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心若一动》》风小七

4、第四章

　　夕阳已落，四外黯淡。

　　展昭和白玉堂踏入客栈，客栈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生意更兴隆的样子。

　　“白哥哥，展大哥，你们回来啦！”正在招呼客人的雪心看到门口的两个挺拔的身影，立刻迎了过来，打趣道：“你们和好啦？那就好那就好，我还真怕用白哥哥的画影上菜呢，我这区区小店可请不起这等身份的店伙计——”

　　展昭歉然一笑：“让雪心担心了。”

　　白玉堂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周，淡淡道：“就怕我这点名气身份，还不够资格做你这客栈的店小二。”

　　雪心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白哥哥你这话说哪儿去了？这么说，可真要折煞妹子了！”

　　白玉堂伸手勾住展昭的肩，冲他一咂嘴：“看，我这妹子说话中听不？难怪能在短短数年内成为戎州第一客栈的当家的，有几分手段吧？”

　　白玉堂笑。

　　他看着展昭。

　　他不去看雪心。

　　他不想承认事实；却又不得不承认，线索指向这个被他亲手救起的姑娘。

　　展昭不出声。

　　他看着雪心。

　　他想从雪心眼中看出这个女子，身后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雪心看着他们俩。

　　她思量片刻，低头轻笑。

　　“白哥哥，你也用不着再这么冷嘲热讽的一语双关了，至于你们想问我什么……咱们屋里谈吧。”

　　白玉堂立刻把目光转向雪心，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她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 ****************

　　房间干净舒适，飘着闺房中特有的清香，桌上壁上顶上有三四盏灯，把整个屋子照得透亮。

　　雪心关好门窗，回头时，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

　　给展白二人沏好茶，自己也端了一杯，坐了下来，抿了一口。

　　“你们可以问了。”

　　白玉堂开门见山道：“你和戎州前任几位知府关系很好？”

　　雪心点头：“还不错。”

　　白玉堂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爽快，怔了一下，紧接着问道：“那你可知他们是怎么死的？”

　　雪心惊讶的看着他们，反问道：“你们不知道？”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

　　雪心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好像吃惊得要命。

　　“你们居然不知道？那你们在外面跑了一天都查到些什么？”

　　展昭眼睛蓦然睁大，又瞬间恢复：“你对我们的行动倒是了如指掌。”

　　雪心笑道：“我早说过，这戎州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

　　白玉堂眼神一闪：“你都知道些什么。”

　　雪心道，“不多，也不少。”

　　白玉堂道：“比如？”

　　雪心道：“比如你们为什么来戎州，比如你们何时进了戎州，比如你们今天早上这场戏做给谁看，比如你们这一天跑去干什么。”

　　白玉堂瞪起眼睛：“你监视我们？”似要起身，却被展昭一把按住。

　　雪心眼中露出赞许：“南侠不愧是南侠，果然沉得住气。”

　　“哼！”甩开展昭的手，白玉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瞪着雪心。

　　雪心叹口气：“你们不要怪我，我这么做，也有我的原因。”

　　雪心看了一眼房门，又道：“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也知道跟你们一起来的两个人是谁。但是我什么都不能说，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去查。”

　　白玉堂冷笑：“我们正在查，查的就是你。”

　　雪心甜甜一笑：“我知道，既然你们查到我了，我也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回。”

　　展昭开口：“请说。”

　　雪心想了想，道：“这戎州除了官府，还有一个很有权势的人。”

　　“谁？”展昭白玉堂同时问。

　　雪心低头，看不清她的表情：“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就要你们自己查了。”

　　白玉堂眯起了眼，声音冷了：“你当真不肯说？”

　　雪心抬头，毫无畏惧的笑了：“我知道你至少有四十九种法子让人开口说话，而且每一种，都会让人后悔为什么生出来。”

　　站起身，走到白玉堂面前，雪心闭上眼睛：“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要是拿，随时都可以拿去。但是，不该说的，我决不会透露半个字。”

　　白玉堂咬牙，眼神恨不得射穿雪心，拳头开始握紧。

　　展昭突然站起身，抱拳一礼：“多谢，告辞。”拉过白玉堂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雪心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 *********** ***********

　　走出院子，白玉堂甩开展昭的手。

　　“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问她。”

　　“她若不想说，你也问不出什么。”

