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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五十四】 ...

  •   医院病房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估计药劲儿过去了,疼的睡不着觉,只能开了灯,打开电视,有声音比没声音让人舒服。
      他有很多年,都喜欢开着电视睡觉。自从浅浅出现,每次帮他关电视,才慢慢适应了。浅浅不在,他又是照旧老习惯。怕静。
      窗外漆黑一片,电视放的是午夜节目,电影频道,娱乐新闻。
      他忽然想起中学有一回住院,也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只有电视陪着,只能独自一个人看电影。
      那次是跟别人打篮球,摔断了手,脖子上挂绳吊着。天天无聊的要死,只盼着郑瑞明他们几个能多来看看他。
      那时候小,根本不会思索什么未来,他们这一帮人,似乎都是从不思考那样的问题,因为都知道,家里人会给安排好的,不用操那个闲心。想走自己路的人,真不多。那时他也压根没想过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一个时刻被家里人告诫一定要保持低调的青春期男孩,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没有,不知道。
      睁眼望天,闭眼睡觉。
      最大的爱好,可能就是打游戏。郑瑞明有路子,带着宋楚凯和万宝路,捧着电脑,跑到医院的特殊病房里,一起剁魔兽,剁得天昏地暗。这也是他们这类人容易变成败类的重要原因,实在太无聊,无聊得发疯。看起来人人羡慕,其实什么都要谨慎避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干部原则有一条是,回避制度。到了一定级别,不能在本地任职,父亲调任到北京,他最开始是不能一起在就职地生活的。朋友交的稀稀拉拉,没人知道他的真背景,因为不能随便说。到最后剩下的也就还是那几个自己圈子里的人。人人以为干部多么多么牛,其实空闲时间几乎没有,无法顾及家庭,一年到头见不到父母几次。再后来,他习惯了,跑来跑去,也烦了。可能是早看够了身边一个一个妥协人的痛苦,才开始想着,要走自己的路,不能像他们一样。
      圈子里的朋友,大部分才越过成年的线,就开始放飞自我,流连于各种俱乐部,找女人,飙车,装逼发泄。不外乎黄/赌/毒。捅出一箩筐的糟心事,最狠的捅大篓子不伏法,混不起呆不下去了,换地方换名字,去外地接着混,还是那个逼/样,父母实在没辙,狠心一棍子打到国外去,到了国外,爹妈权利辐射不到了,可能会懂得收敛一点吧。
      他之所以没有迷失,可能就是因为早早看透一切,把年轻旺盛的精力都投注给了痴迷的特效工作室。热情都留给了爱好而不是女人和权利。所以他的感情,从不会屈服于规矩和利益之下。
      电视里开始播放旧电影,《花样年华》,穿着旗袍袅袅婷婷走过去的女人身姿。
      他又一次开始想念浅浅了。无法回避的感情,刻骨的相思。人到后来,想要的,就是个暖心陪伴。
      他必须要为自己的爱人,婚姻,谋划一个天长地久。不妥协之后,必是要天从人愿。
      其实如果执意跟浅浅结婚,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先斩后奏的事,二十出头就干过了。还真没怕过谁。顾忌多,是人的岁数逐年渐长,面对事情的心境也就不一样了。人不能光吃饭,不长记性。
      爷爷年龄大了,高寿长辈,要的不过就是一份祖孙后背的尊重尊敬,孝顺孝顺。先孝而后就是顺。闹狠了气出个好歹,这罪名就全得是落到浅浅头上。再好的人担上这么大的罪名,在他们这个家族里总归是落不下好的。
      在考虑到婚姻,以及婚姻的长久问题。他更是想的要比别人多的多,因为他失败过一次。惨痛的教训。
      什么样的婚姻他没见过?一开始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时间长了,锁事缠身,必然坏事。难听话,伤感情的事都在后面等着,一庄一件。这是为什么?头没开好啊,欲速则不达,只会加速后期的崩盘。
