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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六十二】 ...

  •   这一天的到来,她在心里料想了千万遍,爱搭不理?或是冷嘲热讽?她都可以面对。浅浅攥紧了双手,坐在酒店大厅里等着,已经11点了,大门紧闭,这里10点之后就要全城戒严。
      不知道,他到了哪里了?安全抵达了吗?
      李老师说,他今晚12点前就会到。
      队里一部分人已经提前走了,剩下的去了乡下,再返程就近住了别的宾馆。李老师不想耽误考察队进度,只要她一个人陪在这里,所以眼下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接待。
      一刻钟不到,有人拍门呼叫保安,确认是客人,门打开,要先过安检。
      浅浅站在原地,笔直的站着,看见他,一步一步,靠近,身边还带了一个助理,负责提行李。
      他穿一件黑色夹克,浅色的衬衣,领口松散,喉结下方两颗扣子开着,深色休闲西裤,一只手上拿着手机和一些票据,一脸的冷峻,气势逼人,走路带风一样,再不是以前温润润的样子。
      最开始,他目不斜视,并没有在意厅里傻站着的女人,以为是酒店员工在候着,直到走近了,几乎擦身而过,那熟悉的淡香刺激了嗅觉,顿住几秒,略侧身,定住,脸上无波无澜。
      眼神相撞,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就这样看着彼此,平静,诡异的气氛弥漫了整个大厅。
      这样相见,竟是这样的相见了。
      助理对老板的突然停住感到十分不解,又看看一身素色打扮的浅浅,问:“康总?有人接待是吗?”
      康国深没理,依旧是像刚才一样打量着浅浅,眼神咄咄相逼。
      他在等着她先开口,看看她要说什么?会说什么?能说什么?
      浅浅心中一坠,面上神色不惊的说:“李老师让我来接你,她……在房间里休息。大概是水土不服,还有一些感冒,好几天了,也不见好转。”
      他一言不发,就这么望着她,望着这个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那眼神明明很淡,却让人心里生寒。一把利刃,直穿透心脏。落在地上,全是回音,震的人脑子里嗡嗡的。
      浅浅心底有些怕,不知不觉的,汗透了手心,攥紧了手心。不知道他会说什么样的话。难听话吗?她也有心里准备的……
      他的声音很轻,他说:“你瘦了很多,跟着李老师做学问苦吧,一脸苦哈哈的,别傻站了,走吧,上去看看。”
      没有难听话,甚至很漫不经心,毫无所谓的轻咳一声,打头阵往前走。
      他素来有气度,不该把他往狭隘了想的,他并不会那样……连一句重话好像都不曾说过……
      浅浅暗自懊恼,默默跟着,办过手续,进了电梯,才敢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撞上一双好奇的眼睛,是他的助理,客气礼貌的对她点点头。
      康国深打眼扫了一下两人,随口说:“我助理卫南。”
      又看看她,淡淡的介绍:“我妈学生丁浅。”
      是啊,她现在是李老师的学生,再无其他关系。

      走廊里,康国深让卫南先拿着行李去找他们的房间,他喜欢整洁,特意嘱咐了几句。
      浅浅带着他,打开房门进去,李兰之醒着,披着衣服在喝水。看见儿子,明显喜悦多了。
      “算我没白养你,还记得你这个妈。”李兰之难得高兴,一激动,咳嗽了好几声。
      康国深靠过去,“您这话说的,我接完电话马上安排时间就过来了。什么破项目非得亲自跟?跑这么老远,这什么地方您知道吗!乱着呢!你们也敢来。”
      “别瞎说啊!都安排的好得很,就是我跟这儿可能也是犯冲,来一回病一回。”
      康国深拿起药盒子看了看,“那就赶紧回吧,明天我就带您走,正好爷爷病了您知道吧,挑你理了,说你不去看他。逮着我说了半天,全家上下没个顺眼人能让他高兴,估计是想吃你做的天津菜了。”
      “我再看看吧,你爷爷那是老毛病,折腾好几回了,我都问了,也打电话了,还挑什么理!嘴上就知道说老大家的好,让老大家的做去!”
      “您看您这歪的……”
      浅浅忽的觉着自己挺多余,赶紧躲进了卫生间里。还是能听见他们谈话,也没避讳,声音还是那么大。
      他笑着的,说:“李老师,您要是真想回去,给爸打个电话,他的门生那么多,亲自送您回去大把人排队等着献殷勤,非要我来,您打的什么主意?”
      “我打什么主意!那些人是我儿子吗!我用得着他们献殷勤!你啊,你现在跟李卯南学的六亲不认了你!”
      “您说我就说我,我都认,别回回非要把舅舅捎上,人在国外没招你没惹你的,我都替他冤。”
      “他冤什么冤!全都是他害的,教得你现在是只认钱,以前还知道每周给我打电话,现在半个月都没个消息!你也学学你哥你姐,就是国度都比你有心!”
      “成成成,我没心,我没心没肝没肺,我认了,好吧。挺晚了,您早点休息吧,咱飞机上再接着训话。”
      路过卫生间,他特意敲了敲紧闭的门,礼貌的招呼了一声:“我走了,麻烦你照顾好李老师。”
      浅浅立马应了一声,过了好久,才出去。李老师休息了,她怎么都睡不着。
      他变了,好像没脾气了。没脾气更让人害怕。