　　白玉堂道：“她也说了，我若想让一个人开口，最起码有四十九种法子。”

　　展昭淡淡道：“可是对她，你却一种也使不出来。”

　　白玉堂瞪着他。

　　展昭叹息：“你下不去手。”

　　白玉堂环臂，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展昭道：“对于奸佞小人，你绝对有办法让他们生不如死。但对她，你下不去手。你我都看得出，她有她的苦衷，绝非整件事的主使之人。”

　　白玉堂冷哼一声：“你就那么肯定？”

　　展昭定定地注视着他，忽然丢下一句话，扭头走了。

　　“其实最不想承认她是主使之人的，是你。”

　　白玉堂愣了一下，嘴角慢慢挑起，追上展昭。

　　猫儿刚才是在给他台阶下，如不然，他真的要对雪心出手？他不愿那样做，却又不得不做。展昭看出他的为难，看出他的不忍，看出他的犹豫，展昭懂他，所以展昭帮了他，也帮了雪心。

　　**************** ***************** ****************

　　“猫儿，哎呀！你轻点！”白玉堂呲牙咧嘴的大叫。

　　“自作自受。”展昭口中这么说，动作却轻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白玉堂趴在床上，扭头瞥了一眼正在给他上药的展昭，笑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心疼我的。”

　　展昭不吭声，手指又沾了些药膏，抹在白玉堂腰背上，突然一个用力，正好按在最痛之处。

　　“啊！”白玉堂身子猛一挺，惨叫一声，随即回头怒视着那张若无其事的猫脸，吼道：“死猫！你想谋杀亲夫！”

　　窃笑的展昭一听此话，脸顿时一寒，抚在腰背上的手指再一使力，立刻，如愿以偿的听到一声更大的惨叫。

　　收好药膏，洗了手，他坐在桌旁，喝茶，看也不看那只嗷嗷不停的白老鼠。

　　“死猫，臭猫，三脚猫，黑心猫，赖皮猫，小心眼猫，秃尾巴猫……”白玉堂嘴里嘟囔着，眼睛瞪着展昭，手按着自己的背哼哼唧唧坐起来。

　　只不过逗了他一句，就下手这么重，从没见过这么爱记仇的猫，心眼比芝麻还小……对，以后就叫他芝麻猫好了。

　　“喂！芝麻猫，线索被你掐断了，下面该怎么查？”白玉堂没好气地冲他说。

　　芝麻猫？展昭皱皱眉，这只白耗子给他起的外号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不急，我们住在这里，总会发现些蛛丝马迹。”

　　“呵，没想到你这芝麻猫的心眼不大，胆子却不小，还敢住在这里？”白玉堂笑了，挑眉道：“这里若是个贼窝，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展昭抿口茶，也笑了，“你不是常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么？怎么，不敢住了？”

　　如果这里就是虎穴，那么就一定会有虎子出现。

　　只不过，是时间的迟早而已。

　　“笑话！”白玉堂头一昂，冷笑道：“襄阳老贼那自认天下无人可破的铜网阵都被白爷爷我给闯了，还有什么地方是白爷我不敢去的？”

　　话刚出口，白玉堂就后悔了，偷偷瞅了一眼还在喝茶的展昭……

　　果然，展昭脸一寒，语气也冷了下来：“别说大话，铜网阵一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白玉堂心热了，眼神也温柔了，“猫儿，我既然答应过你，以后做事绝不会再冲动，就一定会做到。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在一起。”

　　展昭脸色总算微微好转，“记住你说过的话。”

　　白玉堂下了床，拽好衣服，笑道：“白爷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你以会像你么，芝麻猫。”

　　展昭又皱了皱眉，重复道：“芝麻猫？”

　　白玉堂已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眨眨眼，“你这猫儿心眼比芝麻还小，决定了，记住，以后芝麻猫就是白爷我给你的另一个爱称！”

　　还没等展昭瞪眼，刷一声，拉开门，砰一下，门关上，动作迅速的好象刚才趴在床上直哼哼的根本不是他。

　　睁得圆溜溜的猫儿眼瞪着那扇被震得还在微微晃动的房门，突然，一声轻笑不经意地从嘴边泻出，这只白老鼠，若没了他，真的会很寂寞……

　　展昭望向窗外夜空中的那轮明月，笑的好不温柔。

　　**************** ***************** ****************

　　白玉堂难得起得很早，不过展昭比他更早。

　　白玉堂拉开房门的时候，展昭已经在门外等他了。

　　看着白玉堂神清气爽的样子，展昭就知道昨晚的药膏效果不错。

　　药膏是临行前，卢大嫂给他们备的。

　　卢大嫂的药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展昭笑了。

　　白玉堂也笑了，突然问：“不知今天还会不会有早饭吃？”

