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悲歌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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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李寒空在蜀山作别，云天青夙音两人便转回琼华去。
其实此番二人离山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五天，但蜀山一行于二人心境上或多或少都有了些改变，身边又都少了那最牵挂之人陪伴，是以再次回到这最熟悉之地，心中不免各自生出感慨来。
山门口踌躇片刻，夙音道：“师兄想在炼剑炉，我直接去找他吧。”见云天青并不反对，便道，“你呢？不去禁地找玄霄师兄？”
云天青不由失笑：“我找他作甚？待他夜间回到剑舞坪自能见着。三五天而已，又不是三五个月没见面。”
“是这样么？”夙音细细叹一声气，“我一回到这里，心里就只想着要见他了，你原来并不这样想么？”
云天青一怔。
夙音却已转身走了。
原地站立良久，云天青终究回剑舞坪去。
推开房门，第一眼所见竟是他当日随手削制后又送给玄霄的竹笛，静静搁在桌上，旁边放着卷他烂俗于心的《南华经》。云天青不由再是一阵发愣。他记得玄霄并不通音律，是以这支笛子从送给他那日起便被他好生收起来，至少他从前便从未见他拿出来过。至于经书，这两年他专于双修，那也是很久不曾翻阅的了。
慢慢走到案前坐下，云天青良久捂着眼睛低低笑开。这可真是……
他想着，等见着了人若问一句数日不见可曾想念，那人必定是要一本正经点着头，用又清又冷又实在的声音说确曾。
这么样想着，他整颗心都仿佛被胸口腾起的暖意熏得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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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一趟琼华殿向太清致意紫微道长的问候，太清于他前往蜀山一事倒颇为吃惊，好在随即便有弟子前来请教门中事务，倒也免去他详述此番行踪的麻烦。
走出大殿一眼就见到整个琼华正门巍峨壮观，云天青恍惚忆起他已是很久不曾来大殿了，也不知是太清这师尊委实太忙，还是他有意无意便疏远了有关这个门派的一切。原想去清风涧找青阳重光二位长老喝上一盅，可他心里记挂玄霄，到底还是转回剑舞坪去。这一等便等过了夜晚三更。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气息触到自己脸面，云天青猛然睁开眼。
那双清极美极的眸子就在离自己面目寸尺之间，云天青第一眼见到的却是那其中极快闪过的一道红光。心念一抖，他未及多想已伸手捉住他的手，脱口道：“你气息不稳。”
玄霄并不回答，却也不曾挣脱他，微一蹙眉道：“你怎坐在此处？”
却是云天青坐在桌案旁等着玄霄，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同样不答，云天青只重复一遍适才话语：“你气息不稳。”
沉默片刻玄霄方道：“这几日练功有些急了。”
云天青沉下脸去。他有心不理他，却到底气不过，冷冷道：“你答应过我些甚。”
“我记得……”直起身，玄霄淡淡道，“三年之期只剩不到最后一年，师尊对于我和夙玉修行的进展总有些焦虑。我自己……我心里并未撇开答应你的话，可一旦开始练功，便总也停不下来，大概我的自制力并不如自己所思那般好。”
云天青半晌也无甚言语。
两人分别数日，玄霄并不知晓他今日回来，方才进屋乍见他坐在桌面，单手支额双目微阖，迎着从门口洒进来的月光，面容竟是说不出的好看。他另一只手却握着送给他的笛子，即便睡梦中也珍之重之的模样叫他一颗心蓦地热起来。
