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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七】 ...

  •   一路上贫嘴笑笑闹闹走到了牛棚门口,院子里点了灯。昏黄的灯泡照亮一方小院儿,李大爷正在院子里站着等人的架势,见到是浅浅来了,满脸笑意。

      “回来好几天了吧?是瞧着你们家那屋亮灯了。这破地方,就没几个小年轻儿,你舅姥儿不是也走了,你还回来干啥。”

      这地方人都很实在,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从小看着长大的,就跟自己家亲人一样。

      浅浅嘿嘿一笑:“想家呗,回来看看,现在流行怀旧。”

      大爷一笑:“怀啥旧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听说来年营部可能就要解散了,人都要走光了啊,日子也得照样过。”

      大爷看了一眼康国深,又看看浅浅,也没多说什么,招呼他:“小伙子,没来过这种地方吧?进屋坐坐吧,我一看你就是个实在人儿,让你来喝酒你就敢答应,我可是我们这儿最能喝的,等会儿给你喝趴下了,可别怨我。”

      浅浅闻言,马上接了话,“不能不能,您看在我面子上,可别把他喝趴下,他这么高我可驮不动他!”

      大爷哈哈笑:“你这对象看着也是个能喝的,可惜老刘走的太早,不然非得给他喝趴下不可。”

      小舅姥爷确实能喝,不是酒鬼,就是单纯能喝,延边人天生自带酒量。他要是还在的话,康国深必定得趴下好几回。

      浅浅想着心里忽然有点酸涩,看了康国深一眼,可惜了他也不是能随便介绍给谁的人。

      算了,别解释。

      浅浅笑着,随口敷衍了李大爷几句。

      进屋前,她把康国深拽到一边,踮着脚偷偷耳语,“等会儿你要是呆不下去就说咱家还烧着水,得回去看看,知道吗?”

      哈,这小鬼灵精。

      康国深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还有心思逗弄她,“小看人是不是。”

      门框子做的有点矮,男人低头弯腰的才能跟着进去。

      一踏进屋子里,一股刺激五官和感官的气味儿横冲直撞扑到人脸上,都不给缓冲时间,直接把人整个神经细胞都给穿透透的。随之而来是一种怪异的麻痹感,肺里不自觉憋气,像有什么冲击着器官,马上要炸开似的。眼里火辣辣的刺激,白色雾气里,牛屎味呛人得要命。也可以说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堪比毒气蔓延。

      康国深整个人一瞬头皮发麻,刚刚逗她的那点乐趣儿一下子全散光了。确实还真是太高估自己了,这根本都不是人能呆的地儿。

      屋子很长很长,两边用木头架子拦着,开出一条窄道。隔间里的奶牛全懒洋洋的趴在里面,像是在取暖。李家大娘在最里面喂牛吃饲料,随便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忙自己的去了。

      康国深越往里走越顾不上什么礼貌素养,直接抬起袖子捂住鼻子。没办法,要不是亲眼见着,闻着,他真不敢相信,这地方能住人?

      小小的窗户上同样糊着塑料布,密不透风。人能跟牛睡一屋?

      满屋子气味比核/弹药都有杀伤力。憋得着实受不了,他勉强吸了口气,刺鼻的怪味直冲到鼻腔,顶上天灵盖。

      呵!这股子味儿,简直要人小命。

      屋子最里面,有一个土炕,炕上铺着大花的东北席子,上面摆着一张小方桌。桌上盘盘碗碗的,像是中午吃剩下的残羹剩菜晚上接着还在吃,卖相实在不太好看。

      浅浅用围巾挡着鼻子,看看康国深,从他的表情里完全看出来,呆不下去了。

      心里发笑,嘴上对他小声嘀咕:“我没骗你吧。”

      李大爷要靠这个活着,早习以为常,客客气气的对康国深说:“到炕上坐吧,都这个点儿了就寻思对付一口算了,这也没菜,真不好意思,还剩点干豆腐卷大葱,你要不嫌弃,咱爷俩喝两杯?”

      康国深站的笔直,只愿意用嘴巴呼吸,礼貌的笑了笑,说:“不嫌弃,不过我们家里还烧着水呢,得回去看看。”

      语气十分生硬,还有点说不清的傻气。

      好搞笑。

      浅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大爷也跟着笑了,没有一点儿难为情,坦坦荡荡地一老爷们儿样。

      “受不了这股味儿吧,没办法,我们不靠这个,活不起啊。干习惯了,鼻子早都不灵了。”

      “确实……有点……不过,喝口酒也行。”

      康国深站姿有点僵,也做不出什么表情了,压根就想不到还能有人受得了这种生存环境。从肢体到语气,都透露着一种难以理解。但他十分尊重,为了给人大爷面子,干脆梗着脖子,坐到了炕边上。

      浅浅惊讶了,她是真的想不到,康国深竟会有这样实在的一面,还带着点儿小男孩搬的纯情,耳朵怎么红了?

