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ternity（枪韦伯）》天圣

17、第 17 章

　　在韦伯和自家英灵对话的时候，天色也开始一分分地变化。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转眼间白天太阳带来的舒适温度就消散得没剩几分，街上吹起了寒冷的风。韦伯缩了缩脖子，加快步伐向前走着。

　　天黑下来之后，就将是圣杯战争的Master和Servant们活动频繁的时段。不过，此时韦伯已经不觉得害怕。方才被Lancer振奋起来的情绪，依旧暖暖地留在心里发挥着作用。

　　「主人。」Lancer犹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有件事情……我也必须向您坦白，并且请您无论如何原谅我的失礼。」

　　「嗯，什么？」韦伯对他动不动就把话说得像天塌下来一样严重的口气已经习惯了。

　　「因为一时的不慎……我昨天夜里，看到了您过去的事情。」

　　「哈啊——！？」

　　少年突然在大马路上蹦起来的样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用力捂住因难堪而开始变色的脸颊，左顾右盼了一阵子确认自己不再被别人盯着看，韦伯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笨蛋、你看到了什么啊？」

　　「啊，并没有看到什么私密的事情，请您不要担心。」Lancer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声音略略地提高了一点，「不过，我看到了您与Rider的那位Master在过去产生的一些嫌隙。原本以为您与他只是碰巧在圣杯战争里遇到的相识之人，不过……」他迟疑了一下，慢慢地试着问道，「主人，我无意置喙您的过往，……只是，您参加圣杯战争，莫非是为了向他复仇么？」

　　复仇……？向凯奈斯·艾尔梅洛伊吗。韦伯一愣，不禁垂下眼睛。确实对于那个人的羞辱和嘲讽，自己并不能说没有怀恨在心，尤其在圣杯战争的过程中，对方居然毫不留情地哪怕要用令咒也想铲除自己的Servant——他无疑是自己的敌人。不管是参战前还是参战后。

　　然而，自己却不是为了报复才踏入同样的战圈。自己参加圣杯战争的目的，是——

　　「复仇那种事情……我才不会做呢！」韦伯的嘴唇因为激动而有点发抖，「我之所以要参加圣杯战争，是……为了让时钟塔的那些家伙，看到我的价值！我要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承认我的才能，我……我韦伯·威尔维特——」

　　话到这里却突然梗住说不下去了。韦伯呆呆地张口结舌了一阵子，像是发觉什么致命的错误一样，慢慢地闭上嘴，方才还明亮的眸子渐渐地黯淡下来。

　　自己的愿望——参加圣杯战争，获得圣杯，是为了证明自己。圣杯也好别的什么也好都只是见证的形式，即使那不是一个愿望实现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奖杯，他也一样会为了争夺它而踏上冬木市的土地吧。因为在这场战争里，一切会让他遭到嘲笑的因素都被丢开不算，可以仅仅凭借自己的实力胜出，他也一直认为这才是展示能力的最好契机。

　　直到真正接触了圣杯战争，意识到它的复杂和残酷之后，韦伯才发觉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向别人展示出自己的任何所谓『才能』。除了一味依赖着Lancer的保护，什么都没有做。不像别的Master那样能运筹帷幄制定缜密的战术进行指挥，也没有能治疗Servant或者进行援护的魔术能力。连补充魔力，也……只能通过那种奇怪的方式。脸一瞬红过，韦伯用力甩甩头，懊恨地闭上眼睛。

　　「主人……？」感觉Master没把话说完，Lancer担心地开口。

　　「啊啊够了你先闭嘴！」韦伯烦躁地挥挥手。

　　「是。」英灵立时缄默，周遭的气息都显得浅淡了许多。

　　正如Lancer曾说过的，在还没有获得圣杯之前谁也不是真正的赢家。他只要一直走下去就可以了，这忠实的英灵会随着自己直到最后。——但是，当骤然回想起曾经许下的愿望之后，韦伯发现，如果只是这样走下去，便已经输了。他根本没有，也不可能用自己的力量来反击那些鄙薄自己的人。一直以来，他只是战战兢兢窝藏在Lancer的保护之下面对战斗和敌人，稀里糊涂地混着日子。

　　等到最后，Lancer为自己捧得圣杯光耀了他的荣誉，心满意足地离去之后——自己获得的是什么呢。证明自己能力的轨迹不存在，别人眼里只会看到一个一无是处的Master。而仅仅凭借圣杯实现心愿的神力去逆转他们的看法，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这样子。通过圣杯改变的事情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不是依靠自己企及的终点，也不是依靠能力折服别人的结果。自己在这中间不做什么的话……

　　韦伯呆然地抬起头，他在那一瞬间意识到——

　　他和Lancer，居然那么相似。

　　圣杯和那近乎于神的力量对他们而言都不重要。在圣杯战争的尽头等待的是什么，也不是重点。韦伯只是想让自己踏过的道路发出属于自己的光，正如Lancer无视圣杯，仅仅一心希望让他的忠义化作勋章和君主的荣耀。如果这场战争就要在自己无尽的逃避和躲藏里捱到最后，那么即使是拿到了圣杯，他也没有资格和颜面将其举过头顶。——因为那不该属于未曾付出与之相称的能力来争取的他。