那一瞬间玄霄但觉此生从未有过如此心境。他这几日自是记挂他的，毕竟两人这三年来少有分别的时候，可直到方才见到他之前，他却不知心绪从来淡漠如自己竟也能如此欢喜。
片刻前那欢喜对照此刻僵硬，便格外使他难受起来。玄霄实不欲与云天青置气，正要开口，腰身却蓦地被人搂了去。
那人毫不避讳的整个脑袋都埋在他腰际，从来淡淡微笑的人，这时候的神情动作执着鲜明却如稚儿。
在他欺上前一霎玄霄浑身便已全然僵直，好半晌实做不出任何反应。然后低头就瞧见他全不掩盖的神色，心下一时五味陈杂，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人从来不会示弱于人，这个人内心坚硬得有若金刚钻石，可是这个人从来在他面前坦白真实无所避忌，叫他无措。
玄霄还没想清楚自己该做什么的时候，已经伸手揽住那人背脊。良久才听那人低声叹道：“我不会阻拦你的，这毕竟是你想要做的事。”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人又道：“师兄，你没有事隐瞒我么？”
心下微颤，玄霄内心里一片茫然。
可那人终究不再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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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见到夙玉时云天青还是吃了一惊。
若说玄霄只有些微异状，那夙玉神色简直已憔悴得不成样子。对比她从前清冷出尘模样，云天青看在眼里只觉一阵心疼。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就抓住她的手，入手寒冰刺得他大大皱眉。
夙玉有些不安：“天青师兄……”
云天青当真有些头痛，原地踱两步道：“你们两个，究竟是想怎样？”
玄霄此时自不可能与他比脾性：“我一再权且她，可是……”
云天青冷冷打断他话：“你不肯停歇，她又如何能停下来。”
玄霄抿嘴不语。
云天青很有些烦躁：“夙玉修为跟不上，你心志总也要受到剑灵的影响，你停不下，夙玉便也急进再急进。这真是无止境的恶性循环，你二人究竟想过后果没有？”
玄霄也有些疲惫：“你一大早随我一起出来，就为了说这些？”
摇了摇头，云天青道：“师父的意思，是要你们此后好生在禁地练功，若非必要都不必回剑舞坪来了？”
夙玉有些不明所以地颔了颔首。
云天青抿嘴道：“我一则看看师妹的情况，二则去找师傅。”
玄霄不及多想，一把抓住他衣袖。
云天青只看着他，不言不语。
玄霄蹙眉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和师妹自有分数，你不要动辄惹师傅发怒，他纵容你总也有限度。”
云天青轻声笑了笑：“我可没想要谁纵容。”
玄霄还要再说，却见玄冥匆匆自房中行出来，面色惨白心神不定的模样，不由大奇。
玄冥也在同时看到他们，下意识走到云天青身边一把扯住他。
看自己左右被缚衣袖，云天青反倒失笑：“我今日倒成香馍馍了。”
玄冥却无心与他玩笑，低声道：“师尊传言叫我去大殿。”
云天青不由挑眉，一大早的，这甚至还不到做早课的时辰吧？
已听玄冥续道：“阿音……阿音被掌门师伯扣留在大殿之中。”
云天青三人闻言面色皆变。
扯住云天青衣袖的手势愈紧，玄冥目色三分恍然七分黯淡：“她……她留在大殿之外偷听掌门师伯和师尊谈话，被掌门师伯发现了。”
再不多话，云天青转身大步向传送阵行去。玄霄拽住玄冥跟在他身后，口中淡淡道：“你这副浑样子，莫要叫阿音看到了。”
玄冥此刻心中委实一片烦乱，想到夙音的秘密若叫太清真人得知，还不知要怎生处置她，自己届时可能护她周全？无论如何，他必定是要护的。想到此，心里总算稳一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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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齐齐入了大殿去，再齐齐被夙玉委顿在地、无神无气的模样惊住。