      康国深这些年,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有问题解决问题,闹是没头的,也不会有多好的结果。
      他有更长远的打算和谋划。想有个结果并不难,难的是有好结果。就像革命一样,天子受天命,故更替朝代,谓之革命。他就要在这个家里,来一场历史性的革命。把浅浅捧上去。
      现实生活,日子都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过的,不能只想着眼前不想今后。
      他要为浅浅铺的,是一条可以长久落拓走下去的路,让家里人人高看,不许怠慢。
      老一辈里能和爷爷并驾齐驱,说话同样有分量的,那只有外公了。
      爷爷,一个武将出身,看惯了政/治手段,爱极了面子,谈什么人情冷暖,等同于放屁。只讲究硬实力,谁的拳头够硬谁就是赢家。只要最终胜利没人追究其手段多么卑劣。爷爷有一本书,上面斯大林的名言:胜利者不受审判,这是一句很流氓的话,但政/治就是这么现实!所以他自己比任何人都现实。
      外公,自小从文,童年风光无限,天赋高,家教好,上天眷顾,一路走来何其辉煌,在学术界人人称他为大师,大文豪。但他只当自己是个普通人,把身份看的并不重,在他眼里,不过都是些虚名。坚持为学做人,踏实做事,臻于极致,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坚持。真正做学问的人,温文尔雅,有大情怀。
      他盘算了好一段日子,才谋划出一盘新的棋局。

      住院三天,清晨,郑瑞明风风火火打来电话,一上来就问:“国深,你跟龙易遥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没多大事。”以为是龙易遥捅了他的事传出去了。
      “你自己上网看看,现在全是你们的新闻,说她怀了你的孩子!要奉子成婚!你他妈做了不知道戴套?你让浅浅怎么办?早知道这样,我可不去枉做好人,帮你骗她!这成什么了!你说你……也不提前打个招呼。”郑瑞明一个花惯了的男人,突然看见绯闻帖子满天飞都跟着上火。
      “我从来没骗过她!”康国深一头雾水,为自己辩解,“我只对要结婚的女人才不戴套!再说,我根本没动过龙易遥,她跟谁怀孕?他妈自怀?”
      他迅速想了一下,急了,“我不跟你说了,你赶紧找人把所有我和龙易遥有关的消息通通都撤掉!回头我再给你解释!”
      郑瑞明再一想,觉得让他睡龙易遥不太可能,有的女人可以随便睡,给点钱就能打发。有的女人,那是万万不能的。这点理智,他相信康国深是必然有的。
      郑瑞明说:“行吧,那你赶紧给浅浅打电话解释,她肯定是看到了。她看不到别人也会告诉她!”
      康国深挂了电话,立刻给浅浅拨过去,死活没人接,他急的心里直颤,在病房里来回踱步,两只手仅仅扣住,捏的骨节直响。
      电话开始不停的响,没有一个是浅浅。不能等。
      他又立刻给龙易遥打电话。
      “我操!”张口就骂,“你报复我!”
      龙易遥确实带着报复的快感,说:“跟你学的,你不是喜欢闹吗,那就往大了闹啊。反正我孤家寡人,我不怕,这也算没辜负我白白给你拉的那些打单子。想想这段时间整天看着你那付思念伊人还要极力给我伪装的死样子,真是恶心!你一个情不自禁就能叫错我的名字,一件破羽绒服挂在屋里顶礼膜拜啊,摸都不能摸一下!破簪子摆床头上故意激我。城府挺深啊你。既然你那么爱她,我就看看她能有多爱你!你俩要是这样都不分,算我输。”
      “龙易遥!”康国深怒目切齿,恨的想打人。
      “自己好好擦屁股吧。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拜拜!”
      得了别人那么多好处,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康国深极力忍耐,控制情绪,保持理智。
      给浅浅打电话。
      那头人接了,他立马说:“浅浅,你相信我吗?”
      “相信。”浅浅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问,突如其来的说了一句:“康国深,你能给我一笔钱吗?”
      “你要多少?”
      “30万,我要去找我女儿,需要一笔钱。”浅浅在那头闷闷的,又说:“也许不够,50万可以吗?”
