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爱》乐冷月然

1、已爱

　　收到母校的来信,当年的导师要我回去为金融系的学弟妹们开个讲座.
　　这几年,企业的名字频频见报,我的名字也常常出现在经济版面上.
　　别人眼中的我,年轻,多金,十足十的成功男人.而立的年纪就已经豪宅名车在手,前途可期.
　　摇头苦笑.
　　是谁说过,寂寞,是最伤人的烈酒.
　　回母校的那天,我向上面报了半天假.
　　讲座设在科学会堂,两点.抬手看表,还有半小时的余俗,便放弃了开车的打算.
　　天空是刺目的蓝.静静走在林荫道上,陌生而又熟悉.母校大致上还是原来的模样,宿舍楼有翻新,大楼的陈设没变.我加快脚步,想起回忆中的秋千架.
　　湖边的秋千是女孩儿们的最爱,夏夜里,总有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有时看见已经被占的秋千,便很是失望地哀叹.
　　不由地就想起来亚菲不甘心地跺脚和雪林微笑着的低声宽慰,曾经,那是我心中最美的风景.
　　\"学长,在等人吗?\"
　　我转头,看见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捧着书.我微愣,仿佛衍生幻觉,眼前那张青春纯净的脸和记忆中的那张重叠在一起.
　　十九岁的雪林,穿着白裙.她就像往常的每一个下午一样,捧着书,从湖对面的图书馆里走出,束起的发在微风中飘起.
　　\"学长,在等人吗?\"她总会这么问,然后,会微笑起来,像极了暖阳.
　　通常我会告诉她说,有社团活动,有球赛,要开会,有联谊,种种的借口.是的,借口.我总是有很多很多借口,然后在每一天的午后,站在秋千架旁,静静地靠在树上,等着那个熟悉的影子.
　　\"学长?\"女孩的呼唤将我拉回现实.
　　我回过神,绽开亲切的笑容:\"我是前几届的学生,原先这里有个秋千,没有了吗?\"
　　\"学长是说那个老秋千吗?\"女孩热情地回答,\"被搬走了呢,都有些锈掉了,摇起来声音太大.\"
　　说不清是什么样地滋味浮上心头,我谢过女孩,重新抬起地脚步,有点沉重.
　　会堂里是一片人声鼎沸,我到的时候,已经坐满了人.年迈的导师笑呵呵地走近,重重地握我的手.
　　\"政阳啊,谢谢你,这么忙还抽出时间来这趟,给足我老头子的面子啦!\"
　　\"老师别这么说,\"我扶着老导师走到台上,\"无论我现在怎样,我都还是您的学生,总不能忘了母校的.\"
　　台下坐着的,并不都是金融系的学生,还有其他的系别.人空前的多,老师和学生会不断地安排座椅,总算是将场面控制下来了.
　　导师先说了几句,接着便是我主讲了.从金融的基本知识到投资技巧,从小企业盈利到跨国企业运程,我不急不缓,将我这几年的经历一一道来.
　　看着台下年轻的脸,我突然有种沧桑的感触.曾经,我也是那样的稚嫩茫然,却又热忱冲动,无畏地期许着未来.
　　我的发言后,是自由提问的时间.台下人潮涌动,发问声此起彼伏,我带笑回应,气氛推至高潮.
　　\"学长认为,成功人士必须要具备的条件是什么?别说有志者事竟成哦!\"台下哄笑.
　　我将话筒拉近:\"我想先反问,你们心中的成功人士的标准是什么?\"
　　\"有钱!\"有声音抢先回答,引起一片嘻笑.
　　我收起微笑,用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口吻:\"每个人心中的成功人士标准都不一样.有的只要有钱,有的要有权有势,端看你们追求的是什么.我是一个商人,经商最看重的无非便是商机,说白了,便是机会.有的机会稍纵即逝,快的滑手;有的机会隐而不露,无影无踪.\"
　　\"有时,一次犹豫,便已错过,有时,一次错过,便已致命,成为一生的过错.\"
　　就像我和雪林,和亚菲,就像积了灰的结婚喜帖,就像已经消失了的秋千架,都已是曾经,化成慢慢泛黄的相片,只锁得住过去的美好.
