。女人的尸体重重地倒下。“夫人！”她身后的几个仆人惊叫着。
　　“母亲……母亲！”罗伊飞奔到她身边，抱起她血淋淋的身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母亲？这么说，这家伙是德里克的孩子吗？”那男人一把揪起罗伊的头发。“我说怎么一直没有找到。很好，就算带不回女人，德里克的儿子也算是以外收获。就用你的血，给奥尔丁顿大人沏茶吧。”
　　看到男人眼里的血腥，罗伊忽然在火焰燃烧的嘶声里醒悟过来。
　　母亲已经死了。而这个男人想要杀了我。
　　罗伊火红的眼睛里冒出了火一样的光辉。
　　猎血骑士，就是狩猎人类鲜血的骑士。他忽然明白了这一点。他用惯用的左手拔出了佩剑“红蔷薇”。男人不屑地笑着，“怎么，想要和我决斗吗？”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嘶的一声，他的皮肉被割开了。罗伊用剑砍开男人的的抓着他的手。从男人肚子里流出的器官和血液洒得满地都是。
　　罗伊站了起来，眼眸里映出了其他军人的影像。
　　他笑了。扭曲的笑容。

　　晚饭的时候，罗伊坐在餐桌前，看着食物，却感到胃里一阵痉挛，毫无胃口。而另一个角落的多丽丝也心事重重地用叉子在牛排上胡乱比划。
　　贝尔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了？不和口味吗？”
　　没人回答。
　　“喂，你们两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啊？”
　　两个人还是没抬头，只是异口同声地说：“和她（他）没关系。”
　　贝尔笑出了声，“什么啊，真是青春。”
　　罗伊猛地起身，冷冷地说，“都说了，和她无关。”说罢朝大门走去。
　　“去哪里啊？”
　　罗伊简洁地回答：“散心。”
　　“你这家伙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贝尔又看了看多丽丝。多丽丝也站了起来，不过却向楼梯走去。
　　“去哪，多丽丝？”
　　多丽丝也同样简洁地回答：“睡觉。”
　　“喂，还很早哎！”贝尔抱怨着，却没回音，“什么嘛，这两个人。到底都发生什么了？”贝尔不知道，两个人各自的心事截然不同却相似地悲伤。他只能看着他们难过，却无法帮忙。
　　多丽丝“碰”地把门关上，把自己埋在柔软的被子里。渐渐地，用眼泪打湿了它。
　　我才是女王……
　　我才是女王。
　　我才是女王！
　　我真无能，不但投奔到了反叛组织，还被佞臣们找了替身。现在好了，我连傀儡都当不上。那么，我又算是怎样的存在呢？
　　“如果我发现你是个威胁，不管贝尔怎么护着你，我都会杀了你。”罗伊的冷酷话语忽然浮现出来。
　　回皇宫去固然是不可能。呆在这里也迟早会被那个叫罗伊的反叛组织“Auferstehung”的三分队队长杀死。现在的我是多么无能为力！既没有打败各怀鬼胎的大臣们的智慧，也没有击溃反叛组织的力量。
　　我这个女王，又算什么呢？
　　不争气的眼泪不断地流了出来。

　　很晚了，郊野的风很凉。
　　罗伊他们的驻地城堡位于距皇城不远的郊外，出了城堡就是一片无边的森林。就是因为这样的环境隐藏了他们的据点。
　　罗伊离开城堡又在森林里走了很久。
　　脑子里很乱。这让罗伊无法停下脚步。
　　犹记得，那天夜里，十二岁的罗伊杀戮了所有在场的帝国军人。把他们的尸体用树枝挑着挂在烈火淹没过的废墟中央。
　　第二天就得知了父亲被秘密处死的消息，罪名是：叛国。
　　他不知道该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罪名说什么，但是，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只是买通了死刑执行处的官员，取回了父亲的身体，把他和母亲合葬在一起。
　　他把最后的积蓄发放给了家仆们，打发他们回了家。之后，就开始了流浪者的生活。
　　当然，帝国军不会放过他，于是，罗伊最终走进了他唯一的出路“Auferstehung”。
　　你们不给我活路，就让你们陪我一起死好了。
　　小小的少年冷冷的笑着。
　　就让我，毁灭你们，建立一个新的天堂吧。
　　罗伊的脑子里不断冒出那一夜的血腥场景，又回想起了当初的自己，想起了拯救了他的那个红色死神的话：“帕特里克是给不了人幸福的地方，那么，毁灭它就是每个人的责任。”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一个唐突的声音打断了罗伊的回忆。他赶忙侧身躲在树后，小心地从月光的缝隙里看过去。不远处的平地上，几个身着帝国军服的男人正对着被捆绑着跪在中间的少年。那个少年大概有16岁，同样穿着帝国军服。