      康国深脸色骤冷,说:“你不相信我,浅浅,你相信我,我跟她什么都没有,我……她阴我,报复我……”
      “我真的需要钱,算我借的。”
      “浅浅,钱我立马可以给你,你给我好好呆在广州,哪儿都不许去。行吗?”康国深几乎是求着她。
      “你先处理你自己的事吧。”浅浅挂了电话。
      康国深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她一直有一笔存款说是用来找女儿的,从没开口要过钱。
      在那头跟浅浅走的近的,也只有赵徐徐了。
      “赵徐徐,浅浅问我要钱,我问你,她是不是怀孕了?”康国深握着手机的手,在抖,隐隐觉得,自己的揣测是有端倪的。
      “我不知道。”
      “算我求你,跟我说句实话行吗?”
      “我真不知道,一开始我以为她心思挺软的,什么都由着你,后来我发现她跟你也有一拼,主意正的很,谁劝都没用。嘴还严,什么都不说,问也没用。”赵徐徐顿了一下,也很担心的说:“我早跟你说了,女人要是就这么怀孕很麻烦的。而且你……我也看到你的绯闻了,你这个事闹的,真是的……反正你不能不管她。”
      康国深嘴角一沉,心里慌乱,说:“我怎么可能不管她!我就怕她不听我的,不相信我了。”
      “要是我我也不相信你。那种事,谁相信谁就是傻子!”反正赵徐徐是现实的,一看到消息就信了。
      “我真的没有!”康国深也不想再跟她废话解释那么许多,只说:“算了,总之你帮我看着她,不要让她离开广州。”
      “她不会离开广州的,一门心思就想拿到那个文凭,跟着老师做项目。要是真的怀孕,你好好想想是留下,还是打掉。留下,她今后怎么办?打掉,你舍不舍得。至于你在北京的破事,我一句都不想问。”
      女人像赵徐徐这样理智现实,其实是一件好事。康国深不得不对她这番言论感到佩服。这样境况下,浅浅会怎么想?他不敢猜。
      挂了电话,他立刻给浅浅发信息:你是不是怀孕了?如果是,不用躲着,立马回来。
      浅浅回复:我没有怀孕,只是需要钱。你怕我拿钱跑了是吗?
      康国深眼前一昏,心里刺痛。龙易遥,我算你狠!
      他回:大额转账需要时间,你等两天。
      他真不知道浅浅究竟要干什么,只想着融一点时间,缓一缓。

      当务之急,是去找龙易遥,面谈。

      离园里,静悄悄。
      都是成年人,事已至此,发脾气也是无用,他不是来寻仇的,只为解决难题。
      康国深坐在沙发里,吸着烟,“说吧,你想怎么样?什么要求,尽管提。别闹了,成吗?”
      姿态不再是那样高高在上,甚至有点颓废。龙易遥喜欢看男人向她低头,这辈子好像除了香港那位,几乎所有的男人面对她,都是要低头的,包括自己父辈,拗不过她。
      她快意的笑笑:“你这是在求我吗?”
      “我这不是求你,是跟你协商。你以为我手里没有筹码吗?我只是不想闹的大家太难堪,牵扯到家里交情,不好看,伤和气。明白吗?”康国深是秉着真诚的态度来的,确实不想再闹下去。
      “和气?你对我客气过吗?你没让我难堪吗?在医院里,你妈妈直接就说不处了,让我回家。咱俩这岁数,也算知根知底,要将就其实不难。各玩各的签个协议也行。谁知道你脾气这么差劲,也怪我,太心急了点。”龙易遥话锋突变,整个人都很不对劲儿。冷静过后,后悔?