　　展昭笑道：“下楼不就知道了。”

　　人刚走到楼梯口，楼下的香味就扑鼻而来。不得不承认，这家客栈的大厨，的确有一手。

　　白玉堂摸摸肚子，冲着展昭笑道：“幸好你昨天拉住了我，不然今天的早饭恐怕就要去街上啃烧饼了。”

　　展昭也笑道：“人家准备的却不一定有你的。”

　　白玉堂食指蹭了下鼻子，说道：“她若不给吃，我就把饭菜全部喂狗。”

　　“喂狗可以，谁付账？”楼下一个柔软的声音娇笑道。

　　白玉堂展昭一下楼，便看见早已守在楼梯口的雪心。

　　笑容依旧甜美，眼神依旧清澈，好象昨晚那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

　　“吃你家的饭菜就一定要付账？”白玉堂问道。

　　“一定要。”雪心点头。

　　“我们前两天好像没有付账。”

　　“有。”雪心道，“有人替你们付了。”

　　“谁？”白玉堂问道。

　　雪心的笑容更大了，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白玉堂也笑了，笑得好不舒心。雪心还是雪心，不管怎样，都是被他当作亲妹子般的那个心地善良活泼可爱的雪心。

　　展昭也笑了，随后下来的方憬中何少晗也跟着笑了，这样的一幅场景，任谁都不能不笑。

　　**************** ***************** ****************

　　清爽的早晨，和乐的气氛，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这样的环境下，无论吃什么都会觉得香甜无比，更何况是对着满桌相当丰富的早点。

　　何少晗拿起了第三个馒头，夹了一大块红烧牛肉，将嘴巴塞得满满的，偶尔会看一眼雪心，当看到雪心也看着他时，便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方憬中吃得不多，甚至比雪心还少，而且吃得很慢，吃相很斯文，偶尔也会瞄一眼雪心，当雪心看着他时，他却不好意思的又低下了头。

　　雪心是个很敏感的姑娘，她当然看得出，这两个英俊的少年对她都有着好感。

　　“你们两个昨天在外面查到了什么没？”白玉堂已经用不着再在雪心面前掩饰什么，因为他知道，不管他们做什么，都会传到雪心耳朵里，甚至是他们一天去了几次茅房。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四哥和他见面的时候，会以那样的方式那样的打扮出现了。

　　“白大哥！你？”何少晗显然不明白白玉堂为何会这样直接。

　　“但说无妨。”展昭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微笑说道。

　　他吃饭的时候，一向不喜欢说话，一旦开始谈事情，就不会再吃任何东西。

　　何少晗眼中还是有着疑惑，方憬中却开始接话了。

　　看得出他很敬佩展昭，也很信任展昭，比信任自己还信任。所以展昭说的话，他都会听，也都会去做，他好像已经把身家性命全部交给了展昭。

　　“我昨天拜祭完家父后，在城外附近打听了一番，倒是知道了一件事，只是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用……”

　　展昭道：“对于查案来说，知道的多总比知道得少好。”

　　这句话是展昭办案多年来的经验，很多案子的线头，都是从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抽丝剥茧而出来的。

　　方憬中道：“我打听出一件事。”

　　“什么事？”

　　方憬中道：“这个地方除了官府以外，还有一个在民间很有影响力的组织。”

　　白玉堂和展昭互望一眼，又同时将目光转向对面的雪心。

　　雪心还在吃饭，脸上带着笑容，好象对他们的谈话一点兴趣都没有。

　　“什么组织？”发问的是何少晗。

　　“魔女教。”方憬中道。

　　展昭愣了，白玉堂也愣了。他们不能不吃惊，虽然已经过了七八年，可是柳青锋，双双，阿桃，襄阳王妃，那些人，那些事，却是他们不可能忘记的（详情请见《七侠五义之蒋平娶亲》）。白玉堂此刻又明白了，明白了四哥临走前那句奇怪的话，原来四哥早就打听到戎州还有魔女教。

