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燹日》清水幽莲

6、第6章

　　叶里斯住在费罗尔森林前面的哈克塔山上,就是姬丝洛在通往彬桠城路上看到的那一座。山并不很高,但占地却也极广,那里住着的大部分人多少都具有点灵力,叶里斯可以算是个例外。不过细数起来他的祖辈中也曾经有人担任过楠枷国的圣将，只是到了他这一代却是灵力全失，天赋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就像是下雨天被雷电击中一样仅仅只是偶然，与人的本质并没有多大关系。除了有点古怪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乐意赞美他，当然夸赞最多的部分还是他的铸造手艺，人们总是喜欢用他打造的斧子来砍树，这样能够节省不少的气力，如果不是因为他在铸剑上的奇怪要求，也许楠枷人擅长使鞭的历史也会被完全颠覆。
　　清晨，哈克塔山上的树木在冷风中摇曳着枝叶，晨露像珍珠一样抖落到探访者的衣裙上，偶尔惊起的一两只雀鸟扑拉拉从头顶飞过，向他们致以最热烈的欢迎词。
　　楠枷人在建筑上的创造力是有目共睹的，一路上形态各异的木屋成了姬丝洛消疲解乏的美景，但是所有的一切与叶里斯的石头小屋比起来还是缺乏了一点点幻想的魅力。这种想法并不仅仅是姬丝洛一个人的，凡是见过这屋子的人都少不了会感叹一下，毕竟用石块堆起一个圆形的房子的确不是件什么容易的事，更何况墙面磨砺的如此光滑，圆润丰满的就好像亚里赛女郎的胸脯，屋顶用四根细小的石柱支起来，既有利于通风又防雨水流入，远远望去时像极了一层淡淡的乳晕。
　　“叶里斯。”姬昀轩推开门朝屋里喊了一声，熔炉后面探出铸剑师的脑袋，他长长的头发与落腮胡湿嗒嗒地缠绕在一起，眼睛里映出红色的火光。
　　“是要修剑吗？你最好爱惜我的劳动成果，一百个楠枷币，你是知道规矩的。”叶里斯的胡子翘了翘。
　　“是铸剑，我需要一把新的长剑。”屋子里很热，姬昀轩的话听起来有些模糊。
　　“铸剑？是她还是你？我不觉得你有使用双手剑的习惯，当然浔涣人是不会撒谎的，如果你确定的话，还是老样子，帮我办一件事。”叶里斯说完将头缩了回去。
　　“是我，我想请您帮我铸剑。”姬丝洛小心翼翼地说。
　　“那就替我找回愈疗之珠，如果不认识路的话可以请你的朋友带路，但你要是想过分依赖于他，那么我不得不提醒你，欺骗一个老头子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叶里斯的话从熔炉后面传出来，沉闷而厚重。
　　“她只是个普通人，难道你要她一个人去面对咕噜兽的獠牙？”姬昀轩的反问里带着强烈的怒意。
　　“不要以为自已出身王族天生具有灵力是件什么了不起的事，你们就像那些所谓的上古神器一样虚无、飘渺，经不起考验。普通人又如何？所有成就非凡的普通人都是像我手里的剑一样，叮叮当当敲出来的。”叶里斯走到铸剑炉旁，用铁锤击打着通红的剑坯，发出清脆的响声，“没有人可以在我的面前歧视普通人。”
　　姬昀轩无奈地咬了咬嘴唇，“可是她还是个……”
　　“好了，你是想说她是个女孩对吧，如果你真这么认为的话就应该让她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作一个女人应该作的事，而不是拿着剑到处乱跑。”叶里斯说着抬头瞥了一眼姬昀轩，“你什么时候变的爱找借口了？上一次来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样的毛病。”
　　“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姬丝洛立刻抢在姬昀轩之前说话，她可不希望一大清早只是来观看水牛角斗表演的，那种倔强的动物一旦被挑起了斗志总会越战越勇。
　　“在不了解情况之前你最好不要答应的太快，不过你可以随时选择放弃，而且不必来支会我，对我而言不过只是少打了一把剑而已并没有太大的损失。”铸剑师垂下头，屋子里又重新响起叮叮当当的金属声。

