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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将心托明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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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将心托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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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皱了皱眉头,缓缓蹲下身去,仔细查看尸体。除去狰狞的表情和大张的双眼,尸身倒是没有其他异处。血色正常,显然不是中毒而死。
盯着尸体,陆小凤总觉得有点别扭,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却怎么也说不上来。花满楼不知何时从后面走近,伸手便要向尸身摸去。陆小凤急忙抬手隔开,“小心,不要乱碰。”大概是离得太近,陆小凤挡开了花满楼的手,自已的手指却触碰到了和尚抱在头上的手。僵硬、冰凉,却略带一点滑腻,一种似曾相熟的感觉。正待开口,却有力道拍在陆小凤肩上。一回头,正看见花满楼的手指比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当下会意,急忙站起,一个侧身,二人便躲进拐角。
花满楼耳力极敏,是以两人藏好后,大半天才响起忙乱的脚步声。中间夹杂着七七八八的议论,似是一大群人向钟楼上走来。不多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登时盖过众人嘈杂的议论,“大家都不要乱讲,待我察看一番。”听见这句话,花满楼暗地有些诧异。刚才的话声音并不大,却直接压倒了其他的杂音。此人内功自是雄厚,想不到小小山寺中竟有此等高手,看来这回真是遇上(大)麻烦了。询问似的拉了拉陆小凤的衣袖,陆小凤却浑然不觉,径直转过身,向声源处走去。花满楼皱了皱眉头,但也不便多说,无奈只得跟上。
一转过弯,陆小凤径直走向刚才说话之人,“无为大师原来是在此处修行”,言语间有说不出的亲热之意。那人抬头,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原来是陆大侠,只可惜,我这里并无好酒,麻烦,刚好倒是有”。花满楼上前一步,“原来你们早就相识。”被唤作无为的和尚随即问道,“这位是陆大侠的朋友?可就是花满楼花公子?”花满楼还不待回答,陆小凤便摸了摸小胡子,接口道,“花满楼,看来我们名头还真是不小啊?”我们二字故意被他加重了语气,花满楼听得有些别扭,只得接口道,“不错,在下正是花满楼。”
无为便不再多说,拱了拱手,“小寺竟然发生如此凶事,老衲仓促之间想必招待不周,二位切莫见笑,请房中细谈。”花满楼还礼道,“是我们不请而至,多有叨扰,如有需要之处,还请直言。”无为微微一笑,“二位楼下请。”
一会工夫,便来到寺里的客室。二人昨夜来得匆忙,小和尚只是随意找了间僧房,现在,陆小凤才觉出这间圆觉寺的气派来。毕竟是寺庙,客房的布置倒也素净。铺满青砖的地面一尘不染,正中摆着一张云纹卷头长案,案上堆放着经书笔砚等物。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老鹿春睡图,廖廖几笔勾出的远山若有若无,一只肥大的梅花鹿端卧古松之下,有星星点点的松叶随意掉落在鹿的背上。画的两侧摆放着一对铜鹤香炉,左面的一只伸颈望天,振翅欲飞,右边的一只却收羽垂头而立,青烟便从鹤嘴徐徐冒出。香烟袅袅而上,在空中纠缠撕扯,久看之下,陆小凤竟觉得画中的老鹿似乎有了生气。四下打量,东壁上悬了一层淡粉色的绸缎帘幕,微微闪出光泽,是极好的杭丝。西边的墙壁上挂有几件乐器,陆小凤走过去,随手在一张琴上拨了几拨,琴弦轻颤,珠击玉撞一样的清响。花满楼由衷一叹,“好琴。”
陆小凤心里觉的不对,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可偏偏理不出个头绪。听花满楼这一声赞叹,打了个指响,有意无意的对为为说道,“想不到大师您一向云游四海,近来驻足此处,雅致倒是丝毫不减当年啊。”无为有些尴尬的笑笑,“二位见笑了。”
无为和尚其实从前并不是个专一打坐念经的佛门中人,贯常背个白布包裹四海云游。说是乐得清闲,在江湖中有些清名,陆小凤和他也颇有些交情。最近几年忽然在江湖中销声慝迹,在此处得见,陆小凤也着实有点意外。
花满楼无意见二人打哑迷一样的寒暄,便插口道,“我们昨夜舟行疲惫,恰巧路过宝刹,原想天明便离开此地。不意贵寺竟发生如此之事,我等即然来此,想也可以帮上一些,还望大师如实相告。”讲过此话,花满楼心下也有些暗自惊讶,自已何时竟也染上这爱管闲事的毛病?听及此言,无为的脸色有些黯淡下来,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无奈,却带着一丝疑惑,“二位可是昨夜前来?”花满楼听着有些奇怪,只得回道,“正是”。无为苦笑了一下,“其实小寺下月初有一场法会,近来忙得翻天,恐怕一时待客将有不周之处。我昨天便命守寺小和尚一早关门,月底前不要再放客人夜宿。却不知二位是如何得入,看来竟是天意。”花满楼听完,面色有些无奈。那表情分明就是,还不是你这只凤凰的功劳?陆小凤也面有戚戚然,随口胡乱应到,“无为,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然是……”无为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花满楼见二人尴尬,只得打圆场,“不知今早圆寂是的哪位师父?”无为深深叹了一口气,眉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那是小徒了戒,老衲的大弟子。数月前因犯下一点小错,便罚他每日早起撞钟。一直相安无事,谁知今早竟……”陆小凤轻声说道,“大师请节哀,只是,我听说寺内每天清晨数口大钟是一齐撞响,想来撞钟的僧人定然不止一名,为何只有了戒一人出事?”无为摇了摇头道,“这也正是我不解之处,刚刚问过其他撞钟弟子,都说是昨日忙碌过急,清早一时没能早起。等赶到时,已经见了戒倒在钟下。”花满楼奇道,“这便奇了,为何了戒师父起来时,没一同叫醒众人呢?”无为叹了一口气,“也是了戒命该如此,他平日本不司撞钟,原不和其他撞钟僧人住在一处。”花满楼点头道,“原来如此。”
陆小凤沉默半晌,忽然出声,“这么说,了戒出事之时,钟楼上只有他一人在场?”无为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即然其他人没能起早撞钟,想来是这样。”陆小凤唇边泛起一丝谑笑,“如此说来,了戒还真是白日活见了鬼。”无为顿了一顿,“了戒最近身子一向不大好,几个月来如此折腾,老衲当初真不该罚他去撞钟。”言语间竟有些哽咽。花满楼见此,觉得不便再问,道了声节哀,便拉陆小凤出屋。
一出屋门,陆小凤忽然问道,“花满楼,你觉得无为说得是真话?”花满楼一愣,“陆兄什么意思?”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冷冷说道,“圆觉寺按说也是此地大寺,法会之事想必常有,寺内僧众不少,何至一场法会便忙到人仰马翻不待外客的地步?况且,寺庙清规最严,且多年来早已养成习惯,早上若说一句僧众未能按时而起倒也罢了,如何四人一起睡过?而这了戒死得实在蹊跷,看他的身形很是健壮,并不像无为所说的那样几个月来一直不好。这里面,一定有文章。”花满楼点了点头,“陆兄所言不错。只是看大师现在的情形,你我也不便多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陆小凤眼睛眨了眨,“走,我们再去看看尸体。”
言毕,二人掉转方向,重又像钟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