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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黄昏。无限城反抗军阵营角落里的一家小酒馆。
      酒馆要到晚上才会有几个客人。此时太阳还未落山,整个酒馆完全隐藏在一片废弃的高楼的阴影里,不细看难以被发现。
      灰尘满天飞舞。
      强哥坐在吧台前抽烟。关玲系着围裙站在吧台里,用一块脏兮兮的抹布缓慢地擦拭着一摞玻璃杯 。强哥在烟灰缸里抖落一些烟灰,像是自语般低声道:“有件事情我很在意。”
      “嗯?”关玲不看他,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娜娜说的‘神魔共同的诅咒’。”强哥眉头紧锁,深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星在黑暗的酒馆里格外明亮。
      “只是无意间提到,但我却觉得,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强哥说。
      “唉,神魔什么的,你觉得真的存在么。”关玲漫不经心地回答。“圣经什么的,也许只是哪个无聊的家伙写的,凑巧就发生了吧。”
      强哥不回答,把剩余的一点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摁灭。“来杯啤酒。”他对关玲说。
      关玲皱眉,瞪了他一眼。“上个月底就断货了。只有我自己酿的烧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强哥摇了摇头。“那种用发霉的食物做出来的玩意儿?还是免了。”说罢便拿起搭在旁边椅子上的军服,走了出去。关玲也不理他,依旧自顾自擦杯子。

      反抗军总部,地下禁闭室。
      反抗军设施的总面积有半个无限城大,几乎所有设施都在地下。如果挖开地表,就能看到像鼹鼠打出来的一样四通八达的通道,连接着一个个洞穴。关着九曜的禁闭室就是这些洞穴中的一个。
      九曜已经脱下了早就成了碎片的长袍,守卫的战士给了他一件反抗军的大衣披着。他还是在发烧,浑身发冷,头像快要爆炸了般疼得厉害。他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一个黑着脸的金发男子,一个身材健美肤色健康的女人,一个文质彬彬的眼镜青年。
      “这是文森特,这是子渊,我是娜娜。”娜娜介绍。
      九曜努力摆出一个不太难看的微笑:“九曜。”他向娜娜伸出手。
      娜娜握住他的手,叹到:“果然真人比照片还漂亮,作为女人还真是羡慕啊。”
      子渊在一旁冷冷地来了一句:“可惜是个笨蛋。”
      娜娜装作没听到,继续笑着说:“知道你为什么被带到这儿来吗?”
      九曜摇头。
      娜娜扬了扬手中那叠文件,递给九曜,示意他看一看。
      文森特按下娜娜递过文件的手,惊讶道:“就这么告诉他了?”
      娜娜把他的胳膊搬开,饶有兴趣地看着九曜翻开文件的第一页,说:“十六岁,不是小孩子了。该怎么做,他应该明白。何况上面也没说不能让他知道。”
      三人耐心地等九曜看完厚厚一叠纸。九曜每翻一页脸上的表情都变化一下,但随即又恢复镇定。当他看完最后一页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他把文件交还给娜娜。
      “那么,我是十七年前一场实验的产物。我是第九号实验品。我的母亲将胚胎进行了基因调整,还加注了魔法刻印。所以我是神魔共同创造的。”九曜镇定地看着娜娜,一字一顿地说。
      “是的。”娜娜点头。
      子渊偷偷地对文森特耳语:“说实话看到这个笨蛋这么冷静我还真失望。”
      “前面八个呢?”他直视着娜娜的眼睛,玫瑰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我也不知道,失败的实验记录都没有留下。”娜娜说。
      九曜默不作声,低下头翻了几页,指着那页彩色ct扫描问道:“这是我?”
      得到了娜娜肯定的回答后他指着彩色的人形中间一条条黑色的线条,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那是许多黑色的细线,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从头部到手指和脚趾尖,彼此纵横交错,但都连接在胸腔位置的一个拳头大的方形黑影上。九曜就算对医学一窍不通也知道胸腔里的那个位置应该是心脏。小时候他就喜欢贴在妈妈的胸口上听那沉重而鲜活的心跳声,那是最动人的催眠曲。
      “技术部的人也不太清楚,只能初步确定是金属。”娜娜镇定地回答道。
      子渊一脸难以置信:“喂喂,难道这家伙真的和那些改造过的变异人一样?”
      娜娜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九曜的神色有些黯淡。“好吧。根据预计的实验结果,我会是个魔力,智力,体力都超乎常人的天才,但是我不是。那现在怎么办?杀了我?”
      他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失望,只是一片苍白的空洞。当他说出“杀了我”时却像是茶余饭后的谈笑般轻松。
      没等娜娜回答,文森特便大笑起来。“为了把你带到这里,我们死了六个出色的战士,还有一个现在还在昏迷。杀了你他们能回来吗?”他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他抢上一步,揪着九曜的衣领把他拎到自己面前。他脸色通红,额上突起的青筋都快爆裂了。他盯着九曜玫瑰色的眼睛,狠狠地吐出每一个字:“老子不管你是不是救世主,不准给老子死。”说完便把九曜用力地扔在地上,多亏娜娜把他扶住他才没有倒下。
      “对不起。”九曜看着地面,修长的睫毛无力地垂着。在一阵阵剧烈的头痛中他突然觉得好累,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颠覆了他十六年来所知的一切。无限城不再是他所知的无限城,就连自己也从来都不是他所知的自己。
      子渊说:“不是你的错。没能活下去的人都是没有资格活下去的人。派出的这个swat小队里有两个人都是文森特的朋友,所以他有些激动。”他对娜娜比了个“抱歉”的手势,拉着文森特走出禁闭室。禁闭室里又恢复的安静。
      九曜无助地看向娜娜,面如死灰。“娜娜小姐,我还算是人类吗?”
