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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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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丹止除了突然蹦出来对我求婚之外,举止还算个正常人。那夜之后,他倒是再也没提过这事。我看他倒是个文采斐然的贵公子,这一点与苏浅宁颇为相像。但是看上去他们之间不但不合拍,还有点敌对情绪。这几日,凌丹止便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非跟我回苏府不可。苏浅宁看着他的眼神凶狠得可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颜圣公子用那种眼神看人家。他对无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一向都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微笑。对乞丐微笑,对皇亲国戚微笑,对妓院的歌姬微笑,对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也是微笑。对于这些人,他从不露出微笑以外的神情。他总是一脸温柔,对弱者同情,对强者倒也不卑不亢。这次却对凌丹止冷脸相对甚至冷言冷语,实在令人费解。
凌丹止对他倒是颇为热情,一口一个宁大哥叫的这个甜。我问他怎么不叫我昱大哥,他一脸春风温柔如水地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因为昱儿是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人,在我心里,昱儿就是昱儿,是我最重要的人,不能是哥哥。”
我一把甩掉他的手:“不许叫我昱儿。”
他有些错愕,我心里也有些后悔。一开始让他叫我昱大哥只是想占他便宜,因为我比他小两岁。但是他不能叫我昱儿,昱儿是只有那个人才能叫的。
“那,我叫你小昱可好?”他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收回手问道。
我更加后悔。自从方淡墨走了,我一直以调戏美男子为乐。时间久了,爹娘也不管我了。尤其在苏浅宁的强烈对比之下,我简直成了一个反面典型。谁家若有个长得漂亮的男孩子,但凡出点名的,江湖上的或是朝廷里的,都不会以此为荣。反倒整日担忧着哪天辣手摧花的苏浅昱登门抢人。
所以,对我不畏惧还表示好感的美男子寥寥无几。除了跟我从小长到大的死党上官澈跟温穹,我的大哥苏浅宁,还有勾栏妓院里的那些小倌们,凌丹止还是第一个。我这样粗鲁对他,心里虽是不好受,但面子上却拉不下来。只是甩手离去:“随便你,反正不要叫我昱儿。”
其实心里不愿他叫我昱儿,是害怕。
怕与那人的那段情,当真已经烟消云散。怕他这样叫我,对那人,是一种背叛。
我承认凌丹止一举一动都在吸引着我。他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我甚至快要忘了方淡墨的离开带给我的痛苦。但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怕。我怕等到淡墨回来,是我背叛他,而不是他负了我。
那之后凌丹止便不再缠着我。只是仍旧以贤王义子的名义借住在我家。
我只全当他行事古怪,每日仍旧流连于烟花风月勾栏妓院。
这一日我约了温穹,一起前往逸春院。
苏二爷我一到,龟公老鸨自是连忙出来接待。逸春院是我常来的地方,也是在这里结识了许多江湖上的狐朋狗友。苏浅宁常说:“这些个酒肉朋友切莫交心。他们巴结你,因为你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但他们却没有你需要的。所以万万不可轻信这种人。”
那时方淡墨才走,我心中烦躁。每日饮酒作乐,却从未真正碰过哪个小倌或者歌妓。听了苏浅宁这句话,又想到那薄情的方淡墨,我只道:“就算是江湖中的酒肉朋友,也总好过朝野里那些老头子们勾心斗角。”
苏浅宁那时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一双漂亮的大眼里全是无奈与气愤。我拂袖而去,留他一个人反省了三天。
三天后,自然是他主动向我示好。
第一次来逸春院的时候,我便认识了温穹。温穹除了名字穷,哪都不穷。他是秋棠阁阁主温放的独子,而温放是江湖情报基地的老大。说难听点,也就是包打听头子。不过这个包打听头子还是很厉害的,听说朝廷有时都不得不向他们买一些消息,而他们却从不被朝廷摆布。
