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一世温暖》瑾砚之清

3、二 在水一方

　　“你们说，学校的歌唱比赛凭什么不让我们音乐学院参加呀？这不是歧视嘛，我也不是学声乐的，我一吹萨克斯管儿的，碍着他们什么了？”吴迪走进宿舍一屁股坐在沈筱床边直喘粗气。

　　“什么歌唱比赛？没听说呀。”沈筱放下手里的小说，一脸茫然。

　　“等你知道了，估计比赛都完了，每天就知道看这些无聊小说。”吴迪没好气地夺过沈筱手里的书，扔到了床尾。

　　我看小说碍着谁了，沈筱小声嘀咕。

　　子璇正在走廊上晾衣服，听到吴迪的抱怨，走进来道：“人家八成是怕你们音乐系实力太强，到时各大奖项都被你们包揽了，其他学院的人怎么办呀？”

　　吴迪一听这话，得意道：“那倒是，我们系的实力那不是一般的强。”

　　“你们实力那么强，你还跟咱普通人这掺和什么呀？”沈筱看一眼自己那孤零零躺在床尾的小说，忍不住回了吴迪一句。

　　“你这个臭丫头……”

　　吴迪气得上前掐沈筱的脸颊，惹得沈筱连连告饶，两人闹得不亦乐乎间，陈怡捧着书走进来，“各位，看到学生会贴出的通知没，这次校园歌唱比赛好像很隆重哦，你们有人去报名吗？”看到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陈怡，宿舍里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吴迪反而过了劲儿了：“不就一破歌唱比赛嘛，不让参加拉倒，小敏，筱筱，子璇，你们赶紧给我报名去，也为咱寝室争争光。”

　　“你饶了我吧，我哪里会唱歌呀，不过我倒是赞成小敏和筱筱去试试。”子璇笑着说。沈筱赶紧摇头：“我可不去，要是预赛就被涮下来了，多丢人现眼呀。”

　　正在上铺趴着给男友写信的小敏抬起头，微微一笑，还有着几分婴儿肥的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筱筱不去我也不去。”说完继续埋头写她的情书。

　　说起来，整个401寝室只有方小敏一人有男朋友，而且让人惊讶的是，他俩竟然是以“笔友”的身份认识的，从高中到现在，书信往来整整三年多了，竟然都没有见过一面。男孩儿在西藏军区当志愿军，不久就会退役，两人准备等男孩退役后去北京相见。

　　宿舍里的人最开始听到这个离奇的爱情故事时都有些不敢置信，有些粗线条的小敏竟然有着如此细腻的情感，她的爱情纯净无暇，不受任何世俗干扰，她说他们是灵魂伴侣，彼此间的信任早已超越一切。

　　从西藏到C市的普通信件，往来一次要一个月左右，每次收到信，小敏都会抓紧一切时间给男孩儿回信，只为了让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自己寄去的片片深情，就是这样一年往来仅仅12次的鸿雁传书，将两颗年轻的心紧紧连在了一起。

　　从最初的诧异，到现在的感动与祝福，沈筱心底不是不羡慕的，只是缘分这种东西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自己何时才能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灵魂伴侣呢？脑海中不期然又浮现出那双温润如玉的双眸，沈筱使劲甩一甩头，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老想起他呢。

　　最终，在宿舍姐妹们的投票表决下，沈筱和方小敏一起去报名参加歌唱比赛，不管名次如何，只为了姐妹们去观战时能有个支持的对象。沈筱对于这个结果直翻白眼，哪有因为这个理由就赶鸭子上架的，真是服了这帮人。

　　校学生会办公室内，一位身材玲珑有致的女孩儿正对着一堆报名表发呆，酒红色的大波浪长发慵懒地披在肩上，淡而精致的妆容衬得原本明媚的五官更加妩媚迷人。

　　“少伟，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的歌唱比赛竟然有这么多人报名，我手下的人已经忙得人仰马翻了，真的好烦？”校学生会文艺部长吴涵秋秀眉微蹙，望着办公室里那位气质温润儒雅的男生。

　　“报名的人多，证明你们的比赛很有影响力，也证明了这一届的新生多才多艺，这是好事呀。”秦少伟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随意地翻着桌上的报名表。

　　“那么，你这个宣传部长能不能帮帮我？”吴涵秋小脸微扬，妩媚的笑容足以拨乱无数男生的心智。

　　然而秦少伟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眼前的女生，脸色如常。文艺部的所有活动，她似乎总是喜欢拉他入伙，实际上他并不想参与，况且，她若是想要找人帮忙，学生会多的是主动送上门来的人。

