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承诺》雨.霏

5、(五）

　　* * * * * * * * *

　　“停！重来。”

　　“停，这段弹错了，再来！”

　　“停——”

　　韩肖儿坐在钢琴前，十指轻放在琴键上，幽幽地望着窗外。

　　今天的课上得很不顺利，连续出了好多错。

　　课早早就结束了，同学们都纷纷散去，辅导老师叮嘱她几句也离开了。偌大的教室，就剩下她一个人。

　　还有——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左影。

　　他轻皱着眉头，盯着出神的韩肖儿。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经手下报告，她最近都没遇上什么事。这几天，他在处理些帮中的事，和上次的绑架事件有关。

　　原以为是自己的关注给她带来了危险，没想到，事情却没他想的那么简单。除了上次那帮人，似乎还有些神秘的人也一直在观察她，她的处境似乎很危险。

　　现在，他得时刻注意她身边的一些人或事，担心上次的意外再次发生。

　　他从位置上站起，向她走去。

　　她一直望着窗外，脑袋里一直想着昨天杨雨、杨烈说的话。即使她不愿承认，但她确实很在意，在意他心里有一个女孩。这让她觉得不解……及可笑。她和他并没多少接触，可她对他的感觉却很熟悉。

　　为什么？

　　“什么事让你不能专心？”

　　一句没有温度的声音从韩肖儿身后响起，把她拉回现实。

　　她站起来，转身看他。

　　两个人之间，就隔着一张钢琴椅。

　　他仍是一身黑色装扮。似乎从遇上他开始，他就是这个样子。他似乎喜欢黑色，也适合黑色。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他望着她，他望着她。

　　韩肖儿看着他染上几分血丝的双眼，他显得有些疲惫，是因为寻找那个女孩吗？

　　她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不再看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愿意说什么。现在，她只希望有足够的时间，去想清楚这种莫名其妙的在意是怎么回事。

　　“你在生气。”左影看着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几乎是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

　　“我在想事情。”韩肖儿立刻说。

　　生气？是的，她在生气。被人拆穿面具的她，就像一个刺猬，竖起刺来保护自己。然而，她的反驳却泄露了她的心情。

　　“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生气。韩肖儿嘲笑着自己。连为什么在意还搞不清楚，又凭什么生气呢？

　　为什么？

　　她抱住隐隐发疼的头，越来越多的疑问快要将她的脑子挤暴了。

　　看着痛苦的她，他向前扶住她，双手按住她的双手，将她的手从太阳穴移下来。眼神专注地看着她，语气不自觉的柔和许多：“发生什么事了？”

　　她望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不在是冰冷的，她感受到它模糊的温暖。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那个女孩吗？虽然知道是这样，但她仍然让自己陷下去了。

　　望着他，她暂时忘却了太阳穴里一阵一阵的疼痛。她眨也不眨的望着他，说：“我和她长的很像，对不对？那个住在你心里的女孩。”

　　“我……心里的……女孩?”左影看着她，重复着她的话。

　　突然，他脑中一闪，难道是……

　　“是雨和烈告诉你的？”他敢肯定是那两个捣蛋鬼。

　　“那个你心里的女孩……我……真希望自己是那个女孩,但我不是……不是！”韩肖儿喃喃地说着话，脑袋里一团乱，一阵阵的疼痛让她再也无法忽视。最后，她甩开他的手，大喊了一声，转身跑出了教室。

　　左影看着她跑开的身影，顿时怔在了原地，脑中一直回响着她刚才的话“我希望自己是那个女孩”。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想追出去，却在门口，遇见了有着一头亚麻色头发的少年。

　　左影眯其双眼，望着眼前的少年。

　　成曛从门后走出来，双手仍然习惯性的插进长裤口袋里。

　　两个同样出色的人彼此对视着。

　　终于——

　　“不论你接近肖儿的理由是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伤害她。”成曛语气坚定的告诉左影：“鹰帮少主。”

　　左影仍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并不因他说出自己的生分而感到惊讶，他只是掀动了一下嘴角：“这好象不是你该说的话，成氏财团的继承人。”

　　说完，左影就往门口移动脚步，却被成曛伸出的手拦在了门口。

　　“你拦不住我。”左影不客气的说到，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在你追出去前，不妨先想清楚，肖儿对你，究竟是什么。”

　　一句话，制止了左影移动的脚步。他对韩肖儿是什么样的心态，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那个有着相似相貌的女孩？

　　他真的疑惑了。

　　“肖儿的单纯，不是你能伤害她的理由。”

　　成曛看了沉默的左影一眼，转身离开了，留下左影一个人。

　　绕了半个校园，成曛在游乐区的秋千处，找到了韩肖儿。她正坐在秋千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地上的一群蚂蚁。

　　“发现蚂蚁的巢穴了吗？”

　　韩肖儿抬起头，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望着他。她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不过，她现在最想见的人，竟莫名其妙的是他。

　　“你哭的很丑诶！”

　　“我没有哭。”

　　韩肖儿站起身，背对着成曛，刚止住的泪水在见到他时，又再度溢满了眼眶。在他面前，她总是让自己变得脆弱。

　　她忍住快要决堤的眼泪，带着哭腔说：“沙子不小心跑到眼睛里了。”

