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关系》孤灯独饮

5、第 5 章

　　墙上的时钟敲过六点，天色依然没有暗下来的意思，这个城市潮湿而炙热，像极了一样热情奔放的意大利，那个她长大的地方。
　　Hilda把身子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尽情舒展着四肢，身上一袭半透明的黑色纱裙，裸露着的香肩似乎要让所有看到的人疯狂。
　　大厅的灯光带着暧昧的明暗纵横，桌上透明的香槟正冒着小小的气泡，一屋子青年男女的喧闹声音，和DJ播放的轻摇滚乐混合在一起，天还未黑，狂欢就已经开始。
　　然而Hilda心中期盼的主角，还没有到来。
　　那样一个生来就带着才华和热情的人，那样一个让她用尽全力去爱，也不会后悔，更不会生恨的人。
　　她就像她所设计的作品一样，常常黑白分明的衣衫，却总是透着温情的一个人，走近了去，又会发现，这温情背后的清冷。
　　韦轩，从她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Hilda便为这个名字沉沦。
　　也许很少人知道韦轩心里藏着什么，但是Hilda知道，她看到过在韦轩身体里潜藏着的巨大魔力和能量，造物主给予韦轩的天赋是如此让人惊叹，以至于韦轩常常需要掩藏她的天赋和光芒。
　　Hilda明白这种掩藏的必要，天赋有时候会伤害它的寄主，仅仅是十二个系列的第一件作品发表，已经让所有人都记住了韦轩的名字，已经将她放置在所有人的目光当中。
　　用黑白营造温馨，用粉红装饰清冷，这是Hilda所知的两件作品，第二件作品，她看过那张被韦轩后来付之一炬的图纸。
　　这还仅仅只是十二个系列中的两个，几年来，Hilda一直想看到整个系列的作品，这几乎成为她设计生命力的一个信仰，她也曾经试图破解过这个韦轩在离校的时候留在设计系的命题。
　　可是没有人能做到像韦轩一样完美地演绎颜色，材料，空间与几何。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她再也没有见过小韦的新作品。
　　是不是那个外表张狂的天才，心中的那一点点火焰已经熄灭
　　还是她的天赋，已经伴随着时间而逝去。
　　带着这样的疑问，Hilda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门口。
　　Jane说，会带她来的。
　　她终于有机会再见到那个令人伤心失望，又惊叹不已的天才。

　　Hilda的眼前忽然一亮：
　　修长的身材，纯黑色的衬衣上，是从胸至腰的一抹弯月牙形状的银白色图案，白色的裤子上是相应的黑色月牙。
　　总是喜欢穿这样吸引人眼球的衣服，性格是一点没变呢。
　　她显然瘦了不少，因而也显得更加高挑，本就帅气的脸庞更显出漂亮来。
　　一贯的神采飞扬，一贯的嘴角蓄着热力的挑逗的笑意。

　　“Hilda？！”还没等向逸雯开口，韦轩就先扑捉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韦轩也许有过很多女朋友，可恋爱与友情的区别之处在于，分手之后，是不可能再做朋友。
　　Hilda是一个例外。

　　Hilda的魅惑之下有着一颗简单的心，一颗简单的对设计的追求的心。她的魅惑是韦轩喜欢上她的原因，她的简单又是两个人至今还能见面而不剑拔弩张的原因。甚至是在意大利的三年里，在她们分手之后，她们都还一直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身体上的关系。

　　Hilda对韦轩设计天赋的喜欢，的确要超过Hilda对韦轩本人的喜欢，因为在她的世界里，设计是排在第一位的，感情只能排在十分靠后的位子，甚至要排在SEX之后，韦轩在床上的表现是让Hilda满意的，这又更增添了两个人的亲密度。