　　少年木然抬头，用海一样深蓝的眼眸看着中间那个长官模样的人。
　　“是谁？是谁要杀我？”他的语气很平淡，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你是个叛国罪人，当然是帝国军法处。”
　　叛国？罗伊惊了一下，这么小的少年吗？
　　“谁？是谁说我叛国？”少年依旧用平淡的语气追问。
　　“啊，是暗杀部队，也就是你的同僚告发了你。”
　　暗杀部队是……同僚？！
　　“你们，有查实吗？”
　　“不需要查实，参谋长已经和你们队长协商过了。这就是结果。”
　　少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子，目光停在了绳索中央的银质的宝石镶嵌的镂空锁头。
　　“你们想得很周到啊……”
　　那个长官笑了一下说：“没办法啊对你们这种魔导士，普通的绳索毫无用处吧。”
　　没错，这个样子的锁头正是抑制锁，可以封锁非武力使用者的力量。像利用魔控力为自身力量的魔导士是很容易被抑制住，无法使用力量的。
　　“我没有叛国。”
　　“这不是说说就是的事情。既然上层要杀你，就算是无罪也得死。”
　　罗伊对这句话再熟悉不过了。7年前，就是因为如此，他才家破人亡。
　　少年又看了看那把锁，“我没有叛国。”
　　军人却举起了刀，“抱歉，这句话你还是留着到地狱再说吧。”
　　“呯”，挥下的刀被剑影所阻拦。罗伊挡在那个少年前面，用剑轻松地挑开对方的大刀。“喂，我说，你没有听到吗？他说他没叛国。”
　　几个人后退了几步，打量着罗伊，忽然，那个长官模样的人惊慌地说，“你是……反叛组织……Auferstehung的……”
　　罗伊冷冷地笑了一下，“啊咧，被你发现了啊。那么，没办法了……”他快步上前，猛地挥剑，带下了对方的人头。
　　剩下的几个四散奔逃的军人也都以同样的方式被杀死。罗伊这才回头看看那少年。少年早就摆脱了绳索和抑制锁的控制，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几个毫无生气的尸首。
　　“你那是……”罗伊稍稍有点吃惊。
　　“什么？”少年没有理解罗伊的意思，但顺着罗伊的目光，他看到了那个宝石锁。“啊，那个低级的抑制锁是控制不住高等级的魔导士的。”少年的语气依旧很平淡。
　　“那么，刚才为什么不逃跑？”
　　少年还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罗伊的红色双眸，“因为我没有叛国。”
　　“是吗……真是奇怪的家伙，难道你打算就这么死吗？”
　　“不知道……你真的是‘Auferstehung’的人吗？”
　　“对啊。”
　　少年的口气还是淡淡的，却也夹杂了写失望，“被你救下……就真的叛国了。”
　　罗伊生气了，但脸上还是傲慢的微笑。他用剑指着少年：“好啊，不想叛国的话，你就杀了我，提着我的人头去舔帝国军那些老东西的鞋底啊！那些人一定会摸摸你的头，奖励你骨头的吧。”
　　少年完全没有被罗伊的话所激怒。只是平静地说，“对猎血骑士的战斗，会很耗费精力。而且，我不会和救我的人为敌。”
　　“这么轻易就看出对方的等级……还一副温吞的样子。你果然不一般吧。”
　　“那又怎么样了呢？”少年还是毫无感情地说着。
　　“我是罗伊，你的名字？”
　　“蒂莫西……”少年忽然凝视着罗伊，“你是叫，罗伊？那么，帝国军事学院的最年轻的猎血骑士就是你吗……”
　　罗伊被“帝国军事学院”这个名字勾起了当年的回忆，“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的后辈，帝国军事学院的毕业生。我一直都有听说你。不过最后的消息是‘反叛组织第三分队队长’。”
　　“……”罗伊的心情降了下来，“啊……是啊……先不说这个，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那就跟我走吧。”
　　“跟你……走？”
　　“总比在这冻成冰雕强吧？”
　　夜更深了，风更凉了。
　　罗伊不由分说地拉起那个叫蒂莫西的少年，向城堡的方向走去。蒂莫西没有反抗，只是任由罗伊拉着向前行走。
　　晚风呼啸，呼啸而过。银色的如刀刃一样的月光割开黑暗，照耀在丛林中的尸体上。森林的道路很幽暗，很曲折，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