      “起来吧起来吧,我真受不了,头晕。”

      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浅浅就不装了,胸口憋闷的上下起伏,赶紧走过去把康国深一把拉起来。

      转身问了一句:“李大爷,就没有办法通通气啊?这味道闻时间长了也不行吧?”

      “太冷了,怎么通啊?牛可是我们的命啊,不能冻,冻坏了这一年都白熬了。”

      李大爷说完,倒了两杯散白,自己先仰头酎了一杯,“嘶哈”一声过了酒瘾。

      康国深又走回去,说:“来都来了,陪您喝一杯吧。”

      伸手拿起杯子,也不介意这是谁的,干不干净,仰头就把大爷倒给他的那杯全喝了。

      大娘时不时看一眼他们,喂完牛,走到浅浅身后,说了一句:“浅浅,对象不错啊,长的俊,心眼儿也好,你啊,从小就有福气像。”

      浅浅闻言没说多什么,只看见他站在对面笑得白牙乱晃。

      康国深好像是打心眼儿里爱听这些老实人说话的。

      以前在西城,是个外人他都烦,物业那帮眼高于顶的小领导全都怕他怕的要死,手底下那些安保更是耗子躲猫似的,看见他尾巴一夹特别恭敬地叫一声康先生就溜。

      那些人要是看见现在的他能这般客气,一准吓死。

      李大爷伸手拿起酒壶,又倒了满满两盏白酒,康国深空着肚子,就跟人这么给干了。

      浅浅一惊,牛还没踢呢人就傻了是吧?

      “差不多行了。”

      她赶紧上手拦住,跟大爷说:“下回有机会再喝吧,晚上都没吃啥东西,他胃不咋好,而且我们确实烧着水呢,得先回去了。”

      李大爷不勉强,看了眼康国深,问道:“难得来一回,要不要试试挤牛奶啊?”

      果然!浅浅就猜到了,从前只要有外地人来,必然有这句话儿在那等着,她是从小看到大,听到大的。

      浅浅真怕康国深冒傻气,伸手偷偷摸摸掐了他一把,圆圆眼珠横着他不放。

      康国深吃痛,倒吸口气儿,故意道:“不了不了,浅浅说牛会踢人,能把人踢傻。”

      “你听她胡说,我都养牛几十年了,也没见牛把人踢傻的。”李大爷伸手拿了个铁皮小桶。

      康国深一脸得逞似的看着浅浅,他是真想试试的,太无聊了,这玩意儿体验一下也挺有意思。他特别有冒险精神,真不怕被踢。

      浅浅气得使劲瞪他,不行,不可以!

      正在他俩偷偷较小劲的时候,门外有人扯着劲儿喊了一嗓子。

      “老—李—头——,你家饲料到了,出来接一下!”

      “来了来了!”李大爷回了一嗓子,把小铁桶递给康国深,笑说:“你们自己玩,我得干活了。”

      等人走了,浅浅抢过小桶摆到架子上。拽着他大衣袖子,摆出小时候舅姥姥吓唬她的架势。

      “康国深,赶紧跟我回家!不听话!看我回家不打你!”

      他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笑,嘴角上扬,笑得就像小时候一样,灿烂,明媚,是生平最甜最乖的一种笑容。

      李大爷要跟场部来的工人卸车,没工夫管他们了。

      康国深想说反正闲得慌,不如给人家帮个忙。浅浅不让,那东西太脏了,弄脏了在这个地方没有洗衣店,衣服就不能要了。而且饲料厂原本就有卸货的工人。

      帮了忙就难免要被人邀请吃饭,这一来二往的人情关系,太麻烦了。

      他们过了今晚就该走了,实在没有必要。

      一路把他拖着回家,一到家浅浅就赶紧把衣服撑起来,拿吹风机一顿猛吹。

      “你这是干嘛?”康国深不懂。

      浅浅气鼓鼓地说:“干嘛?你自己闻闻,有没有怪味儿!我跟你说这股味很难消下去的。你还想给我在那挤牛奶是吧?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小时候肯定就是那种最不听话的小孩,不让你干什么你就偏要干什么,就成心跟人作对找快活!”

      此刻,浅浅像极了管家婆,可她恼火起来,都是软唧唧的,没啥大作用。

      康国深倒在炕上闲散一笑:“你猜的还挺准,不过我大伯可从来不生气,他说人是教育不好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满嘴歪理邪说!浅浅叉着小细腰,走过来踢了一下他的鞋底,吵着眼前人:“你大伯说的不对!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老师一提起你就直摇头,一口气叹多深,你是真不听话啊你!你气死我得了!”