　　“魔女教……我听说过，不是在苗疆么？而且好像销声匿迹很久了。”何少晗此时也放下了碗筷，问道。

　　方憬中看着展昭白玉堂，缓缓说道：“以前魔女教的总坛是在苗疆，不过经过柳青锋那件事后……魔女教便没落了。后来，魔女教再次重整，并且把教坛移到了戎州。只不过这次重整后，魔女教行事更加低调，而且教众几乎不踏足江湖，因此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大家都在听，听得很仔细。

　　“自从魔女教搬到戎州后，一直都是以行善为主，对于百姓的心愿几乎是有求必应，在民间颇具名望，甚至比官府还有权威。有时候连官府都管不了的人，办不了的案子，魔女教若是插手，再难得事也能办成。所以那些老百姓都把魔女教的圣姑奉为神灵看待。”

　　展昭和白玉堂的视线一直锁定在雪心身上。

　　雪心还在吃饭，吃得很慢，吃得很香，好象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这个魔女教会不会和我们想找的答案有关？”何少晗敲着筷子，自言自语道。

　　方憬中想听听展昭和白玉堂的看法，怎奈这二人竟似被雪心迷住一般，好象除了看雪心吃饭外，再没有任何事能吸引住他们。

　　方憬中只好自己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个魔女教在戎州这么有影响力，想必一定会知道很多一般人不知道的消息。或许会对我们的事情有帮助。”

　　“好！”何少晗啪的一声把筷子按在桌子上，说道：“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头绪，不如今天就去查查这个魔女教。”

　　方憬中点点头，表示赞同，又看向展白二人：“展大哥，你们说呢？”

　　展昭和白玉堂终于收回视线，朝方憬中笑了笑，道：“这个主意不错，你们今天就去查查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出现在戎州或者特别的事发生在戎州。听你刚才所言，这魔女教和官府好象有些联系。或许有些事百姓们看不到，魔女教的人倒会知道些。”

　　“好！”何少晗再一拍桌子，站起来，“那大家就分头行事了。”

　　雪心似乎终于吃饱了，站起身，对着四人甜甜一笑，道：“今晚的菜色很不错，早点回来。”说完，便转身向柜台走去，准备开始今天的生意。

　　展昭和白玉堂的眼神更深沉了。

　　**************** ***************** ****************

　　福祥茶楼，也就是昨天展昭和白玉堂来过的茶楼。

　　这里的生意好象每天都是这么好，高朋满座，宾客欢笑声，茶曲声，不绝于耳。

　　展昭和白玉堂的运气不错，一进来便有一桌客人刚刚离去，腾出了空位给他们。

　　茶，算不上极品，在这种小地方倒也难得。

　　点心，算不上美味，倒也可以下咽。

　　曲子，不算动听，倒也没有走调。

　　但是大家都不在乎。

　　人们来这里，图的就是个打发时间，为的就是个热闹。

　　就连白玉堂如此挑剔的人，也没有计较什么。因为他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喝茶听曲吃点心的。

　　“雪心不简单。”白玉堂脸色有些沉重。

　　展昭点头。除了点头他还能说什么？白玉堂知道他会说什么，他也知道白玉堂心里想什么。但是这种事，让白玉堂自己说出来，或许会使他更好过些。所以除了点头，他什么都没说。

　　白玉堂似乎也没有期待展昭会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她昨晚之所以肯告诉我们那句话，因为她早就知道方憬中查到了这些消息，并且会告诉我们。”

　　展昭又点了点头。

　　白玉堂又道：“她既卖了人情给我们，又保守了自己的秘密。她不简单，很不简单。”

　　展昭还是点头。

　　白玉堂看着展昭，道：“可是她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在我们早上谈论那件事的时候，她竟然能保持得那般平静。我们盯了她那么久，她居然手都不抖一下，完完全全的漠视我们，冷静的出奇，冷静得反常。”

　　展昭的眼神能看透一个人的心思，白玉堂的目光能射穿一个人的冷静。

　　他们还没有遇到一个心中有鬼的人在被白玉堂和展昭同时注视下，能如此镇定的不露丝毫破绽，除非，这个人根本就是无辜的。

　　但是，雪心不可能和这件事没有关系，至少，不可能和魔女教没关系。

　　她到底有没有底牌？

　　如果有，又是谁在她身后撑腰？会是魔女教么？

　　如果是，魔女教和这件案子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如果她和这件案子无关，那么三位知府和心动客栈的这条线索难道只是巧合？

