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暧昧》猫小糊

5、「丢手绢」

　　象牙白的桌上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双筷子和不少裹蛋挞用的锡纸，碗里的汤汁已不再散发热气。只有浴室里哗啦啦地水声回荡在房间里，缠绕着湿润的气息。

　　幻灵宠儿趴在巨大浴池的大理石边沿上，看着透明的水珠顺着自己金色的发丝一滴滴滑落，在大理石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她从水洼的倒影里看着幻灵龙伸手关掉花洒，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放在浴池边缘，然后俯身轻轻跳入浴池，原本平静的水面因此掀起一阵阵波澜，渐渐向四周扩散开。

　　幻灵宠儿转过身，发尾扫过那些小小的水洼。

　　“嗯？”幻灵龙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幻灵宠儿。

　　视线相交。幻灵宠儿看着这个和自己九点九分相像的人。

　　幻灵宠儿把右手伸出了水面。水珠顺着她的动作溅起，再落下。一片模糊的水汽中，她凝视着自己的手掌。

　　然后她将右手贴在了幻灵龙的左手上。掌心相对。

　　……

　　幻灵宠儿的右手贴着幻灵龙的左手，幻灵龙的左手贴着宠儿的右手。朦朦胧胧的水汽模糊了幻灵宠儿背部的线条，模糊了幻灵龙麦穗金的发梢，模糊了年少轻狂的棱角——两个身影就像贴着镜中的彼此一样。

　　看着少年的纤长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骨节分明，曾经柔软的掌心也已经大出自己的手掌一圈，幻灵宠儿有种莫名的感慨。

　　“什么时候你的手已经比我大了呢……”幻灵宠儿看着幻灵龙的手掌，喃喃自语，“好像不久以前我们还是一模一样的吧。”

　　“是啊……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人嘛。”幻灵龙放下自己的手掌，靠在浴池边上，眯着眼睛。

　　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自己的体温，左手碰右手的感觉。

　　“然后？”幻灵宠儿将下巴搁在浴池边，看着身边的幻灵龙，闷闷地吐出两个字。

　　幻灵宠儿这种没头没脑的说话方式，可能全世界也只有幻灵龙一个人能理解。

　　“然后啊……”幻灵龙双手撑着浴池边沿，用他一直波澜不惊的声音继续讲了下去。

　　【双子出浴是很有爱的哦-3-】

　　==========================================================================================

　　关于爱的十三个游戏，第二日，丢手绢。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幻灵龙悄悄推开木门，门外柔旬的阳光已灿烂了大地，昨夜血红的圆月已不见踪影，阳光温暖的触感让幻灵龙不禁怀疑昨天是不是做了个梦。

　　无意地环顾四周，幻灵龙这才发现小木屋边有棵高大的深褐色树木，只是这棵树没有一片叶子，只有突突的树枝和老人皮肤似的的树皮，不知它是死是活。

　　“这是七日樱哦。”

　　十夜宇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幻灵龙反射性地转过头，看见红发乱成鸟窝状的十夜宇正靠着门槛对着他，他朝着幻灵龙笑笑，径自来到那颗巨大的树木边，伸手抚摸着布满沟壑的树皮，说着：“听过吗？樱花七日的说法。”

　　像是想到什么，十夜宇又加了一句：“每次它的花期都只有七天呢……”

　　幻灵龙的确听说过一个“一朵樱花从开放到凋谢大约为七天，整棵樱树从开花到全谢大约半月左右。”的说法，不过每次花期都只有七天的樱花，还是头一次见呢。

　　十夜宇轻轻一跃，从露在泥土表面厚厚的树根上跃下，逆着光站在幻灵龙跟前。

　　“嗨，无聊的话，要不要跟我去村子里逛逛？”他这么问着。

　　十夜宇血红的眸子里透出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邀请，幻灵龙只得轻轻应了一声。

　　村庄不大，久违了的人群的气息却让长时间独处的幻灵龙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心。

　　在村庄里采购了些必需品之后，十夜宇带幻灵龙逛到一个小小的木屋前。

　　“这是哪？”

　　木质的小屋很简陋，但是给人一种记忆的安然的温暖感。

　　十夜宇抓抓自己乱乱的头发，答道：“孤儿院。”

　　“孤儿院”三个字像把幽亮的钥匙，蓦地打开了幻灵龙被自己尘封在记忆角落的大门，不愿想起的画面犹如潮汐一般汹涌而来。

　　火海，藤蔓，哭泣的孩子。提拉米苏，巧克力奶昔，烟尘弥漫的废墟。【细心的孩子可以发现这是SEEK里的画面哟=3=】

　　就像压抑了很久的感情从胸腔汹涌而出似的，幻灵龙极力不想面对的画面在顷刻间压地他有点喘不过气。

　　感觉到幻灵龙变乱的气息，十夜宇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发现的微笑。他伸手从衣兜里拉出一块鹅绒黄色的手绢，手绢在阳光下泛着暖暖的光。

