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大叔》番瓜小笼包

9、九、

　　冯东海再看见蔡铭铭，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正是中午吃饭的小高潮刚过去的时候，冯东海正在收拾碗筷，蔡铭铭推门进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大叔，需要帮忙吗？”

　　冯东海端着碗筷愣了一下，蔡铭铭已经手脚麻利的帮着收拾了起来。

　　“哎呀，铭铭。”听到声的刘鹏扬起厨房的帘子，高兴地问道：“怎么样？身体好点了没？”

　　“嗯。”蔡铭铭端着碗筷进了厨房，“已经好了，现在我壮得像头牛！”

　　刘鹏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冯东海端着碗筷看向厨房，蔡铭铭从厨房出来，见冯东海盯着自己，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问道：“大叔？”

　　蔡铭铭没来的这几天，要说冯东海不担心，那绝对是骗人的。

　　冯东海上下打量了他几圈，见他像是真的已经恢复过来了，但是整个人的状态似乎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冯东海笑着说：“精神了不少嘛。”

　　“嗯……”蔡铭铭说，“最近有几个面试，所以我大概收拾了一下，去剪了头发，还买了一身新衣服。”

　　“又是兼职？”正好厨房也闲了下来，刘鹏一边擦手一边走过来，“你做那么多兼职，身体能受得了吗？”

　　“不，这次不是兼职。”蔡铭铭说，“我想找一份稳定一点的工作。”

　　稳定的工作？

　　刘鹏和冯东海都是一愣，如果有了稳定的工作，蔡铭铭就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到处跑着找成名的机会。

　　冯东海委婉的问道：“忙得过来么？”

　　蔡铭铭笑着说：“只干一份工作，怎么会忙不过来呢。”

　　“这样才对嘛！”刘鹏说，“你看这孩子，就像一觉从梦里面睡醒了一样，终于知道踏实生活了。早知道光着身子冻一冻就能把他冻醒，我们应该早点把他剥光了扔雪地上去。”说完，刘鹏呵呵的笑起来。他是那种没什么坏心眼的人，虽然也会在心底羡慕那些功成名就的人，可是那些人对刘鹏来说就像是神话一样高高在上，他能通过报纸电视看到那些名人，名人们给他的印象也就仅仅是报纸杂志般的符号而已。

　　对刘鹏来说，那些都太遥远了，不可能实现，他自己的目标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所以同样的，作为一个普通而平淡的人，他也觉得普普通通踏踏实实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这一刻，他是真心为蔡铭铭感到高兴，大力的拍着蔡铭铭的肩膀，再一次重复道：“这样才对嘛！哈哈哈！”

　　蔡铭铭扬起嘴角，跟着轻轻地笑。

　　他那笑容里，分明缺少了点什么。

　　冯东海看着蔡铭铭，在心里摇了摇头。

　　因为蔡铭铭乖巧懂事又能吃苦，打工的时候就有几家公司的经理想要他，所以蔡铭铭找正式工作反而比原来找兼职还要轻松，在知道他想找工作以后，同时有数家公司跑来了橄榄枝，其中还有一两家是相当有名气的公司。

　　蔡铭铭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好的事，有点受宠若惊。

　　冯东海倒是可以理解那些经理的想法，现在这个年头，找工作难，招人也难，很多时候，文凭学历只是个工作的敲门砖，很多行业对于专业知识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如果发现一个能用的上的人，大多数人可以忽略掉文凭那一块，更何况文凭也可以慢慢考。

　　在几家公司之间，蔡铭铭很快就做了决定，去了一家广告公司。

　　冯东海看到蔡铭铭推掉那么多好公司的邀请，跑去一家没什么名气的广告公司，就知道蔡铭铭心里还在惦记着什么。

　　蔡铭铭也知道选工作的时候，自己的喜好表现的太明显了，连忙解释道：“我是觉得这个比较适合我。”

　　冯东海也没有揭穿他，笑着说：“你好好做吧。”

　　这家广告公司并没有真正的拍摄广告，只是帮市里面的报纸杂志上面的小广告做个设计排版，或者做一些宣传画之类的，蔡铭铭属于业务一块，天天东跑西颠的拉客户。

　　中国人讲究酒桌上谈判，所以每次为了拉到客户，蔡铭铭总是得陪着老板请客户吃饭。第一次去之前，老板问蔡铭铭喝酒怎么样，蔡铭铭不好意思说自己基本上没怎么喝过酒，含糊的应了一声，说还行吧。老板的太太是公司的会计，见蔡铭铭跟着老板出去，就对蔡铭铭说了一声，让他看着老板，别让老板喝太多。