　　不管她和这件案子有没有关系，至少可以确定的是。

　　雪心不简单，非常不简单。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的饮着茶，气氛很压抑。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当展昭和白玉堂回过神的时候，他们桌子旁边的位子上，已经坐下了另一个人。

　　一个身穿橘红色劲装的少女正笑嘻嘻的注视着他们。

　　“这里有没有人？”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

　　“没有。”展昭答道。

　　“我能不能坐下？”橘衣少女又问道。

　　“你已经坐下了。”说话的是白玉堂。

　　少女又开始笑了，突然说道：“我姓唐，叫唐小刀。”

　　白玉堂看着她，眸子闪了闪，饶有兴趣地问道：“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叫小刀？”

　　“因为我有一把刀，”唐小刀面露得意之色，“一把非常神秘的刀。”

　　“哦？”白玉堂上下打量她一番，“刀呢？”

　　“刀在。”

　　“在哪儿？”

　　“你看不见。”唐小刀调皮的眨了眨眼，说道：“若让人看得见，还能叫神秘么？”

　　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展昭突然开口问道：“姑娘可是唐门中人？”

　　唐小刀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位沉静如水的蓝衣青年，“你怎么知道？”

　　展昭微笑道：“姑娘身上的衣料，是唐门特有的。”

　　唐小刀好象更吃惊了，“你可是去过唐门？”

　　“去过一两次，”展昭笑了，“在下有几位唐门的朋友。”

　　唐小刀的兴趣被挑起来了，问道：“都是谁？”接着拍了拍胸脯，“唐门还没有我不认识的。”

　　“唐一尘。”

　　“搜魂手，唐一尘。唐家二少爷，唐家独门暗器之一的夺魂镖，他若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唐云。”

　　“冲天鹤，唐云。一步十丈，一鹤冲天。别说在唐家堡，就连在江湖，轻功胜过他的绝超不过五人。”

　　“唐追风。”

　　“天罗地网，唐追风。唐家堡的机关几乎都是他一手设计布置的，”唐小刀说起唐家人是如数家珍，“他的机关陷阱绝不在锦毛鼠白玉堂之下。”

　　说完，眼光状似无意的飘过一脸不服气的白玉堂。

　　“哼，”被点到名的白玉堂冷哼一声，正想反口，却因展昭一记眼神，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展昭颔首道：“姑娘果然对唐门了如指掌。”

　　唐小刀歪头一笑，“那是自然！”

　　展昭看着她神采奕奕的神情，忽然道：“姑娘用的可是飞刀？”

　　唐小刀的笑容转化为吃惊，瞪大眼睛瞧着展昭。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白玉堂从腰间掏出白玉扇，轻轻一抖：“你是唐家人，唐门以于暗器，轻功，机关三绝享誉江湖。你口口声声说刀在，却又不见刀影，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姑娘使得是飞刀。”

　　唐小刀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看来你们两个都是聪明人。”

　　白玉堂冷嗤，展昭微笑。

　　“也对，”唐小刀突然神秘的笑道，“闻名江湖的南侠，和叱咤武林的锦毛鼠，怎么可能是笨蛋？”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一动。

　　“姑娘可是特地来找我们的？”

　　“是你们先找上我的。”唐小刀反驳道。

　　展昭白玉堂对视一眼，不知她话中意思。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唐小刀居然学起了白玉堂的口气，“这家茶馆就是我开的。你说，这算不算你们先上门找我的？”

　　白玉堂呆了下，随即大笑：“算！”

　　“可是现在我又来找你们。”

　　“为什么？”展昭看着她。

　　“因为我这个人一向喜欢主动，不喜欢被动。孙子兵法里面把这叫做‘反客为主’，”唐小刀吃吃一笑，“孙子兵法是我们唐门人从小必修的功课。”

　　“不知姑娘找我们何事？”展昭眼睛虽然在笑，但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唐小刀不急回答，而是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抹抹嘴，这才答道：“我知道你们现在需要找一个人，这个人可以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事。”