      “哈哈哈……浅浅,你是真可爱,真的。”

      顶会找麻烦!浅浅弄完衣服,瞪他一眼,卷起袖子去做饭了。

      康国深整个人仰倒在炕头的棉被里,肆无忌惮,笑了半天,面颊氤着些红。

      跟老头喝了两杯散装高粱酒而已,竟觉很是尽兴。

      想喝就喝,想走就走,没人知道,更没人在乎你是谁。感觉很轻松。

      其实,也许,越是无知才会越能感知幸福。

      他们这类高门子弟,十来岁就能跟家里人出入重要场所,圈子里处于同一阶层的玩伴或者是需要奉承的长辈太多了。祖父辈积攒下来的政商党羽,互相攀附的脉叶错综复杂,一代传一代,不管是向上还是向下,都必须游刃有余。

      出门在外,只要报上名号,有家族荣光笼罩护体,都得当大爷似的捧着供着,天大的面子给足,鲜少有人不客气,也不敢不客气。所有能用钱权势享受到的,差不多都玩腻了。

      人的等级,也能分的一清二楚。越是向下兼容反而更优越傲然,高人一等。

      知道太多,触及过高,世界之于他而言,也许更多是麻木不仁。

      亲情友情爱情,都不过如此。

      其实没什么太多感觉。

      人真的是坏的。

      越往上越不可避免的坏。

      那些人最善于伪装遮掩,无耻又精明。大家达成共识,不掀盖子不扯布,欺上瞒下,来真的还怎么玩下去?

      出了门又一个比一个体面。

      人面兽心。

      实则里子都烂透了。

      有的人行三坐五,吃喝/嫖/赌。

      有的人拔刀善舞,必要血溅三尺才能罢休。

      想要功成名就,谁不是满手鲜血?

      这种环境里,谁能做得起一个好人?

      好不起来,就不用太在意,无视就好了。

      反正他们这些人,怎么样都有能够肆意选择的资本。

      牛羊才成群,猛兽都更加喜欢独行。

      康国深爱死了独处,闭上眼,又忽的想起大伯。

      他是说过,人是教育不好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后面还有。

      想要驯服人,就跟驯兽一个道理。永远比他聪明比他强,坚信自己是万物灵长,保持一颗王者的心,最强的征服不是屠杀,而是奴化。

      康国深过去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人性挣扎中磨砺,身旁人一眼就能被他看穿。

      各有所图,都没多大意思。

      俗到家了。

      喜得麟儿那天,他感动不已。之后却又陷入跟名伶无休止的割据战争。整个人变得紧绷,窒息,根本没有任何时间让大脑放空,防不胜防。

      人性丑陋,毛骨悚然。

      那段时间,他常常陷入自我怀疑,连自己都看不透自己,又何况是别人?

      他开始自我剖析,他的人格固执又割裂。

      也不怪郑瑞明总说他有病。

      在美国那年过得确实相当割裂,时常要跟发疯的名伶周旋。

      一天勉强做个人,一天变无耻混蛋。

      说尽了违心好话欺骗,也说尽了丧尽天良的狠话。

      更恨不得干脆一枪崩了那女人,一了百了,省得麻烦。

      在自家舅舅的私人领地,布置得足够周密,杀个人,也不算什么难事。

      不过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不值得而已。万一亲儿子长大了问起,他总不能说,因为看不上,把你妈杀了。

      这未免愚蠢。

      父子亲情,还是得妥善维系。

      那时崇光身边有个女朋友是高级心理咨询师,好巧不巧,每次突如其来的大吵大闹,场面难看至极,她都有幸旁观。

      有次在崇光家私人聚餐,女咨询师对他说,你极有可能是个鄙视人类情感的躁郁患者。

      他语气冷凝:我?鄙视谁?

      女孩点头又摇头:不,你就是。

      他眉眼冷隽一笑:哦,我有病,是这个意思吧?

      女孩直白说,对,不过也不算有大病,你这种,找到匹配的人,也不会犯病。

      哈?