　　台下喧闹声渐轻.学子们未必懂得我刚才的语义,他们还没有被现实狠狠地打击,还无法体会到,\"求不得\"的真正滋味.
　　\"把握机会,把握现在.\"
　　从会堂里出来,婉言谢绝了导师送出门的好意,我孑孑一人,走下台阶.夏日的风,竟也透出几分舒爽,扑打在面上.
　　我毫不意外地看见本应意外的人-苏亚菲,站在会堂侧面的树下.
　　就好像,过往一样,守在我必然会经过的地方,然后,笑着打招呼,带着几分的得意.
　　\"亚菲,来了很久吗?\"过去我也一直这么说.
　　而亚菲总会摇头,就像现在一样:\"没有,快结束了我才到的.\"
　　她没有走近,依旧站在树下:\"刚才的\"错过论\"我听了.\"
　　我沉默不语.
　　\"不过,无论你想说错过什么,又错过了谁,现在也都与我没有关系了.虽然我不认为,你后悔的是错过我.\"
　　亚菲的直率一如既往,她活泼,健谈,直来直往的性格常常得罪人,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她对人热心,她善解人意.
　　她也敏感,亦脆弱.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伤她很深,难再回头.
　　人都是这样,对自己喜爱的恨不得全神贯注,而对不甚在意的人,即便与那人朝夕相处,也未曾想过要去了解通透.
　　\"抱歉.\"这是我已经说了无数遍的词语,次次真心,但我很明白,它弥补不了任何亏欠.
　　\"得了.\"亚菲突然笑了,\"听得太多,也不换个词.还是说说,我为什么来这里.\"
　　我看着她.
　　\"我想再看看这里.\"她说,\"我要移民了,去欧洲.\"
　　我愣住,不知是喜是悲.
　　她看着我的表情;\"放心,不是为了你.那里有我的新朋友.我喜欢欧洲,往后的日子,我要随性过.\"
　　我默然,看着她不掩饰的笑意,忍不住开口:\"雪林知道吗?\"
　　\"我还以为你不会提起她呢!毕竟你连她的婚礼都没有参加.\"亚菲毫不客气.
　　我笑得苦涩,心无比刺痛.我承认我懦弱,我无法逼自己去看雪林在别的男人怀中,幸福得天地都动容.
　　一切都结束在雪林亲口拒绝我的那个咖啡厅,或者更早.她凄然告诉我,她曾经爱过我,只是曾经而已.我在她眼中发现深刻的爱恋,但对象已不是我.
　　在我决定接受亚菲告白的那刻起,在我每日都注视着纤美身影从身边走过却没有告白的那刻起,我已经错过.
　　一次错过,便是一生了.
　　亚菲看着我,不再点破我的失意:\"雪林她很支持我,虽然舍不得,但我们会保持联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很久才想起应该说\"祝你一路顺风\",但我更想说的,是:\"祝你幸福.\"
　　祝她幸福,愿她能够忘了这里,忘了那场伤她至深的婚礼,忘了那些辗转反侧的夜,忘了曾经的一切痛苦感伤,忘了我.
　　祝她幸福,愿她从此开怀常乐,良辰可待,佳缘可期.
　　她的美好,终有一日,会有对的那个人细细品味,好好珍藏.
　　\"谢谢,我会的.\"她挥手告别,不再回头,不带任何眷恋.
　　潇洒放手,未必不是解脱.
　　而我已深陷太久,像烈酒喝上了瘾,终难自拔.是悔,是哀,是痛,是伤,早已经被麻痹得不清晰了.
　　拿出电话:\"导师……嗯,是我.\"
　　“我想捐赠。”
　　“是，湖边的秋千。”
　　如果只能有回忆，那就，只有回忆吧。

　　后记:
　　这篇番外写得很快.
　　和小月说的时候,还很担心说会有什么句子不通.
　　然后小月说,一气呵成还不好.
　　再然后,两个人为了番外的名字头痛啊头痛.偶们都不是善于取名字的人.
　　我说,叫曾爱.曾经爱过.
　　小月说,叫错过,或者错爱.很符合主题的名字呐~~~
　　最后还是决定叫<已爱>.
　　爱就像覆水,政阳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收回他的爱.
　　已爱,还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