　　秦少伟刚想拒绝，无意中却看到一张报名表，中文系三班沈筱，是她？他还记得，她鼓着腮，用那双亮若星辰的双眸瞪着他时，灵秀的脸上几分恼怒、几分无奈、似乎又有几分迷茫，却一下子，搅乱了他静如止水的心田。

　　秦少伟手一顿，沉思片刻，重新摞上报名表，对着吴涵秋道：“好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竟然如此爽快！吴涵秋喜出望外，虽然只要她开口，多的是人抢着帮忙，可是，她却只想让他帮，这样……就能多一些时间在一起。

　　“这样，咱们商量一下海选的时间和流程，得赶紧把参赛选手的编号发下去，因为人数太多了，所以可能需要一天时间来筛选……”

　　沈筱和小敏到达初赛现场时，已有二百多人在等候，选手按照编号轮流上台，每人只有一分钟的清唱时间，拿到“通过”牌子的，可以参加下午的第二轮筛选，没有拿到的就直接淘汰了。

　　现场评委基本上都是音乐系的师哥师姐，吴迪本还想拉拢拉拢关系，到现场才发现评委们她一位也不认识，为此被小敏好一顿嘲笑。

　　两轮比赛过后，小敏和沈筱竟然有幸都进入了决赛，为此，401寝室六个女孩儿在现场旁若无人的拥抱欢呼，惹得一旁没有进入决赛的选手嫉妒不已。

　　秦少伟坐在现场的一个角落里，看着一脸灿烂笑容的沈筱，禁不住唇角上扬，眼底满是笑意。她的唱功不算好，但是胜在能唱到人心里去，或许，这就是她能够进入决赛的原因吧。

　　他从不知道，那首江美琪的《想起》能够这样打动人。

　　沈筱进入决赛的事情在中文系三班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林芳是班里的团支书，得到消息后巴巴地跑过来问沈筱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可以申请班委会给予解决。沈筱一向是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连忙谢绝了林芳的好意，说自己这边都准备好了。

　　林芳听了也只好作罢，却又神神秘秘地把沈筱拉到没人的地方，皱着眉头，一脸苦闷道：“他到现在也没有回应，看到我还是跟以前没有任何差别，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是谁？沈筱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是秦少伟，沉默了半晌，真诚地对着林芳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鼓励你继续坚持，因为爱上太优秀的男生，本身就注定了爱情之路不会那么平坦，凡事只要顺着自己的心走就好。”

　　林芳咬着下唇，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微微发亮，“筱筱，谢谢你，我想我知道怎么做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我不会放弃的。”沈筱点了点头，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好友。

　　决赛当晚，校礼堂灯光璀璨，座无虚席，因为组委会早已按各个学院分好了位置，宿舍里的姐妹们也就被迫分开了，大家颇为郁闷，容风说：“没关系，这样分开坐反而好，到你俩唱时，每个角落都会有欢呼声。”

　　看着淡扫蛾眉、一袭白裙，长发轻挽，仿似仙子下凡的沈筱，再看看一身哈韩式休闲装扮，俏丽可人的小敏，陈怡不停地说：“小敏，筱筱，你俩都是咱们401的骄傲，你们千万别紧张。”嘴上让别人不紧张，她自己的手却抖得不行。容风看着她那副紧张的样子，生怕她把大家都搞紧张了，赶紧把她拉走了。

　　小敏的参赛曲目是张惠妹的《牵手》，沈筱则选了一首经典老歌《在水一方》。小敏抽签抽到了10号，沈筱抽了个2号，所以未在后台待太久，便轮到沈筱上台了，音乐刚刚想起，沈筱的心内感慨万分，之所以选这首《在水一方》，大家都觉得很适合她的嗓音，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自己实在爱惨了这歌词，情之所系，所谓伊人，然在水一方，终不知其所在。相思益至，如影在前，伸手触之，却遥不可及。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沈筱站在舞台中央，就那般轻启朱唇，浅吟低唱，她的眼睛似乎微微有些湿润，长长的睫毛垂下，再睁开时分明多了一层朦胧的薄雾，淡淡扫过台下，却惊讶地在评委席上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眸，不同于那晚的温润含笑，那眼光中有怜惜，有欣喜，有感动，似乎还有……一抹款款深情。“款款深情？”一定是我看错了。沈筱心里乱成一团，第二段开始时声音明显有些轻颤，不由得又向那双眼睛看去，这次看到的却是满满的鼓励，心慢慢平静下来，一首唱完，台下掌声如雷，还夹杂着口哨声一片。走回后台，小敏冲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沈筱却回应得有些心不在焉，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他的眼光中这般无措了呢？

