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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茶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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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密室悬着数幅画像,右手第一幅,是一个少女,不过十五的模样。她带着浅笑,身着浅绿色衣袍,颜色愈向下愈浅,最后几近发白,深绿色的藤蔓自袍角蔓延至腰际,宽大的袖摆拖到袍末,执着一柄软剑,似还带着鲜血…
逝是残月谷第一杀手,她不会说话。
没有任务的时候,逝喜欢四处闲逛,众生百态,各有各的故事,逝觉得很有趣。最后的休闲时光逝在夏国都城停下,作为给自己十六岁生辰的礼物,她开了间茶馆,并请了最有身价的琴师—聆音。
她喜欢动听的声音。
每天,逝都会坐在店前的大柳树上,听着琴音,观察每个来往的客人,猜他们身上的故事。
茶馆虽然开在闹市,却是闹中取静,且环境优美,茶质上乘。遂每天都有大量慕名而来的客人。不过他们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少爷,经过柳边时总是眼神飘忽的瞟一眼那柳。
逝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
很久后,逝常想,若自己那时不贪恋尘世,多好…
离渊是在一个极平凡的清晨出现的。
当那一身张扬的红袍少年带着一群纨绔子弟闯进茶馆时,逝照例吃着厨子精心准备的早茶。
茶盏摔在面前,滚烫的茶水溅在袍子上,留下暗色的痕迹。
“你这的茶,连我家的狗都不会喝!还敢在这开茶馆!识趣的话还是快滚吧!”
逝安静的吃完最后一口点心。起身。选茶,挑盏,烧水,泡茶…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
离渊狐疑的盯着那杯茶:
“你不会在你面下毒吧?”
逝只是微微地笑着,捧着茶。
离渊还是喝了,那茶入口后有淡淡的苦涩,但似乎不那么难喝。
逝为他添上第二杯茶。
离渊偷偷瞥了她一眼,逝抱一温柔的笑容,他急忙移开眼,心虚般的将茶一饮而尽。
第三杯…
离渊安静的品完,将银钱丢下,大步离开,头也不回。
离渊成了茶馆的常客。每天清晨而至,暮尽归去。
但他再没和逝说过一句话。
日子一天天滑过。
逝有些倦了,倚在树上,忽然有些想念残月谷的‘零落花’,也许是时候回去了。
离渊远远地看着她,踌躇一会,慢慢地走了过去。
“喂!”
逝低头,看到他,笑了一下。
“你…唔…可以下来吗?”莫名有些紧张,话也说不大利索。
逝看了他好一会儿,尔后,张开双臂,一点点向后仰去,双腿一松,‘倏’地落下,风扬起她宽大的袍子,如墨的长发,她就象一只在空中飞舞的绿色蝴蝶…
离渊一惊,心都吓漏了一拍,手忙脚乱的去接。
逝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完美落地。转身,抬头。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
暗暗松了一空气,离渊很快明白逝逝在作弄他,微恼中却夹杂着欣喜:这是不是说明,她,认可我了呢…
逝歪歪头,笑笑,无声的比划
‘你有事?’
“那个…我…我叫离渊…你…”
“…”
“我…你跟我来!”
他忽然拽住逝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拉着往郊区走。
逝仅皱了皱眉,没有反抗。
天色渐晚,晚风徐徐,郊区人影稀落。
离渊左拐右拐,穿过树丛,越过溪流,钻进狭小的山洞里,走了一段时间,前方隐隐传来光亮,快步走出,眼前豁然开朗。
大片大片及腰高的青叶在风中摇摆,像极了绿色的海洋…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星光给海洋蒙上柔和的光晕,那青海‘沙索’似乎传来乐音,仿佛只在一瞬间,紫的,红的,蓝的,黄的…七色光芒在浪尖跳跃…
逝瞪大了眼睛,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美景。
“这是‘晚星’,三年开花,是只在夕阳落尽,星辰初生时才得一见的奇景”离渊对着晚星,目光不住的扫向逝“这个地方是娘亲带我来的,她说,说我把喜欢的女孩领来…”一丝丝红晕爬上脸颊,晚风拂在两个少年身上,带着夜特有的气息…
逝走向花海,摘了各色的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她微笑的看着局促的少年,以目询问:
漂亮吗?
离渊愣了愣,然后笑着走过去
“好看!”
朝阳起,晚星残,看尽了繁花开落,方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那么,三年后再来。”
这是少年最真诚的约定。
离渊拉着逝的手,慢悠悠的渡向茶馆,暗暗希望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逝忽然停了下来,直直的望着紧闭的店门,那里有,同类的气息…
“怎么了?”
离渊疑惑地问道。
逝笑笑,推推他,示意他先走。
离渊不高兴的摇头:
“不走!”
逝坚持的摇头,摸摸他的头,再推他,指指远处:走吧。
离渊不满的瞪着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别拍我的头!”
却还是妥协了,边走边回头道:
“我再来找你!”