　　“哦？”白玉堂抚着扇子，有趣地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

　　唐小刀环视了一下四周，突然俯下身，凑近他们，低声道：“你们要找的是圣姑。”象是生怕他们不明白，特地补充了一句，“魔女教的圣姑。”

　　展昭和白玉堂暗自一惊，他们的确要找魔女教打探消息，而能告诉他们最全面消息的人，最好人选就是魔女教的圣姑。

　　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看着眼前这位神秘女子。

　　唐小刀似乎并不期待他们说什么，缓缓立起了身，笑了；“你们找的这个人，我知道在哪儿，”顿了顿，笑意更深了，“而且，也只有我知道。”

　　展白二人忽然也笑了。

　　白玉堂玩弄着手中的白玉扇，展昭品着杯中的茶，没有人开口。

　　轮到唐小刀疑惑了，她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表情忽然变得非常奇怪。

　　“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圣姑在哪里？”

　　“想。”白玉堂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问？”唐小刀又奇怪了。

　　白玉堂反问道：“你会不会告诉我们？”

　　“会！”

　　“既然你早晚都会告诉我，我又何必问？”

　　“那我要是不告诉你呢？”唐小刀越来越觉得这两个人有意思了。

　　“如果你不准备告诉我，我问也问不出，又何必问？”

　　“哈哈哈！”唐小刀再次大笑，“好个白五爷，果然与众不同！”

　　“多谢，”白玉堂手微笑，“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唐小刀脸上又露出了神秘之色，“圣姑行踪飘忽不定，而且除了左右护法之外，其他人是很难见到她。但是有一个人例外，就是我！而且，也只有我知道她在哪里。”

　　展昭和白玉堂齐刷刷的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唐小刀笑了，笑得很灿烂，很爽朗，“因为我就是圣姑，圣姑就是我。”

　　===================================================================

　　上等的龙井茶，香甜可口的点心，优雅舒适的环境，淡淡的清香。

　　展昭和白玉堂实在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嘈杂的茶馆里，居然还有这么一间雅致隐秘的房间。

　　此刻，唐小刀正坐在一把红木椅子上，笑嘻嘻的注视着他们。

　　“请坐。”唐小刀指着对面的两个空位。

　　展昭白玉堂坐下。

　　“请用茶。”唐小刀又指了指桌上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的两个空杯。好像早就知道这间屋子会招待两位客人。

　　“谢谢。”展昭微笑，端起茶，小啜一口。

　　白玉堂却没有喝。

　　“怎么，”唐小刀笑道，“五爷可是怕我这茶里有毒？”

　　白玉堂依旧不吭声，只是打量着这间屋子。

　　唐小刀道：“算上这次，五爷已经到我这茶馆来了三次了，若是要下手，岂会等到现在？”

　　白玉堂眼一斜，“那是你没有把握能杀我。”

　　“有。”

　　“哦？”

　　唐小刀说道：“前两次五爷来我这里，并没有任何防范不是么？”

　　白玉堂承认，他打死都想不到堂堂魔女教圣姑竟然会在这里开茶馆。

　　“可是我有。”唐小刀看着他，“五爷刚踏入这间茶馆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唐小刀瞄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画影，“看到这把威震江湖的名剑，我想不知道也难。”

　　“知道又如何？”白玉堂抬眼，语气中有着不屑。

　　唐小刀笑了，“不如何，只不过，只要我当时一个点头，五爷恐怕此刻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白玉堂道：“不在这里在哪里？”

　　唐小刀道：“土里。”

　　白玉堂挑眉，“土里？”

　　唐小刀淡淡道：“一个人死后总要入土的。”忽然又露出笑容，“不过我相信展南侠一定会给白五爷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材的。”

　　展昭脸色冷了下来，白玉堂眼睛眯了起来。

　　“不相信？”唐小刀起身，走到一副壁画面前，挪开画卷，墙壁上露出一个猫眼那么大的洞孔。

　　“二位请过来。”

　　展昭白玉堂起身，来到猫眼洞前，往里看去，看到的赫然是茶馆的全景。展白二人明白了，原来从这个房间，能观察到茶馆内的一举一动。

　　“你们看到什么了？”

　　“福祥茶楼。”茶楼仍然是一片喧闹的景象。

　　“还有呢？”

　　“人，一屋子的人。”不管是谁，脸上仍旧挂着和气的笑容。

　　“什么人？”