　　小敏只当她还未从紧张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也就自去欣赏别的选手唱歌了。

　　沈筱依旧精神恍惚，直到小敏唱完，吴迪和子璇来到后台，吴迪兴奋地给了小敏一个熊抱，又揽过沈筱道：“以你俩目前的分数，我觉得进前五肯定没问题，比赛结束后咱们出去大吃一顿，我请客，哈哈，我太高兴了。”小敏一听，俩人在一边开始嘀嘀咕咕地讨论待会儿到底吃什么，沈筱则紧紧拉住子璇的手，仿佛想从一向淡定的好友身上汲取些力量。子璇觉出沈筱的不对劲，后台人多也不方面多问，于是拉着沈筱出了礼堂。

　　外面月朗星稀，比起从小长大的家乡，这北国的夜空似乎遥远了许多，坐在礼堂外的台阶上，隐隐地还能听到礼堂内的欢歌笑语，沈筱开始给子璇讲述令自己精神恍惚的源泉，讲述那一封信给自己带来的尴尬境地，默默地听完沈筱的故事，子璇轻轻开口：“筱筱，你，是不是动心了？”

　　“不是的！”沈筱下意识的开口，否定得太过急切，以至于自己都有些愣了。

　　“不是的”沈筱双手抱膝，把头埋进臂弯，喃喃道，“子璇，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怎么了，这段时间我总是会想起他，每次看到他，我似乎都会心神不宁，早知道，我就不帮林芳送那封信了。”

　　子璇拍拍沈筱的背说：“其实，筱筱，喜欢一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你不知道，红娘怎么能够喜欢张生呢？要是那样的话，崔莺莺怎么办？”沈筱悠悠地开口，内心纠结万分。

　　子璇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沈筱，因为若是秦少伟无意，那么筱筱的一片芳心该如何安置？假使秦少伟有意，那么以沈筱目前心内的纠结程度来看，她能不能解开心结敞开心扉，更是不得而知。所以，无论如何，前方的路都是充满艰辛的。

　　“筱筱，给你讲个故事吧。”子璇开始给沈筱讲起自己一直埋在心底的那段情感，凄迷而又无望，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原来子璇对于校园里许多爱慕者的冷淡是有原因的，她的心底早已住进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她的继母带来的哥哥－－姜清源。

　　子璇五岁那年母亲就去世了，父亲悲痛万分，一直没有再娶，既当爹又当妈地照顾着年幼的子璇，因为不放心子璇一个人在家，所以父亲就连外出谈生意时都会带着子璇，所以子璇的童年基本上是在一个又一个城市的辗转间度过的。十岁那年，父亲遇到了现在的继母，继母还带着一个男孩儿，年长子璇三岁，就这样，毫无血缘关系的子璇和清源成了一家人。

　　继母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或许是为了弥补子璇缺失了整整五年的母爱，她疼子璇甚至比清源还要多，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个留给子璇，而清源对这个忽然多出的如花似玉的妹妹也是疼爱得紧，每天接送子璇上学放学成了他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些都让父亲特别欣慰，常常看着贤惠的妻子和一双优秀的儿女，感叹今生无憾。

　　在子璇的记忆里，她很真诚地喊继母妈妈，却从来没有叫过清源一声哥哥，总是“清源，清源”地叫着，为这，父亲不知训过她多少次，但她就是固执地不愿意唤他哥哥。这些美好的记忆仅仅维持到清源上大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清源开始慢慢地疏远子璇，虽然清源所在的大学学府就在本地，离家并没有多远，但清源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听到继母和父亲在低声讨论清源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为什么周末总是不回家的问题，子璇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好嫉妒，好嫉妒，好想冲到清源面前告诉他：“姜清源，你不可以喜欢别的女生，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可是，她不敢。她害怕姜清源的拒绝，也清楚地知道父亲和继母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以父亲在当地的地位，这对他来说或许意味着丑闻。

　　于是高考那年，她在志愿书上全部填上了异地的大学，很狼狈地逃到了几百里以外的C市，逃离了姜清源。

　　“筱筱，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每一种爱情里面都是有伤痕的，所以，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勇敢一点。”望着已经被自己的故事招惹得泪流满面的沈筱，子璇拿出纸巾递了过去。

　　是啊，勇敢一点！不能勇敢的追求，那么，就勇敢地放弃吧。沈筱满是泪痕的脸上闪过一丝坚定。

　　“快公布比赛结果了，你们俩怎么在这里，叫我好找。”吴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咦，筱筱，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没事，我就是担心自己没唱好。”沈筱不敢告诉吴迪实话，怕她一冲动又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情。

　　三人一起往礼堂内走去，比赛结果已经出来了，竟然不出吴迪所料，小敏和另一个美术学院的男生并列第一，沈筱拿到了第五名。尽管已经晚上九点了，吴迪还是叫上容风和陈怡，大家浩浩荡荡地往校外的小餐馆儿走去，子璇拍拍沈筱的手，沈筱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