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且寂》锡歆

1、一、蟹

　　“我挥了挥大钳子，然后那人就吓得逃掉啦……”穆爷爷经常回忆过去的事，总说那时候的人们害怕见到我们，说我们是瘟神。
　　我伸了个懒腰，在水草间游走。湖底的水草总是能把我的肚子擦得白白的，湖水也很清澈，大家都很喜欢这里。
　　我不知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谁，但现在我们的存在，仿佛是专供人们食用的一般。
　　“可可，可可……”我正舒服地躲在水草中，我的好朋友阿橙突然横窜了进来，用毛茸茸的钳子轻轻打了我一下。
　　“你干什么呀，慌慌张张的！”我不满地吐了个泡泡。
　　“青蛙小跳告诉我，岸上的菊花开了！”阿橙上气不接下气，边吐泡泡边说道。
　　我伸腿擦了擦水草，无限留恋这片湖水。
　　菊花黄，蟹脚痒。又到了生离死别说再见的时候了。
　　正想着呢，头顶上突然降下一片网，我连忙躲进水草中，阿橙却被网勾住了。
　　“阿橙！阿橙！”我连忙钻出去剪网，却发现一点用也没有，差点被一起勾了上去。
　　“可可!” 只看到阿橙惊恐的脸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死死盯着阿橙的身影，眼泪卟哒卟哒地掉进湖水中。不知道又有谁像我一样，在湖底默默流眼泪呢，反正我们的眼泪他们是看不到的。
　　又过了没几天，穆爷爷连带着青蛙小跳也被一起网了上去。我想起爸爸妈妈离开我的样子，阿橙惊恐的表情，还有穆爷爷不屑地挥舞着大钳子的样子……这些朋友至亲，一定不会再回来了。
　　接着，就轮到我了。
　　我的钳子上套了一个戒指，证明我的确是这湖里出来的，随后就被绑上了绳子，身体不得动弹。连带着其他几个不认识的同类一起被装进了网兜，关进了盒子。
　　我们来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家，她爸爸拎着我们，小女孩闪着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们。
　　“喂，喂，你叫什么？”挤在我旁边的大哥哥问道。
　　“……我叫可可。”我吐着泡泡，距离开水面不过半天的功夫，我们就很快要死了吧，或许我很快就能见到阿橙，穆爷爷，还有爸爸妈妈了。
　　“可可，我是毛毛。”毛毛使劲动了动，好像想对我挥挥钳子，可是他忘记自己是被绑住的，结果疼得直叫。
　　“毛毛，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要死了呢？”我转了转眼睛。
　　“或许吧，不过你应该比我死得早，九雌十雄哦。”毛毛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着
　　分明不是开玩笑的话。
　　正说着话，边上的几个同类就被抓了去，随后我和毛毛连带着另三个同类被关进了冰箱。
　　“毛毛，好冷啊。”我哆嗦着吐泡泡，生怕连泡泡也冻住了。
　　毛毛也哆嗦着，回答我：“快想想阳澄湖的水，水草，就不冷了……”
　　第二天，我们几个都被放了出去。小女孩的妈妈解开了我们的绳子，我已经冻得动弹不得，毛毛却还是生龙活虎，举着钳子想威胁那只伸来的手。
　　“毛毛，没用的，别……”我虚弱地话也说不出，可话没说完，毛毛就夹住了伸来的牙刷，这个笨毛毛。
　　我很害怕，我漂亮的白白的肚子被掀起来，她用牙刷狠狠地刷了刷，我分明是那么干净，湖底的水草把我擦得那么干净……好痛，好痛。
　　我不停地哭着，直到被关进蒸锅里我也一直在哭。而毛毛也筋疲力尽，呆呆地吐着泡泡看着我。
　　“喂，可可，你说……我们死了以后，是不是会去人类说的天堂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有下辈子，我不会再做螃蟹了……”
　　“可可，好热，好烫，我身体动不了了，慢慢在变红……”
　　“我……好想念阳澄湖的水草，毛毛……”
　　我哭着哭着，渐渐再也哭不动了，全身都在慢慢地变红。

　　“嗯，还是雌蟹好吃啊，九雌十雄嘛。”妈妈剥着蟹脚，把蟹肉挑给小女孩吃。
　　“哎哟，这蟹真脏，你看，肚子里还有屎呢。”爸爸拨开蟹壳，一脸嫌弃。
　　小女孩静静看着爸爸手中的蟹壳，略带不满地说：“爸爸，你这就不对了。它都被烧熟了，你还不许它拉屎……”

作者有话说

　　最下面小女孩说的话就是我说的，那一瞬间我心里真的充满怜悯。螃蟹固然好吃，可是有谁……会去想象螃蟹的痛楚呢……原本的人并不敢吃他们，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