      第二天,李老师坚持要和大队伍会合,康国深做儿子的当然是要听话,只好让卫南开车送他们。
      浅浅好奇,车是哪儿弄的?也没有问,神通广大的人,弄辆车算什么!一路无话,只听他们母子闲聊家事。
      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是他们最后一站,全县辖2个镇,11个乡。
      大家在酒店里候着,见到李兰之儿子自然是夸个没完,大老总,谁不巴结呢。尤其是王导,一定要安排吃饭,康国深见多了这样的人,也没有拒绝。
      酒店包厢里,漂亮词说着,人人仰慕的对着康国深敬酒。这样场合,都必须要喝酒,浅浅不会喝,也不爱喝,但不能不给面子,硬着头皮喝了小半杯,已经是微醺了。
      卫南是个有眼色的机灵人,替康国深挡下了许多酒。从前酒局,老板多是敷衍,总觉得这一桌酒,喝的有点怪怪的,老板像是借酒排解什么气儿似的,喝的急了些。眼睛总是瞟着什么人?
      浅浅兴致缺缺的样子,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还有半杯,还要喝吗?太难喝了……
      所有人互相敬酒,唯独他,浅浅没有敢去敬呢。
      “大才女今儿怎么这么闷着呢!好像就你还没敬康总酒呢!不像话啊,你可是李老师的得意门生,最应该敬酒的就数你才对。”赵老师这话一说,所有人都知道在说谁,都看着浅浅。
      谁?说谁了?浅浅云里雾里喝的人脑子懵着,反应半天才惊觉,这是说她自己呢啊!
      “我……”她很为难,窘迫……
      没有想到,他忽然先站了起来,像是就在等着这一刻,举起酒杯,响亮的说:“我哪儿敢让李老师的得意门生敬我呀,还是我敬她才是。谢谢你这一路对李老师照顾有加,辛苦辛苦。”
      浅浅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强行架了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酒杯,看着他,弱弱回应:“没有,都是应该的。”
      这半杯葡萄酒,苦的人心肝都跟着难受,苦的要了命一样。一口气,全喝光了。
      平时滴酒不沾的人,这么给面子,大家起哄,还以为气氛被带的更热闹了呢。
      李兰之看着这两个孩子,他们明明看着对方,却眼里皆是霜雾,糊了眼睛,看不清了。
      赵老师喝了不少,来了兴致,说:“康总,你可能还不知道,丁浅是你妈妈最疼的学生了,这么多年我也是头回见,她是真听话,选课题还是选的楼兰古城,吐火罗文没人想学了,其他学生都说那是火星文,见了都头疼。吐火罗文你知道吧?”
      康国深眯着眼睛,点点头,“知道。”
      “吐火罗语是上个世纪初在塔里木盆地发现的另一种中亚死语言,在库车、焉耆和吐鲁番等地的古城和敦煌莫高窟藏经洞中发现了大批用吐火罗语言书写的宗教、文学和医药文献。我说的,还算专业吧?”
      “好!不愧是李教授的儿子,专业!来,咱爷俩再喝一个。”
      赵老师又跟康国深碰杯,他眼睛的余光瞟着摇摇欲坠的浅浅,这些专业名词解释,都是她曾经教给他的,不知为何,全记得清清楚楚。
      他也来了大好的兴致一般,接着说:“我不光知道,我还能讲一讲,你们想听吗?”
      “想啊想啊!当然想听!”小年轻们都兴奋,不是对这种语言,是对这个人感兴趣,都闹着鼓起掌来了。
      康国深呵呵笑着说:“玄奘对吐火罗语有过记载,语言去就,稍异诸国。字源二十五言,转而相生,用之备物,书以横读,自左向右,文记渐多,逾广窣利。是说这种文字是由二十五个婆罗米字母构成的。用这种文字写过佛教经典历史着作。我说的对是不对?”
      “对对对!一定是李老师教的。”
      大家全都为他鼓掌,连李兰之都为之吃惊不小,她儿子从来对她的学术研究嗤之以鼻,看都没看过一眼。
      这是谁教的?谁给他讲的?
      唯一没有鼓掌的人,连旁人的话都听不清了,浅浅迷迷糊糊,趴在桌上,乌泱泱的吵闹声,有点烦啊……

      头好疼,浅浅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电视剧,白墙,单人床,怎的就睡到床上了?
      从卫生间走出来一个人,是他,抽纸巾,擦了擦手,很自然坐到了椅子上。
      “你醒了?”
      “李老师呢?”
      “我给她开的单间。”
      “那我……”
      “她让我照顾你,我给你们全开的单间,我付款,没走你们的经费,放心住吧。”解释的很清楚。
      浅浅酒量差,几乎等于没有,自那半杯酒下肚,就对后半场的事儿全没一点儿印象了,犹豫着该说点什么。
      听见他说:“要喝水吗?”说完,也没有等她回家,就端了一杯温水给她。
      浅浅接过水杯,看了看他的眼睛,没有出声。
      “这么久没见,没有话想对我说吗?”他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稳如泰山,脸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浅浅只敢看着他手指,说:“你可以抽烟,我不介意。”
      “我早戒烟了。”
      “选择性缄默症可以治好,我查过了……”
      “你关心所有人,就不问我一句吗!我的微信没有换过,电话也没有换过!”他来脾气了,很大的脾气,手扣在椅子扶手上,骨节发亮。
      “别对我有怨气,我不值得你恨。”
      “没他妈见过你这么狠的人!”他忽然起身,大步走出去,用力甩上了门。

      原来,他还是那样脾气,只是不轻易给别人看了。
      浅浅用被子蒙住头,呜呜的哭了。
      不是不问。
      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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