　　“他说的很对，你应该先了解情况。”走出石屋，姬昀轩略带埋怨的说了一句。
　　姬丝洛耸了耸肩，“我只是很需要一把剑，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心情。”
　　“但我不希望你为此而送了性命。”姬昀轩从长靴中拔出匕首，柄上雕着精致的细小花纹，“翻过一个山头就能找到咕噜兽的洞穴了，收好它，近战时会用上的。”
　　太阳已经一纵跃上山头，雾气渐渐消散了，哈克塔山上的空气里夹带着泥土的清香，令人暂时忘却了潜伏的危机，弯弯曲曲的小路从山顶处爬下，然后模模糊糊地攀上又一个高峰。
　　“咕噜兽是种群居的动物，雌性咕噜兽并没有多大的危胁，但是雄性的则很凶猛，过去时常有人去它们的洞穴寻找愈疗之珠，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在三年前了，当时几乎所有的咕噜兽都被杀的净光，可仍然没有找到任何愈疗之珠的痕迹，最近又有人看到了咕噜兽的影子，也许是之前留下的那一窝小崽子长成形了。”姬昀轩用长剑砍着挡住去路的灌丛，“其实那兽穴已经被翻到底朝天，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愈疗之珠，但愿我的话没有打击到你的信心。”
　　“愈疗之珠究竟是什么呢？找一个从来没看到过的东西确实很有难度。”姬丝洛好奇地问他。
　　“楠枷人的宝物，听说有疗伤的功效，至于有多奇妙我也不清楚，被咕噜兽偷去的年代有些久远了，我怀疑这不过是个传说罢了。”姬昀轩的脸上带着毫无希望的表情，“如果我这么和叶里斯说，他一定会大喊，‘没亲自作过怎么就知道没有’。”
　　“他的确是个奇怪的人。”姬丝洛笑了笑，“他让你作了些什么？”
　　“替他捉十只彩翎鸡，你无法想像一个大男人追着那些灵巧的畜生跑会是多么可笑的场景，捉最后一只的时候我用灵力砍下了它的鸡头，虽然最终叶里斯还是替我铸了剑，只是我觉得多少带了点惩罚。”姬昀轩看了看剑刃，似乎能与楠枷人的斧子相媲美。
　　姬丝洛没有说话只管低下头咯咯地笑，原来不止叶玄一个人喜欢姬昀轩憋屈的神情。
　　“到了，我陪你进去吧。”姬昀轩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洞穴，他觉得就这么把一个刚成年的少女扔进去喂咕噜兽是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我不想毁了浔涣人的声誉，有你的匕首陪我就可以了，必要时我会呼救。”姬丝洛笑着弯下腰钻进洞中。
　　洞穴的入口处很窄只容的下一人通过，里面昏暗的看不清任何东西，姬丝洛触摸着粗糙的穴壁朝前行走，她听到深处传来咚咚的轻响，像是水滴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四下里非常安静，连响声中细微的变化都可以分辨的清清楚楚。
　　走了一段路前面传来淡淡的亮光，姬丝洛弯进了另一个通道，原本缓慢的响声突然间转为急促，洞穴中稀薄的空气凝聚出了紧张的气氛，姬丝洛握紧手中的匕首，潮湿阴冷的石壁带给她一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脚下的路变的清晰起来，姬丝洛看到了响声的源头，那是宽大的穴顶上一道裂开的岩缝，光线合着山水落进来，下面有一块不算太大的石头，水流渗过的地方看上去非常腻滑。就在她出神地看着滴落的水珠时，石块后面钻出两个浑身雪白的怪物，它们红色的眼珠警戒地打量着对面的不速之客，她手里的匕首给予了它们最危险的信号。
　　姬丝洛倒抽了口冷气后退了几步，匕首轻轻地划出一道淡色的光痕，带着若隐若现的挑逗，高大的雄性咕噜兽突然间朝姬丝洛疾奔而去，如火炬般妖娆明媚的红色在它的眼中飘动，飞跃而起的一刹那，咕噜兽雪样的长毛里露出锋利尖锐的獠牙，闪烁着逼人的寒光。姬丝洛轻轻地侧过身避开了它的攻击，然后灵巧地倒退到宽敞的主洞穴中，她需要一个可以周旋的地方。
　　这样一人一兽对望了片刻，各自寻找着属于自已的有利地势，姬丝洛并不想主动去伤害它，她的任务只是寻找愈疗之珠。但咕噜兽却不这么认为，它来回踱着不规则的步伐，伺机发动第二次更为猛烈的进攻。姬丝洛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惊心动魄的对峙让她觉得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就连站立一旁的雌咕噜兽也是一动不动，它看上去十分矮小并且温顺，和她眼前的这个有着非常可怕的差距。
　　雄咕噜兽终于不愿意再继续等待下去，它敏捷如飞旋即至的利箭，起跳扑落不过只在电闪之间，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味陡然弥漫开来，姬丝洛仰躺在地上手臂处一阵钻心的痛，右手已经被死死的咬住根本无法动弹，她甚至没有细想就咬牙借助指尖和手腕的力量弹起匕首，刺眼的白光一晃而过落在扬起的左手中，只一下便插在咕噜兽的身侧。
　　尽管没有用足十分的力道，但那凶猛的动物却是碰的倒下了，姬丝洛从它的身下抽出快要断裂的手，看了看四周，如果突然间又冒出另一只雄咕噜兽来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应付了，不过幸好没有，她只听见雌咕噜兽呜咽了一声，红色的眼睛里流出湿漉漉的液体，诡异的好像泣血，姬丝洛怔了怔一时间忘记了自已的初衷，她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雄兽，莫名的落下一滴眼泪。
　　雌兽怯生生的走过去，用头蹭了蹭雄兽的身体，然后它用嘴咬住刀柄拼命想要拔出来却是力不从心，姬丝洛的心里好像被填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子，沉重的难以呼吸，她俯下身用力一抽，鲜艳的血随即染红了两个雪白的身躯。雌兽从嘴里吐出一个乳色的白珠，足有半个拳头那么大，放在雄兽血流如注的伤口上，居然渐渐愈合了裂痕。
　　愈疗之珠？！那雄兽似乎得到了恢复，姬丝洛犹豫着夺过来，不敢细想连忙踉跄着奔出洞外，身后并没有传来跟随的脚步。
　　“你受伤了。”守在洞外的姬昀轩惊叫了一声。
　　姬丝洛笑了笑，将珠子放在自已的伤口上，外翻的皮肉奇迹般的恢复了原状。
　　“天哪，你居然找到了，也许叶里斯说的很对，我不应该小看你。”姬昀轩低下头在姬丝洛的额前轻轻吻了一下。
　　姬丝洛的脸红了红，“我们走吧。”
　　“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叶里斯大吃一惊的表情了。”姬昀轩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