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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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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物控制能维持多久?”许慕白苦笑看着院子里头追着小猫跑的絮儿,温如拿着毛巾追在她后面替她擦汗。
若生犹豫了下。
“直说就好,我受的住。”他其实是有些庆幸的,那个孩子,还是不要生下来比较好,虽然对温如不公平,但是不幸的孩子一个已经足够了。
“半年。”癌症的可怕不在于它的无法治愈而在于它的复发,大部分的癌症病人都不是死在手术台上,而是在之后一到三年的时间内因为复发而丧命,而骨癌这样的,复发几率就更高了。
许慕白自己也多少有些感觉,出院之后时不时感觉到的刺痛。
不过,还好,还有半年,这半年的时间,是老天爷留给他的,留给他们的,足够他好好的离开。
“若生,谢谢你,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许慕白侧着头说出这句话,挣扎的起身朝若生鞠了个躬,若生扶住他,眼眶里含着眼泪,眨了两下,转过头擦了擦。
“若生——”
他知道许慕白要说什么,也知道他想要拜托些什么,但是不行,真的不行,这次不像上次,谁都没有把握,“不管你要说什么,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告诉夫人的。你不能再瞒着她了,或许这半年就是你最后的时间了。”
“什么最后——的时间?”推门进来的是容郁,他一脸纳闷的看着若生和许慕白,就见许慕白对他惨然一笑:“半年,所以,容郁,这半年,我们好好的说次再见吧。之后估计要麻烦你了。”
这一次,容郁没有半点的迟疑,转身就要去找温如,他真的担不起了。
许慕白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次这样托付我,我就恨不得掐死自己一次,为什么要答应你,为什么呢?明明知道答应你之后很有可能亲手造就一段遗憾,所以这次,绝对不会了。
拉住他的不是许慕白,而是若生。
他冲他摇了摇头:“这事要说,只是不应该是你。”
容郁停住脚步:“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接受治疗呢?到国外去治疗呢?国外的医学现在很发达,指不定可以治疗的好的。”
“可以动手术,但是如果手术失败就——”若生没有说,容郁却痛恨自己懂了,如果手术失败了,现在坐在他面前这个会动会笑的人是不是就永远消失不见。
他猛的一拳砸在门上:“你他妈的许慕白,你坑了我一辈子啊一辈子,为什么到死都不放过我呢?你怎么可以就那么轻易的去死呢?”
容郁哭了,似乎要把这几次憋的委屈统统哭出来:“你他妈太不是个东西了,怎么可以这样?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走,我绝对不会替你照顾老婆孩子的,你知道我,我可不待见那个臭丫头了——”说着说着就只剩下哽咽声:“慕白——”
许慕白推着轮椅到了柜子边,掏出几份文件:“这是授权书,授权你全权代表我行使公司的权利。容郁,我坑了你一辈子了,也就厚脸皮的坑下去了。温如和絮儿之后也麻烦你多多照顾。”那笑容明媚的好像即将死去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一样,容郁想,世上能够这么坦然的面对生死的大概就只有他了。
“我爸那边我已经同他说过了,他对你也放心。这里也算请若生做个见证了。这几份材料我到时候会送到公证处去公证。慕笙和温如之间,怕是没有和好的可能了。日后,请你们多多帮忙照顾她们。”他想要起身,却被若生和容郁一左一右按住,两个人虽不情愿,却还是点了头。
“吃饭了,你们几个,喊了好几遍都没人应,出什么事情了,看你们刚刚好像在吵架?”推门进来的是温如,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双眼通红的容郁。有过几次被骗经历她有点警觉,一下就走到许慕白的身边:“你身体出什么事情了吗?”
许慕白轻轻拍拍她的手,“没事,我倒是关心厨房有没有事呢?”
