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黎息

1、坠入永夜

　　2011年11月3日晚，小雨，外面很冷，但是城南派出所里面很闷很热……

　　“沈同志，你别一直光是哭好不好？麻烦你配合点，先把笔录做了行不行。人家死人的家属都还没你哭得伤心！”那瘦得跟猴子一样的警察没好气的冲我说道。

　　“你要我说啥，我现在害怕得要死……”我大口抽着气，面上的肌肉也在不听使唤地疯狂抽搐着。

　　“你看到啥就说啥啊……”那警察看见我抬起头时露出的一双肿得跟桃儿一样的眼睛，语气稍微客气了一点。

　　这时，他们的队长走了过来，拍了拍那猴子的肩膀……又对我说道：“来来来，沈同志，到我的办公室来说，这里人多，你这么一直哭着大家看到也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就像突然被尖刀剜了一下似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好些……我不想去，去到那看不见其他人的地方我会更害怕……可是我又不能不去，因为我现在想不出任何合理拒绝的理由……‘救救我菩萨老天爷，救救我……’这是我在被刑警队长带到他办公室的那十几米距离的途中一直反复在心里嘶喊的话……

　　“来来来，沈同志……喝点茶……可怜哟，你一个小姑娘，看到这种事情，我晓得是很吓人的……”李队长往纸杯子里倒了点热水，又洒了些从他自己的箱子里取出来的茶叶，然后递给我……

　　我没有伸手去接……因为我不知道我的手会不会发抖……我嘴角的肌肉此刻依然还在不规律地跳动着……于是，他把茶水放在了我身前的桌子上……

　　跟着，李队长看似很随意地把顶上的大日光灯管关了，然后打开了桌上那盏小小的但光芒却十分强烈而刺眼的台灯……我的心不自主地又紧了一下……

　　他很有耐心，就这样等我一个人哭了二十几分钟，还不时给我递过来纸巾……直到我的眼泪渐渐止住……抽泣声也弱了很多……他才开口说道——

　　“沈同志，我晓得你很害怕……但是你是第一个到达死者现场并且报案的，你的供词非常关键……所以请你还是尽量冷静点，告诉我你当时看到了些什么？”李队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可是我的心却还是无法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我是下班走出公司大门，然后就看到梁科（长）趴在那里，全身都是血，脑袋也变形了……”想到当时的情景，我忍不住又哭出了声……

　　“当时周围有其他什么人没有？”李队接着问道

　　“我没注意……梁科（长）当时趴着的那个样子太吓人了，我什么都没注意……”我连忙拽过一张纸巾捂住了鼻子……

　　有大约半分钟，李队长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我忍不住抬起眼看了看他，却发现他锐利的目光正刀子一般死死地盯着我……我立时感到喉咙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全身刷地一下感到无比冰冷……

　　“梁科长平时和你关系怎么样？”李队忽又开口问道

　　“还可以，他是我的直管领导，我才到这个部门一年多，平时都是他带我。”我低着头，甚至是闭起了眼睛说道……因为我知道目光会泄漏太多不该泄漏的……

　　“那么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譬如情绪很反常之类的？”李队接着问

　　“好像……好像没有吧……我们部门天天都那么紧张，他就是反常我们也感觉不出来……”我说道

　　随之而来的又是数十秒的沉默……突然，李队长冷冷地用一种命令般地口气喊了一声：“沈同志！”

　　我下意识地猛地抬起来头，随即看到了他那双此刻不但再也没有一点同情，反而是带着审判一样威严的眼睛……腿顿时软了……

　　“你认为梁科长是跳楼自杀吗？”李队长一个字一个字拖长了语气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应该……应该是吧……”我虽然尽量努力克制了，可是我的嘴唇还是禁不住慌乱地抖动着……就像是被十级台风袭击了一样……

　　实在记不清接下来经历了多长时间……可是，无论李队长再问什么，我都听不见，也无法回答了……我只感觉到我的眼泪在止不住地不断流淌出来，就好像它们本来就不属于我，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我这副脆弱的躯壳一样……

　　“好了，沈同志，我看你今天也惊吓过度……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最近都不要离开本市，我们也会去你们单位知会的，最近都不会让你们部门的成员出差……有些情况随后肯定还要找你询问，请你随时保持手机畅通。来，这份笔录你看看没有问题就签个字吧。”李队语气缓和了一些，一边打开房间里的顶灯，一边把笔录本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便胡乱签了名字……随后，李队长亲自把我送到了门口……这期间，我一直都没敢抬起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