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且寂》锡歆

6、六、花鲢

　　我呆滞地看着外面，呆滞地看着外面，看着外面，看着外面。
　　你知不知道，最痛苦的是什么？
　　对我来说，是活着。
　　活在沃尔玛超市海鲜区的大水缸里，每天呆滞地看着外面。
　　我左边是一缸花蛤，它们每天偶尔张开嘴呼吸，大多数时间都静静呆在那里。我右边是另一条花鲢，他才来这里不久，显得比我活泼很多，一直游来游去，还对周围的事物十分新鲜。
　　呵。这笨蛋。
　　我一动不动，一定比他活得更长。要知道，人们都喜欢看起来更鲜活的生物。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丢了一颗花蛤在我身边。工作人员似乎也懒得将它从我的水缸里移出。可惜，我和它都只会张张嘴而已。而因为它的到来，我漫长的水缸生活中似乎也有了些乐趣，看外头看腻了时，我会和它吐气玩。
　　哦，对了。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她每天早上会给我喂食，她朝气蓬勃地爱着她的生活。到她下班的时候，她甚至会拿指头点点我面前的玻璃，像是在对我说再见。
　　我知道我终将死去，死在这里。即使我表现得再呆滞，当这里没有别的花鲢而又有人想买花鲢的时候，我就会死在这里。
　　我余生，唯一的，小小的心愿，就是死在她的手里。
　　“嘿兄弟，嘿。”隔壁那家伙突然和我打招呼，我白了他一眼。
　　“嘿兄弟，这环境不错啊。”他甩了甩他的大脑袋，傻兮兮地说道：“运我过来的路上，我晕车。”
　　没过几天，隔壁那家伙就被捞了出去，头被一刀剁掉。
　　我看到我爱的她，把他身上的鳞都娴熟地刮去，又横着一刀破开他的肚子，掏出了他的内脏。我转过眼睛看向身旁的花蛤，它仍是吐着气，我想这海鲜区里，只有它最幸运。既避免了和同伴一起被捞走，我死了它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想，有一天我也会这样死在她的手上吧。如果是这样，在我死之前，起码我可以被她触碰到。总是要死的，死在心爱的人的手中，来世我不想再成为一条花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