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妄想割断却是难舍藕断丝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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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云石回来得颇为平静，并没有邀城内还算相熟之人共聚，众人只知酸斋离了小半年又回来了而已，而徐再思也是某日石头心惦着来府上告知的。贯云石也并未特地前来，若不是病了那一场，还道这全是镜花水月梦一遭呢。
又到年关侯县令办尾牙之时，这是每年雷打不动的惯例，也是城内各有头有脸的人物借着个机会接洽连络感情的场所，“你家新的布匹到了我家染坊新作也颜色”，“犬子今年刚及弱冠需到您处谋个闲差”，“谢家千金初长成，二府可共结连理枝”，这类礼尚往来之事大多是在这觥筹交错中达成的。徐再思往年虽是不太情愿，但还是基本都出席了，虽然陪着些长辈僵硬着笑脸这档子事他甚是不喜，但好歹还有平时同来往的至交公子能够聚齐，听听各自那风流韵事笑笑他人那八卦逸情也是不错的。
贯云石去年出席是侯威顾着乔迁此地，理应接风之理才去的，今年虽仍收到烫金的帖子，但实在是不愿前往，正苦恼找个理由推脱了是，转念一想，兴许徐再思也是要去的，打从自己回来，总觉自己这番走得不算光彩磊落，也实在找不到理由特地去见他，就一直拖下了，这番想到他要去，便神不知鬼不觉间便应了侯府小厮，当日定去的。
且说这贯云石走了些时日，一路上可算也是心怀鬼胎的想着那人回家的。贯家在疆内当地还算名门望族，在当地一直是世袭土司之职，相当于一县之令一地之父母，因着又牵涉着民族问题，所以权力更得到了延伸，说白了，天高皇帝远的若是有什么自是贯家说了算。这样看来贯家虽说财势也许不及徐府，但论起权势来可是丝毫不输的。而自小长在中原之外，民风却是淳朴得多，也少有那些公子哥的贵胄之气，且贯云石饱读中原儒学雅诗，对名利看得实在轻透，故更显平实，若说徐再思给人印象受人追捧或多或少有家族优势占了成分，那这贯云石则几乎是凭借身来气势学识及为人豪爽之态度。
这次回家全是为着一封书信撩的，也是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原来是因着地势远僻讯息不便之故这贯只哥直到前阵子才听闻贯云石辞了京官去了嘉兴，也没听儿子说起，一时不知为何事，又听人说起江南烟花风月之地，引多少英雄怜惜于温柔枕美人乡，生怕儿子是沾染了不好习气迷恋上某位江南娘了不务正业，自己愈想心中愈悬，便家书一封召集了他回来。这贯云石伊始没告诉家人，本是怕家人劝阻辞官之举，更省得清闲，便瞒了下来，谁知最后还生出这么一番闹剧。
回家之后，贯只哥见着儿子言谈举止间并无两异，才道自己是多虑了，便又想起来生气追问何
故辞官的问题，贯云石好一个解释才落得贯父气得狂吹胡子瞪眼睛的拂袖一挥说是懒得过问了。
而后又巧着遇见大嫂产下贯家第一个下一代，全家人欢喜热闹，贯父更是豪爽摆了个流水筵席三天三夜美食好酒好舞不断，期间大家见了久别的贯云石有自是亲切得很，打听到这等俊公子竟还未定亲，多的是人挺胸脯保证包在自个身上，随后便送上了一沓沓画册，贯家门都快被踏破了似的，贯只哥这会爱上了当爷爷的感觉，巴不得家里快点开枝散叶儿孙满堂，也为这事乐此不疲，贯云石本就无此打算，自是被弄得十分尴尬。
忙活了大半天，看起来贯云石兴致似乎不高，询问贯云石是否有中意的对象了，家庭背景如何，是否需要家里帮忙上门提琴下聘这些问题，贯云石本想一口否决了，不知怎地脑中突地就浮现了那嗜甜公子哥的身影，联想到二人最后次月波楼上逸情，脸上立马一抹红了，转眼想到正好借此机会封住悠悠众人之口，也免得大家是白忙活了一场，便应下来说是有了中意对象，对方也是江南大户人家，贯只哥一听不在疆内，虽说贯云石排行老二，不需要世袭父上职位，但终究还是不舍的，而看贯云石对于留在疆内也不是十分热衷，也只好暂时先默认了。这场说媒风波才算慢慢平静下来了。在家呆上了一阵子，也觉有些腻味，心里牵引着什么，便提出了要回去，贯父虽想留着他多呆些时日，却又没什么特殊的事也只好同意了，又不禁想起恐怕日后见面的日子不多了，临着送出城那天竟也有些伤感。
回了嘉兴城思绪便是回了前面那出了。