　　“我啊……以前经常来这里陪孩子们玩呢。”十夜宇眯着眼睛望着木屋，“这个是玩丢手绢的时候，孩子们送给我的呢。”

　　看见幻灵龙依然恁在原地，十夜宇挑了挑眉毛，神秘一笑，然后转身将手绢塞在了幻灵龙的手心里，“送给你咯……和你发色很配，哈哈。”

　　“唉？”

　　“孩子们说，在这个地方，黄手绢代表幸福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远的十夜宇朝着幻灵龙喊着。

　　……

　　当晚，十夜宇依旧什么也没说就出门了。留下幻灵龙一个人在小木屋里。有些无聊的他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块鹅黄色的手帕看着，手帕背面角落里一小行红色的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幻灵龙将手帕翻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那行字。——歪歪扭扭的，似乎是谁绣上去的。

　　上面绣着：

　　「纪念为了保护孤儿院而牺牲的哥哥姐姐。」

　　为了保护孤儿院……而牺牲的哥哥姐姐……？

　　幻灵龙蓦地觉得手帕上这行字深深刺进了心底深处，一阵眩晕。

　　不愿再想起什么，他将手帕胡乱地塞进口袋，逃避似的钻进了被窝。

　　……

　　「……二战的时候，有一位意大利士兵即将开赴战场，可是家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爱他的妻子为了给他准备干粮，把家里所有能吃的饼干、面包全做进了一个糕点里，士兵问妻子糕点叫什么的时候……妻子回答说Tiramisu。」

　　「Tiramisu，在意大利文里的意思就是‘带我走’，带走的不只是美味，还有爱和幸福。所以……当初我才决定加入白虎。我们要公平，不需要一味的保护，以前你一个人面对危险……现在换作我了，这样才公平对不对？……好了，度度，快点走啦。」

　　……

　　「巧克力奶昔的可可和水永远是分不开的，少了任何一样，它就不完整了，也会失去原来的味道。所以美丽，说实话，我知道今天我们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从这里出去……也不可能一起出去……」

　　眼前是一阵阵房屋倒塌扬起的烟尘，废墟外的孩子们哭得撕心裂肺，火舌不停地舐着脆弱的房屋。

　　最终伴随着一声巨响，屋子瘫倒下来，落下的屋瓦就像暴风雨中北连根拔起的杂草杂乱地在烟雾中躺着。

　　孩子们目瞪口呆。

　　幻灵龙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美丽和度度的声音还在耳边，他却只是抱着双臂看着这一切。

　　幻灵龙摇摇头，来到那些被救出的孩子面前，挂上了他的招牌微笑。

　　「哥哥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好吗？」他听见自己这样说着。

　　「可是……那个哥哥姐姐……还在里面……」一个扎着红色马尾，脸上满是泪水和灰尘的小姑娘用她橘色的眸子望着幻灵龙。

　　面对着孩子纯真的笑脸，幻灵龙却一时不知说什么，最后才挤出一句：「啊……别担心，他们去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

　　孩子们被自己安顿在塞边上一个小村落里，过着还算安全的生活。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龙哥哥，一起来玩丢手绢吧！」小姑娘将一块鹅黄色的手帕递到自己面前

　　「呃……今天不行的说，哥哥还有事，要先走了呢。你们要听婆婆的话哦。」露出一个标准微笑，幻灵龙摸摸小姑娘的脑袋。

　　就在转身离开之际，他似乎瞟见小姑娘在手帕上绣上了什么……

　　「我只要保护好光就行了。」他默默对自己说。

　　……

　　你可以去救他们的吧……

　　可是你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压在废墟里……

　　真残忍啊……龙……

　　人的感情，果然不适合你啊……

　　……

　　你可以去救他们的吧……

　　可是……你只是……

　　……

　　嘈杂的声音不断在耳边萦绕着，一遍一遍，反反复复，挥之不去，幻灵龙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又做了奇怪的梦……不，不仅仅是梦，只是自己一直想要忘记的事情吧……

　　幻灵龙叹了口气。又从口袋里拿出那块手帕。静静地看着那行字。

　　拉拢的窗帘外，十夜宇靠着木屋，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血月，轻笑着：

　　“我会让你发现自己的残忍的……幻灵龙……你和我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哟。”

　　==========================================================================================

　　幻灵龙的睡前故事和温暖的气氛让幻灵宠儿昏昏欲睡，幻灵龙笑着摸了摸她露在被子外乱糟糟的头发，拉下了台灯的开关。

　　“晚安，公主殿下。”

　　然后他退出了屋子，轻轻合上门。

　　门外却站着幻灵宇。

　　看见幻灵龙出来，他抬起眼皮，问道：“龙，最近你是不是给宠儿讲了什么？”

　　“讲故事而已。”幻灵龙笑笑。

　　“是么……”幻灵宇皱了皱眉头，看着幻灵龙与他擦肩而过，喃喃自语：“但愿只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