　　成曛也站起身，扳过她，让她面对着他。一颗晶莹的泪珠，在她转身的同时，滑落她的脸庞。

　　她扯开自认为轻松的笑容，说：“这样，沙子才能流出来。”

　　一颗、两颗，越来越多的泪珠滑过她的脸庞。

　　在看见第一颗泪珠时，他的心就已经揪得生疼，一阵一阵刺痛从心脏处传来。他将她揽进怀，抱着她，承受她所有的泪水。

　　秋千旁，男孩紧紧地抱着女孩，就像抱着整个世界。

　　过了许久，韩肖儿离开成曛的怀抱。

　　“啊——”成曛长叹一声，故意埋怨的说：“我可怜的衬衫啊。”

　　“你很小气诶。”韩肖儿吸吸鼻子，被他孩子气的口气逗笑了。

　　她看着眼前阳光似的男孩，真诚的说：“曛，谢谢你。”

　　“那把你的肩膀借我用用，期限是一辈子，如何？”

　　听着他戏屑的口吻，她再次露出笑颜。

　　他们并肩而行，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　* * * * * * * *

　　又是一个美好的星期六，忙碌了一周的人们都喜欢这个轻松的日子。

　　韩肖儿睡足了觉，猫似的从床上爬起来，梳洗一番后，穿着宽松的睡衣踱到客厅。

　　客厅里，小狗贝贝闲散的趴在地毯上，见主人出来了，睁开眼睛不到一秒又再次闭上，看来比主人还要贪睡。

　　韩宇恒坐在沙发上，一脸疲惫的样子。

　　“肖儿。”

　　韩宇恒叫住了正要走进厨房的妹妹，对她的迷糊早已习惯。

　　“哥哥？”韩肖儿终于发现了坐在沙发上的人，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哥哥，你又熬夜了？”

　　看着哥哥一脸疲惫的样子，她觉得不舍。她皱起秀眉，正想去为哥哥倒一杯牛奶，却被韩宇恒握住了手。

　　她又坐回哥哥身边，疑惑的看着神情有些奇怪的哥哥。

　　“肖儿，不要再接近左影。”

　　“哥哥？”哥哥怎么会知道左影？

　　“不要接近他，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你懂吗？”

　　韩宇恒认真的看着妹妹，双手按住她的肩膀。

　　这几天的努力，他终于知道了左影的真实身份，其实，他早该想到，拥有那种独特眼神的人，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他回来了。

　　虽然资料上只有简单的几行字，却花费了一夜的时间。但仅凭他的身份，就已经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一个大帮派的少主突然出现在妹妹身边，这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秋风徐徐，天气显得更加寒冷。

　　枫林小径上零散的落着几片落叶。两边的枫树只剩下空丫丫的枝干，在风中瑟瑟发抖。

　　韩肖儿独自走在路上，低头数着自己的步子。

　　牙牙一下课又不见了踪影，韩肖儿叹息，最近牙牙似乎经常玩这种失踪游戏。

　　她拉紧身上背包的带子，继续数着步子。

　　突然，前面的两个黑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那两个人都穿着黑色西服，对着一个少年，似乎在报告什么。

　　左影皱着眉头，听完手下的报告，便让他们回去。

　　事情比他想的还要糟，把目标放在韩肖儿身上的人越来越多。他已经很隐秘的保护着她，然而消息还是很快传开了。他相信帮内的系统很严谨，很难会有消息无故外泄。除非……

　　他单手插进长裤口袋里，抬起头。

　　静静的枫林小径上，四目在空中相遇。

　　他看着她，有些意外，他似乎有好些天没看见她了。

　　韩肖儿在与他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心就漏了半拍。她抓紧背包的带子，极力的让自己保持自然。

　　“Hi！好久不见。”为演示紧张，她先开口打招呼，不断让自己放松。她的语气既客套又疏远。

　　左影走进她，定定的注视着眼前略带笑容的脸，为她疏远的语气感到生气。

　　“那天……”

　　“那两个人是谁？好象不是学校里的人。”她打断他的话，害怕他提起那天的事，还有自己的冲动。

　　“他们来告诉我一些事情。”他没有温度的回答，只因为她的逃避。

　　“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那我不打扰你了。”说罢，低下头，在跨出步子前，又说了一句：“那天，真的对不起。”

　　她从他的身边走过，就在擦肩的刹那，他拉住她的手。

　　“等一下。”

　　肖儿仍旧背对着他站着。现在的她，什么也无法思考，唯一想做的就是逃开。他不想从他的口中，听到事实。

　　“肖儿。”

　　一声叫唤，拯救了不知如何面对左影的韩肖儿，她叫了一声“哥哥”，便挣开左影的手，快步向韩宇恒走去。

　　韩宇恒疼爱的揉了揉妹妹的头，深深地看了左影一眼，搂着妹妹的肩，离开了。

　　空荡荡的枫林小径，空荡荡的左影的内心。

　　他看着空荡荡的手，能握住的，只有空气。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想要抓住什么，可却什么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