      康国深细细听着,联想到诸多事情,派人背后调查了不少,再想想龙易遥前后的所有作为,揣测再三,道:“你怀了那香港人的孩子。”虽然还没有证据,但他此刻可以确定了。
      龙易遥怔忡片刻,又觉得其实挺没意思,早晚是要露馅的,他并不好对付。一直在背后查她,她自己都知道。
      苦笑说:“我确实怀孕了,必须得找人结婚。或者,给这个孩子找个父亲,挂名的也可以。反正消息我散出去了,外人眼里,空穴不来风。也没其他办法。”
      “你是不是疯了?”瞬间气急攻心,也只能猛烈的吸烟。
      “是啊。我想要这个孩子。”
      “疯子!”
      康国深觉得她简直离谱,脑子坏了!细想,又发现她不是脑子坏了,是心思够缜密,不愧是副总,有手腕。勾引不成,就散布谣言。把一切烂事,都扯到别人身上,这样将来就算她自己兜不住,也不会连累心里人。香港的那位,是不可说,不可沾。要不是有大忌讳,他早先出手了。
      冷静,必须要竭力冷静。凡是问题,都有办法可循。
      “呵,你也是够痴情啊。一个人担着,挺难。”康国深惊讶感叹,全无别的意思,毕竟是个女人,再怎么强,也不过是个女人。
      龙易遥所有一切强势伪装,都在这个瞬间土崩瓦解。这个社会对女人的包容,远远不及男人。男人可以很快被包容,而对女人,总是满满恶意。
      “我实在没有办法,一开始我是不待见你,后来才发现怀孕,心里很怕,没有一点儿心里准备……我以为……就算骗婚,我可以帮你那么多,利益共存,你也能跟我达成共识……我……我想不出别的,其实挺害怕的。我也没想到,你跟郑瑞明他们,都不太一样……”全是实话,竟是说给了这个她想骗婚的,有点讨厌的男人。没人可说,真的怕。
      康国深在这一刻更加冷静,他忽然想起徐徐的那些难听话。站在女人角度,一个女人要是不明不白怀了孩子,确实是麻烦了。尤其还是龙易遥这样的女人,无所不用其极也不难理解。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男人总比女人理性,他目的明确,就是来解决问题的。
      不打自招,毁人声誉,制造舆论压力,接下来?龙易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没想过接下来……以为接下来是康国深再冤冤相报。
      她有些木讷,“不知道。”
      康国深停止了吸烟,他毕竟是个男人,不可能跟女人过于计较,甚至在这一刻,有些同情。一下子后悔,后悔自己对浅浅的作为,如若他的猜测对了,那浅浅面临的,会比龙易遥更难。
      他想了片刻,深思熟虑过后,说:“你必须得告诉你父母和我父母,孩子不是我的。这是我的底线。如果想生,去香港。生下来以你的能力,怎么养都没问题,但你考虑过将来吗?你一辈子单着?你就是不顾自己,孩子呢?孩子的将来怎么办?一辈子不能知道爸爸是谁?我劝你还是打掉,没有必要留着。”
      龙易遥没有想到,他会为自己考虑这么多,她自己都没想过这么多难事。她是固执的,走到今天,就是因为过分坚持。
      “不,我要留着。我自己想办法。”
      女强人的固执,康国深也不想白费口舌劝,说:“除了别毁我,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毕竟我沾了你不少光,说起来,也不地道。”
      龙易遥笑了笑,“算你有良心。咱们两清了,扯平了。拉你垫背,至少现在能帮我顶过去。”
      “对了,你那位……需要我出面解释吗?”龙易遥不无愧疚。
      “不需要,我自己会解释的。”
      “国深,对不起。”龙易遥的抱歉,真是难得。
      “没事,反正我在圈里,也不是啥好人。多一庄少一件,都差不多,而且郑瑞明会帮我处理的。”康国深实在挤不出笑脸,无奈摆摆手,算道别。
      他们这些人啊,都是一地鸡毛。谁也不比谁强多少。
      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去广州确认,浅浅要钱干什么,要去哪儿。她在那边,一定是顶着巨大压力,她不发脾气比爱发脾气的女人更让人没有办法。
      康国深做好了一切准备,心里还是没底,最后,他决定带着儿子康康一起去。
      这个时候,儿子的面子,会比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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