      他后来同崇光开玩笑:你这女朋友,怪会骂人的。

      崇光哈哈一笑,那骂的太轻了,你是真有毛病,得找个人好好治治你。

      身边所有人里,只有崇光态度始终中立:名伶只是不适合你,别把人整太惨。何必呢。

      没过多久,有三个月?孩子会抬头了,骨架硬朗起来,他就把人放回国去了。

      名伶不肯母乳,也不愿意带孩子,整天郁郁寡欢或是无理取闹,看着实在让人心烦。打发她走那天,名伶还跟他发了一顿疯,让家里律师给她分割公司股权。她就是那种死到临头也要手里攥着点什么才能下地狱的女人。

      下了地狱也不肯善罢甘休,到处宣扬你有多坏,多恶,多狠心。她自己才是无辜的。总之,全凭一张嘴。

      娱乐圈那一套让她和她那个不阴不阳的经纪人是玩的明明白白,泼脏水最有一套。

      懒得跟他们废话。

      其实在康国深这里,人不分好坏,只有看得起和看不起。

      从那往后,他是彻彻底底看不起名伶了。

      谁跟他说过来着,拿钱就能买的,大都不值钱。

      呵。

      也许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割裂的。

      人在不同的场域里,就需要挥洒不同的人性。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一念不变的情感。

      窗外的天全黑透了,这里没有路灯,看不见什么光影。

      康国深四下扫了眼屋子里的东西,很难想象,她居然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被养大的,且被养的这么好。

      什么环境造就人?看来也不一定。

      有句话怎么说的?

      有的鸟终究是关不住的,因为他们的羽翼太过光辉。

      衣柜中间的梳妆镜上夹着一张很旧的照片,有点脱色,是浅浅跟一个胖丫头一起照的。足足比别人矮了一个头,显得她又瘦又小,傻乎乎的盯住镜头,要笑不笑的尴尬。也许那时还没怎么照过相吧。看得出来养的比旁边人精细多了。短发大眼,白嫩干净,穿得也不错,胖丫头脏兮兮的拉着她的手。

      “你在看什么?”浅浅端着两碗面条,放在小桌上。

      康国深像寻到什么宝贝似的说:“这张照片给我吧,反正放在这里也是落灰。”

      说完就把照片取了下来,胖丫头被他用力一折压到后面看不见,成了张单人照。

      这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太过熟悉,不用细看只瞟见边角,浅浅也知道他拿的是哪一张。

      “那照片好傻,你留着干嘛!”

      他一脸就是想要的表情,拿着照片虚晃了一下,收进了自己那件羽绒服的夹层口袋里。

      “不傻啊,看起来好乖,这你几岁拍的?上学了吗?”

      “五岁多吧,在这里上了一年托儿所。后来就去了场部上小学,不管我爸妈给多少生活费,我舅姥他们一家没亏待过我,都是尽力给我上最好的学校。照片也是特意找人来拍的,说给我纪念一下。嗯……我在这儿,也过的挺好的……”

      她欲言又止,怎么个好,又不肯继续说下去了。

      童年时光短暂却很清晰,幼儿时每天早上跟着送奶的车去上学。刚毕业的小姨在奶粉厂上班,很早就要出门到养牛户家里去收奶。等收完了司机正好转一圈回来,小姨就顺路把她带到学校去,还会给她拿一瓶他们厂里发的牛奶。过节还会给校领导送点小礼,让他们对浅浅多几分照顾。

      那个小小的,被父母放弃的小不点,也曾被人珍惜的疼爱过。她在这个落寞无比的小地方,一步一步地走,又一步一步地回,一点一点地发芽。

      她那么小,那么弱,又是那么的懂事听话,生怕自己做错一点点事别人就不喜欢她了。不敢撒娇不敢哭。

      浅浅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小小孩,她最喜欢搬着小板凳跟舅姥姥坐在一起,想要一个很简单的抱抱。

      大家都忙着生存的年代,没有太多时间享受。

      总是有大段大段空白的时间,她一个人坐在小屋的炕上看电视。那一年物资还不丰盈,电视广告翻来覆去只有那么几种产品,有一种叫做“乐百氏”的儿童饮料特别流行。她想问问那个好喝吗?可是她不敢,就是有种奇怪的别扭的敏感,别人给什么她就接受什么,不能索取。

      小孩从记事起就一直琢磨,怎么样才能让大家都喜欢我,喜欢我才会留下我。

      她思想矛盾,纠结,挣扎,被现实世界一再颠覆,既而长大成人。

      小孩从五岁那年开始,就积攒了许多许多想要说的话,可是她却选择了沉默寡言的闭嘴听话。因为那时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对她说,你要乖一点,你乖别人才会喜欢你啊。

      十几年后的今天,浅浅一副成人模样,站在这里,不乖了,什么都没有了。

      悲伤喜悦都不重要,好像也不太懂如何去感恩。

      那个小孩去哪儿了呢?

      她是在哪一年走丢的?

      好难过啊。

      可是怎么办呢,就变成了这样。

      她对着康国深招手:“来吧,吃饭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船,发不了,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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