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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迷失•丧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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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怎么下车了?外面下雨……你要去哪?”
身后传来何松哲的声音。
雨纷纷,寒风阵阵,落叶飘零。
戴上连衣帽,双手插.进大衣口袋,我走在人行道上,垂头看着地上被雨水打湿的落叶,干瘪黄枯,毫无生命力。
落叶归根。
可是,如今四处都是水泥路;这落叶,早已迷失了土壤,又如何能归得了根呢?
人性本善,若是迷失了自己,又如何找回善性?
雨水滴落在衣服上,一点一滴的湿痕,一块一片的水迹。
“滴——滴——”
身旁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我往里走了些。
“滴——滴——滴——”
急促的鸣笛声。
我再往里靠近了些,尽量离马路足够远。
于是,这次没有听见鸣笛声。
手臂突然被人拽住。
完全没料到这种情况,本就疲乏的我,没做任何挣扎,轻易被那股力量强行拉转回身,重重地撞到一个胸怀里。
不需要抬眼看人,不需要猜测,我知道他是谁。
“跟我回家!”何松哲拉扯着我的胳膊往回走,强硬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
我下意识地退后两步,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他手中的力道却更紧了几分,执意不让我逃脱。
“不要任性!这种天气你在外面淋雨是想躺医院吗?!”他回头训我,拽我的力道依旧不减。
既然无法以力相搏,我索性不再挣扎,“你说过不再强迫我的。”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突而一滞,转瞬又恢复。
“你在医院食言,现在还要强迫我吗?我说过,只要你违背诺言三次……”
“现在还不到三次!”他打断我的威胁,出言反驳。不管不顾地拉扯着我,快步来到车前,开门、扔进车内、关门。
我被摔得够呛,斜躺在后座上,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何松哲就已坐上驾驶位,驱车上道了。
伸手拉门把手,无论我怎么用力,也无法打开。这才意识到他已经锁住车窗。
“停车!停车!!让我下去!!!”连自由都受制于人,那我还剩下什么。
何松哲却将我的话置若罔闻,专心开车,而且车速越来越快,车速盘上的指针很快移动着。
雨越下越大,雨滴重重地打落在窗户上。
雨滴声、车行声、喇叭声,混合交杂着,冲入我的双耳,似乎要穿透鼓膜,绞碎我的脑浆。
我捂着耳朵,拼命甩头,想把那钻入耳膜的噪音甩出去。
可那噪音就如附骨之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
噪音刺激着我的神经,冲乱着我的神智。
那瞬间,我只有一个想法——离开。
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刹那间,耳鸣急剧尖锐,大脑血液极速流转。
我全然丧失理智般弓起身子,迅速地从后座爬到副驾驶位,使劲晃着何松哲的胳膊,大喊着让他停车。
何松哲猝不及防,扶着方向盘的手被我拽动着,行驶方向时正时偏,速度时快时慢。
“云云,你冷静点!不要乱动!”他的健手被我牢牢拽住,只能用伤手握住方向盘,稳住车向。
车厢中弥漫着浅淡的血腥味,何松哲纱布上已有些许血液渗出,血色逐渐加深,范围逐渐扩大,最后方向盘上也沾上了鲜血。
尖锐的耳鸣声刺痛我的耳膜,震荡着我的头脑;我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也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心底只有一个念头——离开,我要离开!
为什么不停车?为什么不停车?!为什么不停车?!!
我要停车!我要下车!!我要离开!!!
心底的声音在嘶吼着,驱散掉我所有的理智,鼓动着我的进一步行动。
刹车、刹车、刹车,我只要踩刹车就可以下车离开了!
我强硬地推开何松哲握住方向盘的手,两手抢过方向盘,一脚越过挂档区,胡乱地寻找着刹车,触碰到一个脚踏,猛地一踩!
轿车并没有因此紧急刹车,而是急剧加速,车速盘指针飞快转动着。随车急剧加速,我身子一斜,往后座倒去,握住方向盘的手松脱,却也因此牵拉方向盘,车身突然急转弯。
轿车极速驶出车道,越过道路中央绿化带,直入反向车道,与此同时正对面一辆大型货车正疾驶而来。
高倍瓦数的前车灯扎进我的双眸,尖锐刺耳的鸣笛声在脑中回荡,我的身体突然被人推开,往后座摔去,重心不稳倒在后车厢。随着空间的天旋地转以及剧烈撞击声,我一头撞向车门,感觉有股温热的液流从额头一路滑过眼眉、鼻唇直至脖颈,呼吸浅慢了下来,意识逐渐丧失。
迷迷糊糊,闻到空气中散发的浓重汽油味,胃肠抽动了一阵,伴着恶心反酸之感。我很想睁开眼睛,头脑眩晕却让我无力抬眼。
隐约听见车窗破裂声,身体被人拖动着,连带胸口处被拖拽得很疼,疼到连呼吸都很费力,很费力。
谁在唤我的名?谁在唤我的名?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我真的很累了,让我歇息一会儿吧。
他好像感应到我的意念,终究是不在呼唤我了。
而我,也该安心地睡了。
不知沉睡了多久,我感到滴滴水珠落在我的脸庞上,凉丝丝的。
缓缓睁开眼,久违的光线刺入双眸,我迷糊着双眼,逐渐适应光线变化,隐约见着床
旁的人影。
“云云!你终于醒了!”
“可把我们吓坏了!”
那是父母的声音。
妈妈见我醒了,喜笑颜开,但很明显得憔悴不少,眼睛红肿,脸颊上的泪痕还未干。爸爸欣慰地笑了笑,眼中不乏喜悦与疲惫,说出去叫医生过来。
我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手背吊着点滴。胸口有些发疼,呼吸不是很顺畅。
洁白的墙壁,洁白的窗帘,洁白的床单,这样纯净的颜色,此刻在我看来却像是死寂般的沉沦。
我望向那死寂的白,任由它无声无息地将我的整个躯体湮没,窒息。
“云云,你怎么不说话?别吓妈妈啊!”妈妈的眼眶又开始湿润起来。
我喉咙转动了下,嘴唇口腔干渴,嘴唇张合了几下,发出低哑的声音。
妈妈附耳听出我的意思,惊诧之余连连摆手,“不行!你都没养好伤,怎么能出院呢?”
此时,爸爸和医生进来了。
医生进屋来到床边观察我的意识,查看心电监护仪上的各项指标,接着拿出听诊器在胸口处听,再将指腹搁在我腕间诊脉。
他将听诊器从耳内取下,“钟云云,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将眼珠转向他,瞥了一眼,陌生的人;我不理会,继续望着天花板,呆滞刻板。
“云云,医生问你情况,快回答啊。”妈妈在一旁焦急。
医生没有因此而生气,反倒很是气定神闲,安慰家属:“没关系。她刚做完手术,麻醉苏醒这段时间,性格淡漠是正常的。现在身体恢复不错,不要担心。如果有问题,请及时联系我们。”
“好的,谢谢。辛苦了。”
“应该做的。”医生离开。
“你和松哲实在太不小心了,怎么就出车祸了呢?”妈妈帮我把被子掖好,带着责备关切的语气。
我听到关键词,看向妈妈,蹙眉不解:“车祸?”
“居然和货车撞上了,想想都觉得惊险。”妈妈不寒而栗,转而才注意到我疑惑的面庞,“怎么?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