      娜娜不知如何回答。这十几年来她日夜都被这个问题所困扰,到底怎样才算是人类?是会使用工具,有智力,有感情?还是有四肢五官血肉脏器?那些被金属和人造纤维改造得奇形怪状的变种人算不算人类?眼前的少年算不算人类?
      半晌,她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我不知道。”
      九曜惨然一笑。他把双手放在面前,凭空抓了几下,突然像是如释重负般叹了一口气,笑道:“算了,至少我还活着。”
      “在上面来指示之前,你就住我那里。”娜娜说。“不要想逃,整个反抗军设施占据了半个无限城的地下,而且到处都有监视器,安全部的人一旦发现你有异常举动就会拉响警报。”
      九曜脸色惨白,点了点头。
      “娜娜小姐,我可以去看看流云吗?”跟着娜娜穿行在迷宫般的通道里时,九曜突然说。
      “他还没醒,不过应该死不了。等他醒了再去看他吧。”娜娜说。“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去找他,他恨你的程度估计和文森特不相上下。”

      阿秀家。
      流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阿秀的床上,房间里满地都是沾了血的绷带和衣物。他全身上下都被缠满了绷带,捆得比木乃伊还结实,连从床上坐起来都很困难。阳光从没有玻璃的窗口洒进来,房间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流云这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他掀开被子,望着原本是左腿的地方愣了一会儿。
      他挣扎着下床,腿却没有力气,重心一偏就撞到了旁边的柜子,自己也倒在了地上。流云趴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抬起头,却看见了角落里那团血迹斑斑的毛毯。
      阿秀闻声赶来,扶着他坐在床上。她又拿来一碗刚煮好的土豆汤,也坐在床上看流云狼吞虎咽。
      “我睡了多久?”流云咽下最后一口食物。
      “三天。”阿秀说。她从流云刚才碰倒的柜子里翻出他的枪递给他,“帮你加了新的能量块。”
      每次受伤,流云都会去找阿秀包扎。她已经习惯了他每次满身是血的出现。就算昏迷不醒,流云也会永远紧紧地握着枪,她每次都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把他的手指扳开。
      “嗯。”流云一言不发地接过。
      他还在想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他记得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看到和听到的东西也和做梦一样模糊不清。只能隐约地感觉到一双瘦削的肩膀支撑着他,拖着他敲响一家又一家的门。
      “求求你,我的朋友受了重伤快要死了,请帮帮我们——”
      “我的朋友受了重伤还发着高烧,求求你给我点药或者绷带,或者水也好——”
      朋友?
      他很想站起来告诉这个笨蛋,在无限城里和陌生人求助是多么愚蠢和危险的事。何况绷带和药这么稀缺的东西别人就是有也不会给你。可是他说不出来。
      阿秀看着流云捧着碗发呆,一向凌厉的黑色眼眸竟然泛起一丝温柔,英俊的脸上隐隐的像有一丝微笑。她从来没看到过流云的这种表情。就算是在梦中,他也永远牙关紧咬,肌肉紧绷,仿佛有谁一碰他就会跳起来扼住那人的喉咙。
      “这次任务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她把流云从自己的世界里叫醒。
      “为什么这么说?”流云问。
      “你这次回来变得很奇怪。以前就算流血流到休克,你也不会闭上眼睛。但这次巡逻的士兵把你带到这里的时候,你已经完全昏迷了。”阿秀想起以前流云有好几次都强撑着找到她,一看到她便昏倒在她的怀里。她的心里一阵温暖。
      “可能这次实在是太累了吧。”流云说。他把碗交给阿秀,便又躺了下来。他也在心里问自己,怎么会这样?
      他想再睡一会儿,却无法不让自己想着九曜。
      当时他靠在外墙上的窗边,肩上血流如注。也许下一秒就会掉下去了。但却听到屋里有人说:“别躲了,看见你了。”
      九曜缓缓走出保护着他的魔法阵。雪白的长袍在地板上拖动发出细碎的声音。他轻声念诵咒语,为他治疗时专注的表情。拉着他逃跑时指尖传来的温暖。苍白而美丽的面容。
      流云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见了阿秀走进房间的脚步声。她走得很轻,但流云的听觉十分灵敏,连一只猫走过都能发觉。阿秀似乎是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她轻轻躺在流云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环抱着他,不碰到他肩上的伤处。
      她的手在他光裸的身上游走,轻抚着每一处她为他包扎过的伤口,现在都已经成了一道道暗色的疤。流云听到她幽幽地叹息。她轻吻着流云背上的肌肉,在他耳边温柔地细语:“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你了。”
      流云想起那个夜晚,阿秀站在他面前一件一件脱下自己的衣服。
      她依偎在流云的怀里,跟他讲述她六岁时被卖作奴隶,十二岁时杀掉那个以虐待她为乐的男人,然后得到了他全部的财产。
      那夜她也曾这样抱着他吻他,求他不要离开她。她说她爱他。
      流云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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