我们的可谓不打不相识。逸春院是扬州最大的妓院。一个老鸨,一个龟公,还有四个门主。这四个门主分管媚、妍、怜、影四门,四门中每个门都有自己的红牌,分别是雅游、枳徧、南奕与靳春。第一字连起来便是“雅致难尽”,第二字连起来则是“游遍逸春”。四个头牌不相上下,是四门门主的杀手锏。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这四位神奇的门主,老鸨龟公倒是常出来招客。
雅游是媚门的头牌,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江南美男子,苏浅宁排第一,他就是第二,这是一直以来没有争议的事实。自然,请得起他的人寥寥无几,我苏二少就是其中之一。
每月初五我都会去找雅游,却被告知雅游被人包下一天。在我苏二少的地盘上,还从未有人敢公然跟我抢人。于是我不顾老鸨的阻拦,怒气冲冲地闯进竹隐苑,却看见一个紫衣俊朗少年与一红衣美人相谈甚欢。
那红衣美人自是雅游。他有一双极媚的丹凤眼,眼眸波光流转,瞳仁乌如黑玉。只见他对那紫衣少年温和地笑着,丹红的双唇中露出雪白的贝齿。
雅游虽是媚门的头牌,却一直对人冷淡。只有他谈得来、他喜欢的人,他才会变得妩媚多姿。他有一张媚气的脸,却让人对他轻浮不起来。每次看到他,我都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却又不敢太过亲近。可见他竟主动对一陌生男子如此献媚,我自然愤怒不已。
于是我怒上前去准备大打出手。谁知这样一打,竟与那紫衣男不相上下。苏二少我别的不会,泼妇打架十八抓还是练得炉火纯青。几下就把他抓得一道红一道白。后来这事闹到我爹那里,自然是免不了一顿臭骂。没想到那小子第二天竟来到我苏府,问我是不是远近闻名的苏浅昱。我苏二爷自然行不改名坐不更姓,得意洋洋地告诉他我就是叱咤风云的苏浅昱。他便瞬间露出见到偶像了的表情,说对我的所作所为早已有所耳闻,并对此表示钦羡不已。从那以后,我俩便经常一起逛青楼,游山水,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并称扬州双煞。
苏浅宁的警告多半是针对他。我也知道温放的为人,他对银子可谓执着到为了一个铜板也要舍命求取的地步。不过温小爷却与他老爹恰恰相反,更是温老爷的掌上明珠。在逸春院,出手最阔绰的是我,那第二肯定是他。
温穹喜穿紫衣。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到现在两年内,他除了每年参加英雄会时为了代表秋棠阁而穿了一身红衣之外,其他时候,永远都是一身紫色。虽颜色不变,但样式从未重复。不过他的每件衣服的右侧下摆,都有一只银线绣的小小的海棠。
“小茄子,今儿个打扮的这样出彩,是要苏二爷怜惜你一下么。”
温穹今日仍是一身紫色,但头上戴了一顶翡翠珍石冠。头绿身紫,活脱脱一个大茄子。
温穹闷闷不乐地摇了摇扇子,又摇了摇头,道:“臭鱼,别拿我开心了。今日我是从我师父那逃出来的。”
温穹的师父是连倾,他竟然敢就这么跑出来。
我问道:“因为什么?”
温穹郁闷地说:“我把易川川打了。”
易川川是武林第一美女,一直倾心连倾。我坏笑道:“连美人没有生气?”
温穹黑着脸:“当然是生气了。”
“小茄,你好酸。”
温穹的脸腾地红了,伸出扇子往我的头上敲来:“不要胡说!”
我继续坏笑道:“那你说啊,你干嘛要打易川川?”
温茄子就要成了红烧茄子。我佯装看着天空说:“这易川川也真够痴情,连倾在秋棠阁隐匿五年,愣是被她找到了。她去拜访连美人,软玉温香,又是美女主动投怀送抱,连美人今日应该开心得很,不会这样生你的气呀。”
温穹这下恼了,上来就掐住我的脖子,吼道“闭嘴闭嘴”,我右手反扣住他的胳膊,还没往下用力,就只听“哎哟”一声,脖子上的力道轻了,却看见温穹仰面摔倒在地上。
我大惊,忙跑过去扶起他。他捂着手腕,眼圈红红的看着我。一双原本很是光泽的眼睛也因蒙上一层水雾黯然失色。然后慢慢地,一滴,两滴,三滴……
他的眼泪就这样留下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温穹哭。他一直是一个阳光俊朗的少年,无论是面对什么人,什么事,总是纯真地笑着,笑的时候右边的嘴角还会有一个小小的酒窝。这下他竟哭了,我的火一下子就窜起来。
我怒气冲冲地转过头。
日照神州,光洒满天。
一袭白衣柔和飘逸,仿佛套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脸上早已妩媚全无,嘴角虽在微笑,表情却是寒彻肌骨的冰冷。眼角的金色蝴蝶似是要翩翩飞起,他双手抱臂,静静地看着我。
“凌丹止,是不是你打伤了小穹?”
“是我。”
“你干嘛这样?”
凌丹止冷冷一笑:“你是我未婚妻,他要伤你,我怎么会不管。”
这下不单是我,连温小茄都惊得抬头,仿佛瞬间从他师父出轨的悲痛中惊醒了。
“什、什么?”
凌丹止勾了勾嘴角:“小昱,我已向你爹提亲。你爹已将你许配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