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远恒》司要隐

3、山下的世界

　　去书店买了一份地图，一直向着还走，就会达到邺城。
　　老师们教导，外出一直要钱，生活是离不开人民币的。
　　我和远恒身上连一枚硬币都没有，山上的生活其实没有任何一次用到钱，每月下山到集市采购，我们也会摆摊行医，卖药，都是人情或是换物，没有一次接触到钱。不过一切不用担心，所有老师都极珍爱我们，逢年过节，我和远恒的生日，都会给我们包红包，最后就决定为我和远恒办一张卡，把钱都存进去，似乎老师们一早就预见到，将来，我们是会用到这笔钱的。
　　从提款机取了钱，这一切都得感谢孙老师，孙老师是一位社会经济学家，除了每次都教给我们一大堆理论，同时也教会我们使用最基本的公共设施：电话，提款机，坐地铁，甚至于电脑的使用……
　　买了几瓶水和一些面包，就向着邺城出发了。

　　这宽阔的大马路，比起山间的小道是平坦多了，但是偏偏觉得不真实，然后遥远的没有尽头。水很快被喝完，面包却根本吃不下，我知道我们有点体力不支了，这是在山上，师父严厉的训练在常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变得混混沉沉。
　　正午的太阳将一切变得更加不堪，“远恒，我好累。”打开包，找到“清露”滴了一滴在口中，化解这炎热疲劳，把“清露”递给远恒，他也滴了一滴，远恒的额角已渗出密密的汗珠，在“清露”的凉气中渐渐消逝，仍是那么不可抗拒的坚定。
　　照着往日的训练量，我本不该这么轻易疲惫，只是今天的一切，除去身体上的疲劳，内心的不安不舍似乎更折磨我，就这样离开，就这样进入山下的世界，忍不住地，脚步变重变慢。

　　“喂，上车吧。”一辆挺大的车子停靠在我们身旁，车门“咣”的一下打开，“去邺城是不是，快上车！”我们刚一点头，车就上跳下一个人，不由分说的把我们往车里推。
　　车里面人满为患，不由得害怕了，从小就习惯了三个人得自在，一下子挤进如此多人得小空间，只觉得自己会受不了，不由发问：“里面，还能进人吗？”
　　“怎么不能，我不就是从里面出来了吗？”这时，我和远恒已经被他塞进车里了，“去邺城，每人一百。告诉你们去邺城就我们这一趟车。”对于各种物价，我们当然不可能了解，不过看这阵势，也就只能稀里糊涂的抽出两百。

　　一股燥热充斥着整个人，混合着烟味、汗味，那是只有在热夏才会有的令人窒息的味道，但是现在明明才刚刚入夏。这样的情况，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十分糟糕的第一次。“清露”作用在体内，可外界的这一股浑浊和烦躁，又让我难以忍受，在这双重冲击下，我越发感觉昏昏沉沉：“远恒，这里好糟糕，我好难受。”

　　只是这样一句话，一句轻轻的抱怨，却出乎意料地早来整车人的回击。我和远恒刚上车的时候，大概是一目了然的格格不入，所以整车人都安静好奇的盯着我们，所以我竟然是唯一的声响，被听得特别清楚。
　　“小姑娘，怎么说话的！”我甚至不明白这是怎样的语气，表达的是怎样的一种态度，山上的生活，纯美的让我相信，一切本该是那样，平静，融洽，心无所隐，言语真实。
　　“什么糟糕！什么难受！这么金贵，就别巴巴的挤进来呀！”我想我明白，这至少不是友善。
　　“穿得倒是人模人样，有钱还挤什么公车。”我觉得深深的悲哀，原来世上真有这么一群人，甘愿把自己深埋在低下的位置。
　　然后又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有着不可抑制的羡慕：“他们的衣服可是‘AJ’耶！”
　　“假货你看不懂，连那包也是假的！”

　　我只好不作声，远恒轻轻地把握搂在怀里，希望能让我远离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包被我挎在肩上，一切都只好默默忍受。这只是第一次，这只是第一天。
　　感觉到包得搭扣被人拨动，下意识的把包抱在怀里。
　　“妈的，竟然被她发现了！”
　　“什么倒霉的包，竟然还有密码锁，不过里面装的应该是好东西，啧啧。”隐约听到两个人抱怨的对话。有时真的讨厌自己的听觉被训练得这么敏锐，不能将世界本该隐没的坑脏隐藏在耳下。

　　车“嘎”的一声又停下了，那个不知满足的人又去拉客载客了：“去邺城吗，就我们这趟车，快上来！”
　　实在不敢想象再上来几个，车内回事怎样拥挤的情形，我还能不能忍受，往远恒怀里靠了靠。
　　远恒拉起我，向门口挤去，“远恒，怎么了，去哪？”
　　“下车，我快受不了了！”
　　“你们要下车，可不是我们赶下去的，钱可不会退。”
　　“真是两个神经病！“车门关上前，听到车里有人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是一阵附和的怪侠。

　　木然地站在这公路上，牵着远恒的手，这就是山下的世界，我只有十五岁，我以为我承受得了，但是好想逃离，好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