　　老板本是想第一次带他上酒桌，让他见见世面，少让他喝一点看看酒量，没想到蔡铭铭太实在，别人敬多少喝多少，又惦记着老板娘说的别让老板喝太多，把老板的酒也挡下来不少。

　　喝到后面已经头脑发昏，幸好他不是喝了酒就头蒙的人，硬是挺到了最后。

　　老板帮他打了个车，问他有没有事，蔡铭铭硬撑着说没事儿，一路忍到下车，才找了个地方大吐特吐。

　　他是忍习惯了，不习惯示弱也不会露短说软话撒娇，却给老板留下了个能喝酒的印象。

　　从此之后，老板有酒席总是带着蔡铭铭，蔡铭铭慢慢学会了些应酬话，但是喝酒还是没办法习惯，虽然表面上总是忍的很好，看着没什么，但是到没人的地方就会吐的一塌糊涂。

　　才工作了一个月，蔡铭铭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的明星梦在繁忙的工作中变得真的像是一个梦。每天只想着怎么拉客户怎么谈生意，连一点点回忆过去的时间都没有了。

　　几个月前，他完全不会想到自己和能别人一起在酒店里吃着大鱼大肉，可是现在，那些菜真上来了，他却为了要挡酒，几乎没有办法吃多少东西。

　　那天公司放假，铭铭应酬完了，回家睡得昏天暗地，一觉起来已经睡到了第二天的晚上。

　　蔡铭铭觉得自己像是虚脱了一样，动也不想动，只是拿过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短信，手机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蔡铭铭无意间看了一眼日期——1月1号。

　　是新年啊。

　　蔡铭铭想，似乎昨天听谁提起来过，最近的日子过得像是停不住陀螺一样，工作无关的事情几乎全都被大脑自动过滤了。

　　蔡铭铭想了想，坐起来，拿出客户们的名片，找出上面的电话，打出祝福短信一个一个的拜年。

　　地下室里静悄悄的，平时走廊里也会传来点声音，今天却是一点声都没有了，估计大家都出去过年了。

　　蔡铭铭坐在床上摁着手机，摁着摁着，忽然就没有了力气，又躺回床上。

　　不知道是因为宿醉后的头疼还是因为作息混乱带来的低气压，蔡铭铭的心情低落起来，他一边想象着外面喜气洋洋迎新年的景象，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机。

　　我给他们拜年，谁给我拜年呢。

　　蔡铭铭看着自己的手机，陷入了一种自我厌恶和寂寞相交杂的情绪中。

　　手机铃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看到来电人是谁，蔡铭铭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板正着身子接起了电话：“喂，大叔？”

　　喧闹的人声显示出了那边有多繁忙，冯东海的声音传来：“喂，四桌还有一个鱼，菜配了没有？”

　　蔡铭铭歪着头听的很认真，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认真个什么劲儿。

　　元旦出来吃饭的人不少，大饭店客满以后也会分流一部分客人到小饭店，冯东海忙得团团转，拿着手机又说了几句话，才发现手机已经接通了，连忙说道：“铭铭，新年快乐。”

　　话筒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蔡铭铭的声音响起：“新年快乐，大叔。”

　　刘鹏叫道：“老冯，你干嘛呢，都这么忙了你还有空打电话，赶紧的！过来帮把手，你和谁打电话呢？”

　　冯东海抬起头说：“铭铭。”

　　“哎？”刘鹏笑了，拿着菜铲跑过来，对着冯东海的手机喊了一声：“铭铭，新年快乐啊！”然后不等蔡铭铭回声，就又急急忙忙的跑回去。

　　蔡铭铭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到对面的热闹紧张的气氛，他感觉自己似乎一闭眼，就能看见那间小饭馆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景象，那种混杂着油烟的氛围似乎将生活都染得鲜活了起来。

　　蔡铭铭问：“大叔，你需要帮手吗？”

　　他生怕冯东海客气的拒绝他，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里。

　　“需要。”冯东海不假思索的说，“如果你能来帮忙的话，我就请你吃饭。”

　　蔡铭铭握着手机，安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