云天青面色极冷厉看向殿中另外几人，太清阖目不语，宗炼看着女弟子却难掩疼惜之色，足见他二人并未难为夙音，至少目前还没有。那夙音……
眉头一皱，云天青上前揽她起身：“你这是怎么了？”
夙音目光转向他，原本无甚生气的眸子忽然清醒过来几分，浑身却簌簌地发起抖来。
太清亦难得有几分无奈：“为师与宗炼连夜议事，这孩子不知何故竟使了隐身咒术在外偷听。被发现后便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问她原因也是一个字不肯回答。”
心念转得飞快，云天青一时之间直想了数百种为夙音脱罪的借口，却又一一否决掉。他正思索间却见一人忽然上前扑通一声跪地，却是玄冥：“请掌门师伯和师尊恕罪，这都是弟子大意，纵容了师妹。”
一时殿中几人目光悉数落在他身上。
定了定神，玄冥道：“昨日师妹与天青师弟回山来，见弟子心绪不宁便问其中缘故，弟子……弟子便说因为他们离山这几日，玄霄师弟与夙玉师妹练功愈发勤力，弟子看在眼中甚是担心他二人太过急进。师妹与他们两位素来相处有如亲兄妹一般，闻言便说要来琼华殿求掌门师伯宽限他二人练功进度，弟子劝阻几句，只以为劝住了她，不想她竟还是放不下此事，竟连夜来寻掌门师伯。师妹她胆大妄为，皆是弟子惯出来，掌门师伯若要责罚请责罚弟子一人。”
他何时说要责罚了？太清有些头疼：“既来寻我，难得她师父也在，何以隐身偷听？”
“师父恕罪。”云天青沉声道，“师妹的隐身咒术乃是弟子所传，她素来调皮捣蛋，平日里总学些捉弄人的小把戏。想是见到宗炼师叔也在此，师叔向来都疼爱她，这才一时起了戏谑之意。师妹她入门三年，从来循规蹈矩，从来将宗炼师叔和玄冥师兄当做家人一般，她绝非有意偷听二位说话，还请师父明鉴。”
太清有些无奈：“他们都为你说话，夙音，你若有甚委屈，或是听了些甚吓到了你，不如自己说出来。你这般不言不语，叫师伯和你师父都很为难。”
关键便在于她听到了甚吧？云天青玄冥二人心中暗暗叫苦。这孩子明显受了刺激的模样，若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可就麻烦了。
却见玄霄上前一步，神情安然：“恕弟子冒昧揣测，敢问师尊与师叔昨夜可是探讨妖界之事？”见太清颔首，便道，“那便是了。不知师尊还记不记得，夙音师妹与我和天青初识，皆因我们从妖怪手中救下了她。师妹家中人昔年皆为妖怪所害，她很早便成了孤儿，孤身的女孩子颠沛流离，是以对妖怪杀戮之事向来避讳得紧。当年拜入师门，亦选择修炼甚少女弟子沾手的炼剑术而非道法。种种缘由，令得她对人妖相斗之事极为反感，看她模样，想必回忆到过往之事，还请师父莫要见怪。”
云天青玄冥齐齐望天。
什么叫面不改色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他们今日总算明白了。跟玄霄一比他们两人刚才那说话简直太诚实了！
宗炼紧蹙眉头看着自己一向疼惜的女弟子：“各个都在为你求情，夙音，你自己有何话说？”
好半晌夙音终于挣开云天青手臂，颤抖着跪地磕了个头：“都是弟子一时顽皮惹祸，叫师伯、师父和几位师兄担心了。弟子……弟子听到师伯与师父讨论琼华派和那个、那个妖界相斗之事，想到了昔日弟子家人莫名遭受的罪过，这才晃过神去。弟子不知规矩，犯了大过，任凭师伯与师父责罚。”
被他几人这一闹，太清原本满心疑虑都化了无奈，挥手叹道：“既如此，念你初犯，便去思返谷待几日罢，日后万万不可再犯浑。”
云天青几人齐齐松下一口气去，生怕他两人反悔似的几乎是拖着夙音出了大殿去，倒叫太清哭笑不得。
出了殿门，几人尚不及说话，已见夙音挥开玄霄原本扶她的手，看向玄霄和夙玉的眼神竟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戒备。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悲歌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