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斩》夏雪而宜

10、Chapter2.与君天下

　　（九）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春宵帐暖。

　　程疏澜疲惫而满足的呢喃着，往沈叶柯的怀里又使劲儿的拱了拱，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复又安静的沉睡。

　　感受着程疏澜温热的身子静静的躺在自己的臂弯，沈叶柯空洞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帐顶。
　　沈叶柯又一次伸手捏紧了手里的一方锦帕，刚才的那一场疯狂，绚烂的好似一场随时都会惊醒的梦境，当澜儿将垫在身下的这方锦帕取出来按进自己的手心里的时候，沈叶柯就已然明白了这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女子，是真的，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从前是，如今是，往后也将是。

　　手中的锦帕兀自潮湿而黏腻，浓浓的血腥味弥散在沈叶柯的指尖，他下意识的搓动手指，仿佛要将这一摊碧血捏碎，揉进自己的身体。

　　微微侧过头，嘴唇正好拂过程疏澜的额角，光滑的肌肤，些微的脂粉香气，颤颤的睫毛扫着沈叶柯的下巴，毛毛的。他陡然的闭上眼睛，翻过身，紧紧的抱住了尚自熟睡的程疏澜。

　　没多久，便觉怀中的小人儿颤抖着，好似暗暗的抽泣，沈叶柯一惊，扳过程疏澜的脸，没有焦距的眼睛却是注满了紧张和焦虑：“澜儿！澜儿！怎么了？告诉我，怎么了！是还疼么？”

　　程疏澜死死的咬着沈叶柯胸前的亵衣，汹涌而出的泪水霎时便湿透了他一大片衣襟！觉得沈叶柯手中力道暗暗加大，甚至都有些发抖，程疏澜猛的将脸贴上他的胸膛，闷声道：“二哥，带我逃！”

　　半天都没有声音，程疏澜不敢睁开眼睛，生怕看到的依然是一年前沈叶柯的那双漠然的空洞的眼睛。

　　又会叫她乖乖听话吗？又是只能认命吗？不！不要！一想到还要在这枯寂的深宫守着一个怪癖的老太婆和一个垂死的男人，她就要发疯！

　　程疏澜不由自主的蜷起了身子，一直一直努力将自己缩在沈叶柯的怀抱里，战栗着，喃喃着：“二哥哥……二哥哥……澜儿……害怕……”

　　沈叶柯微凉的指腹摩挲着程疏澜的脸颊，有微微潮湿的泪，低下头，吮吸着这咸涩的滋味，他的心也幽幽的抽痛起来。

　　这个女子爱他的。怀着一腔飞蛾扑火的爱情，不顾一切的将一生的清白交给了他，将身为一个女子的贞洁抛诸脑后，将身为一国之后的王室尊严弃之不顾，就这样，把自己作为爱情的祭品，决绝的投向了他的怀抱！沈叶柯不由的又一次抚上了手下的锦帕，锦帕上的那摊碧血深深的晕染在展翅欲飞的大蝴蝶的翅膀上，沈叶柯一触之下，竟有一种沉甸甸的钝痛，似乎……自己也飞不起来了。

　　“澜儿，我不能带你逃。”对上了程疏澜的眼睛，沈叶柯认真的“看”着她，好像真的能看见她似的，“澜儿，我也无法带你逃。”

　　就在这一刹间，程疏澜满眼的泪水夺眶而出，终于还是这样的结局！自己最终还是被抛弃的一个，不管付出什么，沈叶柯永不会选择自己！

　　“不，澜儿，你误会了！”察觉了怀中的人身上弥漫的悲伤，沈叶柯紧紧的搂着程疏澜，再度开口道：“澜儿，我不能带你逃，并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我一个不能视物的瞎子又能带你逃到哪里去呢？只怕是我们还未能走出这金陵就要被抓回来，不仅害了你，而且还害了你的爹娘，我们这样的大罪，怕是要株连九族的吧……”

　　程疏澜像是要挣脱沈叶柯的手，急急的要争辩什么，沈叶柯伸手一下一下抚着程疏澜的背脊，安抚着她，低头深深的嗅着她的长发，微微闭了闭眼，道：“澜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还有大哥是吗，大哥会好好的护送我们到一个安全的、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是吗？”仿佛看到了程疏澜重重的点头，沈叶柯忽的就黯淡了脸，沉默着。程疏澜有些不解的曲臂撑起自己，借着透过帘帐的微光，看着沈叶柯，他的半边脸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另外半边脸在微弱的光线里，竟然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悲伤。程疏澜怔住了，她的心深深地疼痛起来，一时间，她不知所措的，只呆呆的注视着他，直到沈叶柯伸手摸索到她的肩，一把将她揽回自己的怀里。倚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咚、咚、咚的心跳，听他幽然长叹一声：“澜儿，即使有那么一天，我又怎么忍心让如此美好的你去过粗衣粝食、补破遮寒的生活……贫贱夫妻百事哀啊……更何况还要随时提防追兵，还要躬亲操持三餐一宿，澜儿，浊浊凡世，何来神仙眷侣？”

　　“二哥！那我们，此生当真，当真不能有鸾凤和鸣、举案齐眉的那一天了吗…..”程疏澜脸色苍白，泪如雨下，“不！二哥！我不要！你带我逃！澜儿什么都不怕，澜儿什么苦都能吃，哪怕颠沛流离，哪怕上雨旁风，哪怕身无长物，哪怕桑户蓬枢，只要能跟二哥长相厮守，澜儿定能乐退安贫，二哥！只要你不丢下我！求你不要丢下澜儿……”

　　怀中的女子激烈的摇着头，仿佛要狠狠地甩掉死死吸附在自己身上的厄运似的，沈叶柯无声的抱紧了她，将自己微凉的脸颊紧紧的贴在她因激动而发热的额角上。

　　“澜儿，我不会不要你。呵……我怎么会不要你？澜儿，我不光要给你整个的我，还要将这整个天下都捧到你的面前，今日你为了我抛下的一切，他日我都将要全数甚至是加倍的送给你，我要你跟我共享这淮国的大好江山，我要你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一生安坐大淮国的王后！”沈叶柯声音淡淡的，好像在说着妹妹乖，哥哥给你买串儿糖葫芦一样淡然，程疏澜又一次的愣住了，“要我？一生安坐大淮国王后？二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澜儿，帮我拿到泰阿剑！”

　　“澜儿，我要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