容郁和若生尚不能从那种思绪中一下子抽脱出来,只呆呆的看着温如推着许慕白离开。
“这次能瞒得住吗?”若生问。
容郁摇了摇头:“我没打算瞒,我不想亲手逼疯一个人。”
慕白,我不能答应你,温如没有你会死会疯,如果我让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怕是她会恨我一辈子的。我不怕她恨我,只是不愿意,你们连最后的一句再见都没有机会说。
“你跟我出来下?”吃完饭,张叔推了许慕白去洗澡,容郁拉了温如出来。
“我有话和你说。”
温如愣了愣,见他难得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出声来:“怎么?有感情问题要请教我吗?”见容郁没反应,她忽然心慌起来,想起之前的那次:“慕白的身体不好是不是?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容郁点点头:“半年,最多半年,慕白的癌症复发了——”容郁的话还没有说完,温如就已经转身跑进了屋子,张叔刚刚扶着许慕白坐上床。
“少奶奶。”
看到温如红着眼睛进来,许慕白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对张叔笑了笑:“您先出去吧。”
“为什么?”
“你还打算骗我对不对?”
“许慕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温和把能够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朝许慕白丢了过去,抱枕,书,画笔,拖鞋——
许慕白没有躲,任由那些打在身上,打破他的额头,蹭过他的脸,拉出一道口子,“对不起。”
温如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是第几次了?”
温如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她只是缓缓起身,然后一个人走出屋子,不管周围人的叫唤。
“我跟出去看看。”容郁拿了车钥匙追出去的时候,温如已经开着车子出去了。
“我先替你上药吧。”若生让张叔拿了药箱过来,倒是许慕白摇了摇头:“不用了,也不怎么疼。”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许慕白只是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让站在一旁的若生有些不忍。
容郁没有追上温如,她的车速太快,简直像是寻死。想到这个念头,容郁一惊。
温如漫无目的的开着,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心里很难受很难受,可是就是哭不出来,她看到许慕白对着她笑的样子,她忽然一点都哭不出来,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还可以对她笑呢。
这是第几次了?
被许慕白抛弃在一旁,像是小丑一样让其他人看着笑话,这是她的丈夫,而她确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一切的人。他不想告诉她的,他的目光里透露着这个消息,温如知道,他一点都不想让她知道这个消息。他宁愿她被瞒在鼓里,由着他一个人孤独的面对死亡,在偶然的一个早上起来,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天人永隔。
他不愿意她伤心,她知道,可是他知道吗?
他究竟有没有想过,他这样做,她的心里究竟该有多难受?
许慕白,在你的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我究竟算什么?
眼泪终于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连带着这一年多的担惊受怕和这么多年的负罪愧疚,你可以安然的死去,却让我一个人傻傻的面对没有你的世界,没有你的房间,一个人傻傻的面对着没有了期待的以后吗?
你让我一个人在以后想起这段日子时,总要懊恼一次自己的不懂得珍惜?
够了,真的够了。
温如想。
看到开了车子回来的温如,若生有些吃惊。
“你能先出去一会儿吗?我有些话要同他单独说。”
若生看向许慕白,见他点了头,才和上门出去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温如坐在他的对面,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许慕白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转开了头,不愿意直视她的眼睛:“半个月前。”
“你打算瞒我多久?”温如继续问,她觉得自己真了不起,她居然还能这么平静的和他说话,明明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深爱的男人啊,明明这个男人就快要——死了。
“如果不是容郁,我不会告诉你。”许慕白终究还是没有抬头。
温如心里一紧:“好,我答应你,你想要让我不知道,我就装作不知道。”温如默默起身,收拾被自己扔的有些狼藉的屋子。走到许慕白身边的时候,被忽然伸出来的手握住。温如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挤出一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笑容:“絮儿在楼下等你教她画画呢,你先下去吧。我去洗个澡。”
那是他熟悉的温如,却让他莫名的感到害怕。
接下来的日子,温如表现的异常的平静,就像是根本就不知道许慕白的身体,不知道他的病情一样。甚至照常到公司上班,照常处理各种事物,照常和容郁开玩笑,就好像那天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玩笑一样。
这样的平静就连容郁都觉察出不对了。
“慕白,她那样让我觉得有些害怕。”容郁放下手中的公文包,刚刚说完话,就看到温如笑眯眯的送了甜点进来:“你们慢慢吃,晚饭还要等一会。”
容郁赶紧关上门:“你究竟同她说了什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许慕白若有所思的看着关门离开的温如,缓缓的吐出一句话:“希望不要像我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