逝笑着冲他招招手,目送他背影消失。笑容消失,目光阴沉。
聆音将一张纸条递给离渊道:
“掌柜的要我给你的。”
离渊展开纸条,上面是逝纤秀的小楷:
午夜三刻,郊区见。
忍住内心的喜悦,离渊镇定地说:
“你转告她,我会去的。”
聆音淡淡的点头,转身离开。
夜半时分,离渊悄悄从王府后门离开。待他走远,又一人影闪现轻巧的从外墙跃入府内,绿袍翻飞。
次日清晨。
离渊失魂落魄的站在紧闭的茶馆外,整整一夜,逝都没有来,他以为她有事。可是赶到茶馆,却得到‘店以易主’的消息。
就这样无声息的消失了吗?连再见都不肯对他说,那,那天又算什么呢…
离渊落寞的回到王府,府中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太安静,阴沉了…仆人急匆匆的跑来跑去,居然像没看见他似的。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喂!”
他拉住一个小丫头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小丫头的眼眶红了一圈,看到是离渊,忍泪行了个礼:
“小王爷节哀…昨晚…昨晚刺客来袭,老王爷和王妃都…去了…”
什么!?离渊僵在原地,半响反应过来,发疯似的跑向内堂。
堂上两具尸体分外显眼。
他腿一软,险些摔倒。随侍的仆人急忙扶住他:
“小王爷…节哀啊…”
离渊发狠的推开他,浑身发颤:
“混蛋!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你们怎么不去死!”
呼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下人,拼命磕头,身体瑟瑟发抖,一人壮着胆子哆嗦道:
“小王爷饶命!奴奴才们也是今晨才发现的,那刺客武艺高强,小的们察觉不了啊!唯一的目击者是管家,可是…可是他疯了,念着什么‘…绿衣…绿衣…残月…梦逝…’跑了出去,不过!不过奴才已经派人去找了!”
“绿衣…梦逝…”
离渊喃喃的念道,瞳孔缩成针眼大小
“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来人! 把这狗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
“小王爷饶命!奴才说的是真的啊!饶命啊!
“滚!滚!都给我滚!”
下人们惊慌的跑出去,唯恐避之不及,丢了小命。
离渊颓然倒在地上,看着父母的尸体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小王爷,管家在郊区被人发现,已经死了。”
黑暗中,谁在对他说话…
逝,不是你,不是你,对不对…
三年…
时光飞逝。
勇亲王—离渊名动天下。他以一人之力,收复万千国土,被万人敬仰,誉为战神,皇帝在他的威名之下名存实忙。
据说,勇亲王在战场上如地狱修罗,冰冷残忍…据说,勇亲王对残月谷恨之入骨,在天下下达必杀令。
又一花期。
逝立在万花之间,眼神迷离,轻轻抚弄花蕊,似想到什么,深深叹了口气,姣美的面容蒙上一层忧伤…
身后草叶悉索,逝转过身去。一柄闪着寒光的剑架在颈上,她笑着看着少年,无声的张口:
你长大了。
“这都是拜你所赐!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斩草除根?”
离渊冷声道,双眸充满浓厚的恨意。
逝摇摇头,剑的冷光灼伤了皮肤。她仍然笑着,闭上眼睛。
离渊真想这样杀了她。这一天他想了很久,他要在逝愤怒的反抗时,结束这一切。可是她竟然这么平静!他讨厌她总是这样安静的笑!
“为什么不反抗?你是不屑和我动手,还是怕了?或是…”离渊讥讽的笑笑“你不忍心下手?来啊!你的任务不就是杀了我吗?来啊!”
逝受伤的看着他,无视颈上的剑,靠近。
“你不要过来!”
逝安然的走进,她确信离渊不会伤她。就这样抱住他,他身上游令她安心的气息…
剑‘当啷’落地。
离渊呆愣住,怀里是他日思夜想的人,是他曾经的梦想…现在他几乎可以轻易嗅到逝的发香…终于颤抖的伸出双手环住她,离渊将头深深地埋在逝的肩窝,不想将来。
逝吃力的承受他身体的重量。堂堂修罗战神在她面前始终是个孩子,她是不是该感到荣幸?苦笑着,离渊,终究还是天真…
一夜,他们默契的不提过去,不谈将来…他们彼此清楚,这样的平静不会长久。
天明,离渊迷迷糊糊的躺在逝怀里,忽然问道:
“你身上的味道好特别,是什么?”
逝想了想,在土地上写道:
零落,这是残月谷的花。
离渊点点头,沉沉睡去,从来,从来没这么累过…
逝微笑地看着离渊熟睡的侧脸,一丝鲜血顺着唇角滑落。她俯下身子,脸颊贴在离渊脸上,合上眼,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在谷中书房看到的一卷残书:
零落与晚星、辰月并称暗夜三大奇花,呈粉白色,味香,奇毒,毒气通过空气传播,天明发作。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