　　韦伯紧咬牙关，下意识地扫视身旁空空无人的地方，Lancer一定就在哪里看着自己，而这渺小无力的身影此刻是否也倒映在他的眼里？……和他比起来自己是这样懦弱无能，万一Lancer在圣杯战争里被其他Servant击败，那么自己也会像风中残烛一样转瞬就被扑杀吧。

　　尽管Lancer已经在很谦卑地努力让自己看到积极的一面，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更感羞愧和耻辱。如果告诉这位光华耀眼的骑士，这样下去自己的心愿是不可能实现的——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会失望，还是会愤怒？抑或是，痛恨起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韦伯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空气中突然传来的尖锐波动打断了少年兀自愁苦的思绪。全身警铃大作，体内的魔术回路应和般地释放着一阵阵痛感。

　　「唔！？」少年打了个冷战，有点惊惧地抱紧双臂。这强烈的咒术所传递来的魔力像是要把范围扩展到整个城市一样，异常庞大也异常鲜明。

　　身旁的Lancer似乎也已经觉察到了这一点，正在敏锐地判断着它传来的方向。

　　「主人，在河边。」

　　自家Servant沉定的话语传来，韦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附近。正巧马路对面就是冬木大厦，如果可以跑到楼顶的话，一定能立刻瞭望到未远川那个方向的状况吧。顾不上再去纠结之前心里想的事情，年轻的Master抬脚冲向大厦的门口。

　　招摇而霸道的魔力波动就像催促狩猎的鼓点一样不断地扩散。整个冬木市的Master和Servant应该都已经有所感觉，并且向其来源之处赶去了吧。站在冬木大厦的最高层，因为不用再担心被人看到，韦伯让Lancer显示出了身形。英灵熟悉的俊美面庞浮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的心里略微安定了些。

　　「是Caster，主人。」Lancer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远处浮起乳白色浓雾的未远川，「他就在河中站着，但我看不清他具体在做些什么。」

　　韦伯瞪大了眼睛，他什么都看不见。白茫茫的雾气把冬木大桥及与其相连的那一片地带完全遮蔽，可见度极差。以人类的肉眼，即便是在视野最好的高层楼顶也没有办法搞清河岸的状况。

　　「——」

　　少年用力吞咽了一下，抓住衣服的下摆。既然在这里看不见就意味着，必须前往浓雾覆盖的所在。在悬赏的号召下现在所有的Master一定都带着自家的英灵赶过去了吧，现场的状况该有多么复杂无法想象。是会和他们联手击败Caster，还是干脆发展成像之前那样几方混战起来的局面，韦伯不知道。

　　但他很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单单地站在这里观望。这是自己实现心愿的道路——也需要自己来脚踏实地走下去。

　　「Lancer，现在赶去的话应该能抢先击败他吧？」韦伯试探着问身边的Servant。

　　「没有见到其他Servant的身影，他们也应该还在来的路上。」英姿卓然的枪兵似乎感觉到了来自主人的战意，嘴角微微勾起，「现在出手，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那么……」韦伯压低了声音，反复确认自己此刻的状态。之前战斗残留下的恐惧和不安在诡异的气氛中开始渐渐苏醒，像铅块一样灌在双腿中让他有些挪不动脚步。他抬起头像是求助一样地看向Lancer，迎上对方即使是夜里也那般炯然明亮的金色瞳眸。

　　「——出战吧，Lancer。」韦伯忍住胸腔里喷薄欲出的忐忑和紧张，快速地抢在被胆怯压倒之前，将命令说出口。

　　「明白。」Lancer点点头，「您要与我同去，还是留在这里等待我的捷报？」

　　「带、带我去！」韦伯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谁要在这里干等着啊，笨蛋！」

　　「遵命，我的主人。」俊美的英灵俯身行礼，随即一把环住少年纤细的腰，抬脚一跃，犹如扑食猎物的豹子一般融入幽暗的天幕之中。高空的气流吹乱了韦伯的头发，少年眯起眼睛用力抱住自家Servant坚实的身躯，被他带着在建筑之间快速穿行。腾空的脚下是离自己好似很遥远的充斥着霓虹炫彩的都市，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但这特别的体验还是让他记忆深刻。

　　Lancer单手揽着韦伯，踩踏着大楼的边边角角快速腾跃，随着枪兵向前疾行的步伐，五光十色的都市夜景慢慢被灰白色的雾气漫过了。周遭的感觉犹如置身墓地一样苍凉冰冷，戾气浮沉。看不清周遭的状况，韦伯感到心里又是一阵发慌，抱着Lancer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一点。

　　「主人，不用担心。」Lancer目视前方，语气却是充满了魄力，「无论那里有几个Servant，我都不会让您受到伤害。但请您也务必小心自己，在我战斗的时候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嗯，哦。」韦伯用力睁开被风吹得发酸的眼睛，含糊地答应着。

　　气温越发降低，潮湿的水气和泥土的味道夹杂在迷雾里迎面扑来，这样看来大概已经快要抵达未远川附近了。耳畔好像还隐约听见了非常怪异的嘶吼声，不知道是来自什么东西的。

　　……战场近在咫尺。这一次，一定要像其他的Master那样，和自己的Servant堂堂正正地站在最前线。这样想着的韦伯抓紧Lancer胸前的衣服，眼前氤氲的浓雾，就好像笼罩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的幕布，静静地等待着他们将其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