　　展昭道：“掌柜，伙计，茶客，说书的，唱曲的。”

　　唐小刀道：“他们都是有着不同职业的人，却有一个共同点。”

　　白玉堂又朝里面望了望，问道：“什么共同点？”

　　唐小刀得意道：“他们都是我的人。”

　　白玉堂惊讶道：“都是？”

　　唐小刀道：“都是，没有一个不是。”

　　白玉堂再次向猫眼里面望去，这间茶馆里面的宾客少说也有五，六十人，最小的小女孩顶多不过三，四岁，还坐在自己爹娘的腿上，手里拿着泥人，玩得不亦乐乎。最年长的老茶客看样子也有七八十了，正闭着眼睛，一边品茶，一边摇晃着脑袋听着台上的小曲儿。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平凡，平凡到掉到人堆里就找不到了。

　　“你看到门口左边数第三桌的那个小女孩了么？”唐小刀并没有往猫眼里看，却竟似能透视一般，对茶馆内的动向掌握的一清二楚。

　　白玉堂和展昭顺着他的话看去，就是茶楼内那个年纪最小的小女孩。

　　“她是不是一直在笑？”

　　“是，”像这样纯真无暇的年龄，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忧愁。

　　看着那样的笑容，展昭的嘴角也不由得柔和了起来。

　　“她叫甜甜，有着甜甜的笑容，甜甜的声音。不管什么时候她都在笑，”唐小刀说道，“包括杀人的时候。”

　　展昭的嘴角僵硬起来，白玉堂也瞪大了眼睛。

　　“杀人？你说她？”

　　“不信？”唐小刀好像早就料到他们会惊讶，只是努努嘴，“往下看你就知道她有没有能耐杀人了。”

　　展昭和白玉堂只好继续等着，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样一个应该如白纸般纯洁的娃娃，怎么会有杀人的本事？

　　那个名叫甜甜的女娃还在玩她小泥人，玩的津津有味，在她眼中，好像除了手中的那个小泥人，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了。

　　展昭和白玉堂的腿已经开始有点酸了，可是他们还在等。

　　突然，两人的脸上都露出震惊焦急与惊恐的表情，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条狗，一条已经发疯了的狗，一条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的疯狗，狂吠着，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白到发光的利齿，正朝那个沉浸于泥人世界里的小女孩扑去。

　　展昭瞳孔在收缩，白玉堂的手早已按在腰间的口袋上，手指已经夹起一块飞蝗石，准备随时出手。

　　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眼看那条疯狗就要扑到小女孩身上了，可周围的人们却依旧在谈笑风生，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最奇怪的是，连抱着小女孩的爹娘都依旧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台上的评书。他们似乎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了。

　　就在疯狗扑向小女娃脸的一刹那，白玉堂出手了。

　　疯狗倒了下去，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就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死了。

　　甜甜得救了。

　　展昭和白玉堂的脸却有些白了。

　　女娃得救了，他们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脸色却像是见到鬼一般？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是那条狗却不是死在飞蝗石下，它的咽喉赫然插着一根细细短短的小木棒。

　　白玉堂和展昭认得这根小木棒，因为这根小木棒的顶端还插着一个小泥人，这个小泥人刚才就在甜甜的手里。

　　再看甜甜，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个泥人，只不过插在疯狗咽喉上的泥人是个小男孩，现在这个泥人是个小女孩。

　　甜甜还在笑，好像从来不曾从她的泥人世界中走出来过。

　　可是展昭和白玉堂却笑不出来了。

　　白玉堂看着展昭，“你看到了？”

　　展昭点点头，“我看到了。”

　　白玉堂又问：“她什么时候出手的？”

　　展昭摇头：“不知道。”

　　白玉堂道：“你看不出？”

　　展昭道：“我看不出，”接着反问，“你呢？你看清楚没有？”

　　白玉堂摇头：“没有，我也没看清楚。”

　　两人突然沉默了。他们现在终于相信为什么唐小刀的那句话会说的如此自信了。

　　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出手竟如此准确毒辣，这样的身手，杀人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然而，她只不过是这店里最小的一个娃娃，那么其他人呢？到底身怀怎样可怕的武功？这么一群人若是同时对他俩出手，有几分胜算能活着逃出这家茶楼？