　　这种亲密，只维持到韦轩从学校毕业。

　　“轩！”
　　Hilda扑进韦轩张开的怀抱里，一旁的向逸雯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垮了下来。
　　“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轩，你哪里去了？不联系我？”Hilda抓住韦轩的手臂，用撒娇的口吻问道。
　　“一直在中国啦，你还好吗，怎么会在这里的？”韦轩拖着Hilda到沙发上坐下，热络地聊了起来。
　　“回国办点事情，住在我表姐家里，表姐今天开生日Party。我在意大利有了自己的品牌，想到中国来开一条工厂。”Hilda答道。
　　“一间工厂，不是一条工厂。”韦轩笑了起来，她还以为Hilda的中文有了进步，没料到说不了几句话便出了问题。
　　“哦，一间工厂，你呢，我听说你在中国开了一家工作室，小韦工作室，为什么，”Hilda压低了声音，“为什么这几年没有再听说过你的设计？你还在做设计吗？”
　　“不做设计，做生意，”韦轩摇头，“做生意好，能赚钱，做设计要投资的，只出不进。我改做室内设计和装饰了。”
　　“可是，你的十二个系列我还没有看到，我很想看到，学校的学生连第二个课题都做不好，你没有把粉红色做出来吗？我一直在想效果会是什么样子。”Hilda的语气里是掩藏不了的遗憾。
　　“好了，别一天到晚都说设计设计的，让我给你说说我回国之后碰到的美女们吧。从意大利回来的飞机上说起，我遇到一个空姐，哇，那次几乎是一见钟情，可她不喜欢女人。”
　　“是吗？那接下来怎么样，你有没有追求她？”
　　Hilda顺着韦轩的话问下去，她知道接下来韦轩一定会告诉她一大堆的恋爱情事，似乎只有这个话题，才能够让韦轩觉得安全。
　　有时候Hilda认为自己很了解韦轩，回避关于设计的话题，只喜欢吹嘘她无数的女朋友和如何希望下一段恋情的开始。
　　大多数时候，Hilda觉得韦轩，就似一团迷雾，她看不清她的思维，也看不清她的感情。
　　没有人知道韦轩是不是寂寞的，没有人知道韦轩的心底，到底还有没有能继续设计的那一点最重要的动力。
　　连韦轩自己都不知道。
　　在一种互不明晓的默契里，Hilda和韦轩看似热烈地交谈着。
　　不管这种热烈的内里意义如何，她们从见面开始，却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一个人。
　　那就是让她们得以见面的向逸雯。
　　向逸雯就坐在两个人的旁边，却没有人意识到她的存在。
　　她喜欢过，或者说仍然放不下的女朋友Hilda，此刻像极了一个陌生人，她从未见到过Hilda这般热烈的表情和眼神，这样的眼神，却不是对着自己。
　　Hilda是她的初恋，正如每一段初恋一样，向逸雯难以放下，Hilda抛弃她而与韦轩在一起，也是让她放不下的因素之一。
　　向逸雯不服气，她一直都是最优秀的人，一直都是其他人仰望和喜爱的对象，她不相信自己比不过韦轩，一个从来对感情就不专一的人，一个除了上天给予的天赋便一无是处的无赖。
　　为什么在她为了另外一个人抛弃Hilda之后，Hilda还是会用这样热切的眼神看着她？她就那么比不上韦轩这个已经连作品都设计不出的伪设计师吗。
　　“雯雯！”
　　一个清脆的声音将向逸雯从负面情绪中唤醒过来。
　　“韵儿，小心点。”
　　向逸雯连忙护着眼前人那条打着绷带的手臂，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手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你姐姐呢？”
　　“她跟她的DJ男朋友在一起呢，我偷偷出来玩的，不要让姐姐发现我哦。咦，Hilda表姐也在这儿。”
　　“韵儿也来了，这位是我的表妹刘韵。”Hilda这才看到了自己的表妹，连忙介绍道，“这位是韦轩，我的好朋友，也是设计师。”
　　“你好。”
　　“你好，你的手怎么了？”韦轩倒是从来都不认生，好奇地看着刘韵手臂上的绷带。
　　“韵儿拍戏的时候摔伤，中医说要休息一百天，今天是第几天？”Hilda解释道。
　　“Hilda表姐，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要休息一百天。”刘韵连忙补充，“雯雯，表姐，你们可不要告诉姐姐我悄悄出来，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了，好闷，还不能吃好多东西，早上看着流沙包不能吃，别提多憋气了。”
　　“好了，你身体还没好要忌嘴知不知道，这里人多，要是碰到或者摔到怎么办，这样吧，我陪你回房间下象棋，然后让佣人去买你最喜欢的双皮奶，好不好？”
　　向逸雯牵了刘韵的手，低声哄道。
　　刘韵衡量一下热闹和双皮奶的诱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点点头，向Hilda和韦轩说声”拜拜”，便和向逸雯一起回房间去了。
　　“表妹和Jane很投缘，Jane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她把韵儿当妹妹，感情很好。”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Hilda道。
　　“是吗？你家小表妹倒是让我想起另外一个人，也很爱吃流沙包和双皮奶，我就叫她流沙包。”
　　“那个人是你的朋友？你应该介绍给韵儿认识，她们一定有很多可以聊的，韵儿喜欢各种各样的食物。”
　　韦轩点点头，她心中忽然升起想再见见张子文的愿望，那个能让她莫名放松下来的人。
　　Hilda默默看着韦轩发呆的样子，半响，伸手握住韦轩的手，轻轻地道：“不管你总是在想什么，希望你在这里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和新的生活。”
　　韦轩没有抬起头，只是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点点头：“放心吧, Hilda，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