到了侯县令的年关尾牙之夜，贯云石并未乘轿前往，只是嘱咐石头晚上来接自己便可，谁知走在路上，天竟开始飘点小雪花了，不大，只有薄薄一片小朵小朵的，因着下降速度也不快，倒不像诗中吟得那般洁白如许了。想起小时在新疆那封山的大雪，片片鹅毛般飞舞，还夹杂着星点冰雪茬子，有时打在脸上还刮得生疼，不禁有些怀念那被大雪迷了眼还追着雪仗堆雪人的时光了。又想起去年也是这个时候，自己和那人第一次见面，便气得人家拂袖而去，回程路上还遭了风雪，回家病得不清，便感叹时光荏苒，世事也变幻太快，不消一刻光景便来了侯府。
贯云石来得不早，进来后发现大多人已到，堂中烧得火烫的炉火，噼里啪啦炸起的火星子传送着腾腾热气，和外面完全是两番景象，大家都脱了外套着的皮毛斗篷，轻便长衫袖袍围席而座，贯云石本就穿得不多，便找了个不算太靠前的位置径直坐下了。他进来第一眼当是找到了徐再思，他今日着了流行的明亮黄色“海青衣”，衣服从前臂见肩见开缝，后虚出海青两袖，类似与轻便款的七分斗篷了。他端坐与席间，正与侧旁同日间常混在一起的吴二公子谈笑，瞧着来人，便抬头看了一眼，却并无何表情，便转头回去继续前番的说话了。
贯云石突然从心底冒起一丝被忽略的难受与生气，倒也不想是谁先不声不响的离开的，他这些日也明白了，自己对徐再思那点情愫，对方也应该是有的，本想着徐再思会来质问他，甚至公子哥脾气发作也好，自己也正好可以好好跟他解释解释，消除二人间那莫名其妙的隔离，就当是从做要好的朋友也好，谁知只消那一眼，贯云石便明白这想法怕是落了空了，即便是短短一瞥，贯云石便读出了那人放开的意味，光亮依旧，但是冷得一点没有温度，就算有火炉反射的星星点点都看不到一点热，仿佛俩人之前连相熟都谈不上，更莫说什么更深的羁绊。了。想到这里，贯云石更是难受得受不了，回忆去年这时二人相熟，短短一年间，景物仍旧，事物仍在，这心境却是不同了，难怪众人皆道是洒脱，却也难过这关。随后饶是这狍子肉也好野山鸡也罢，竟通通提不起筷，唯有这西域来的龙膏酒和着诗一首尚能一醉方休。
等到散席时，贯云石早已是烂醉如泥，在旁人的搀扶下才步履蹒跚的跨出侯府门，石头早已等在外面，一看主子醉得如此厉害吓了一跳，赶忙上来扶，正巧碰着徐再思也打从里面出来，甜斋公子依旧是面色从容，脸色比方才稍红润了点，神色倒是十分清醒，穿戴着斗篷，连发髻都未乱半缕，石头因与他还算相熟，便招呼了一声。徐再思转身一看，见贯云石竟然醉到这般地步，方才席上只是一眼，都是硬生生才压下了眼中的方乱，害怕再暴露任何情感便连忙转了头，逼了自己不去想这人，整个过程中也故意不朝向那边去看，这一见竟百感交集了，雪比来时下得大多了，大片大片雪花落在那人眉眼间，他竟也未睁开眼，瞅着他衣着仍旧单薄，禁不住提醒石头：“怎不给你家主子多穿点，这个天冷得透骨，饶是他这身子骨再强也是受不住的，回头风寒了这大过年的可不好过。”
石头叫冤道：“徐公子，不是我不提醒啊，主子他怕热得紧，劝不了啊，今天主子怎喝得这么醉，公子你知怎么了吗？”徐再思听得尴尬了便避重言轻道：“行了，赶快扶你家公子进去吧，免得一会更冻了，回家给他弄点红糖姜汤醒醒酒暖暖身子。”说毕也径直钻进自家马车内，留得石头在那儿摸不着头脑想着这徐公子透着这股又热心又寒气的劲儿是怎么回事呢。
回去第二日，贯云石醒来，头脑欲裂跟被铁锤砸了一般，昨日后来的事是一点想不起来了，叫来石头询问，石头便把昨个的事复述了遍，歪打正着的甚至连与徐再思的对话都给背了出来，更是道：“没想着小半年没见，主子还与那徐家公子关系好着哩，那徐家公子看着人是风流了点，没想到还是这么个好人，上次主子你走了没多久，人家就来找你了，看着你不在，走得时候看着心情也不好了....”
石头这话匣子一打开，还在噼里啪啦的说个没完，贯云石想着昨日那人对自己挺关心的，心里边一丝丝的流淌着花蜜般甜，想着他也不是完全要和自己断绝来往了，又听石头说他来找过自己，自个果然是这不光彩的举动伤到他心了，试问谁能上一刻把你给吻了，下一刻却卷被子跑了呢，当下更是懊悔自己的鲁莽举动了，心里想着石头说徐再思那不开心的样子却也有些觉得心疼了，便立下决定自己主动些是，厚着脸皮也要让那人原谅自己，回到前阵时日的光景。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妄想割断却是难舍藕断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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