　　展昭没把握，白玉堂也没有。

　　只不过一个小小的茶楼，竟然卧虎藏龙，危机四伏，那么这整个戎州，又将是怎样的一个龙潭虎穴？

　　唐小刀已经坐回了椅子上。

　　“你们不是有话要问我么？”

　　展昭首先恢复了镇定，说道：“我们的确有很多事想问清楚，不过首先我要确定一件事。”

　　唐小刀道：“什么事？”

　　展昭道：“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正的魔女教圣姑？”

　　唐小刀悠然道：“你们若不信，现在就可以离开。”

　　白玉堂听完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却又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听到一句话。

　　“不过你们最好相信，因为错过这次机会，我敢保证，就算你们把戎州每一寸土都翻过来，都不可能再找到我。”

　　这句话是唐小刀说的。

　　不管唐小刀是不是圣姑，但她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白玉堂不敢大意，如果这次错失了机会，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找到线索，他也不知道。

　　所以他只好走回来，坐下，听展昭问话。

　　唐小刀看着他们，一抬手，“请问。”

　　“戎州最近几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展昭也坐回了原位。

　　“奇怪的事？”唐小刀道，“戎州城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我不知道你们所指的奇怪是什么意思？”

　　展昭开门见山道：“魔女教和官府是不是有瓜葛？心动客栈的后台是不是就是魔女教？雪心是不是在为你做事？前三位知州的死因和魔女教有没有什么关系？最近几年戎州有没有来过什么特别的人，做过特别的事，或者发生什么大的事变？”顿了顿，“你既然说你是魔女教的圣姑，这几个问题，你不可能连一点都不知道。”

　　唐小刀认真地听完展昭的话，说道：“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

　　“请问。”展昭道。

　　“你们来戎州的目的是什么？”唐小刀又笑了，“如果是探亲路过之类的理由，就不要说了，这种话，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展昭把目光转向白玉堂，犹豫着要怎么答。

　　唐小刀又开口了：“我早就知道你已不再是官府中人，为什么问起话来还是像在审案？难道……”唐小刀盯着他们，“你们本就是来查案的？”

　　白玉堂展昭心中一惊，莫非事情泄露了？

　　不可能，这件事绝对是机密的。连他几位兄长都不知道皇上的这道密旨，眼前这个女子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计划？

　　瞬间，白玉堂脸上又恢复了那惯有的笑容，淡淡道：“日子太平淡了总会觉得无聊，找点闲事管管。”

　　这句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的，唐小刀一定不信。

　　但是从白玉堂嘴里说出来，她信。

　　锦毛鼠白玉堂本就是个随性之人，遇到自己觉得好玩的事，就一定会插手到底，不管对方是谁，碰到的是什么样的事。况且，他本就是个不甘平淡之人。

　　唐小刀凉凉道：“有的时候闲事官多了，并不一定是好事。”

　　展昭笑了，道：“也不一定是坏事。”

　　唐小刀道：“但是有些闲事却是管不得。”

　　展昭道：“什么样的闲事管不得？”

　　唐小刀道：“会要人脑袋的闲事。”

　　展昭道：“比如？”

　　唐小刀道：“比如戎州的事。”

　　看来她果然知道些内幕。展昭白玉堂对视一眼，他们没有找错人。

　　展昭继续问道：“戎州的事是什么事？”

　　唐小刀淡淡道：“是一种一旦管了，就只有两条路可走的事。”

　　白玉堂道：“哪两条？”

　　唐小刀道：“一条活路，一条死路。”

　　白玉堂道：“活路怎么走？”

　　唐小刀定定的看着他们：“离开这里，马上，立刻，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白玉堂点点头，又问道：“那死路呢？”

　　唐小刀表情变得非常冷漠：“那就留下。”

　　白玉堂笑了：“可我还不想死。”

　　唐小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你肯走了？”

　　在一旁沉默已久的展昭突然开口问道：“留下就只有死？”

　　唐小刀冷笑道：“只有死。”

　　白玉堂笑也冷笑一声：“好，我就偏偏活给你看。”

　　唐小刀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五爷我从来没做过后悔事，”白玉堂斜了展昭一眼，又笑了，“偶尔后悔一次，也不错。”

　　唐小刀像是出了口气，表情却依然冷冷的：“看样子你们是管定了？”

　　展昭白玉堂相视而笑：“我们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