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情》容默

2、逃婚

　　第二章逃婚

　　之凰到底是年纪小，心思单纯，心里头藏不住事。前几天她还嘱咐韩臻鸾别把她的心事透露给姜氏，这会儿不过与母亲三言两语，她便自己主动招了。

　　之凰说完，连忙捂住嘴巴，却已经是来不及了。姜氏沉着一张秀面，难得褪去了惯常的笑模样，十分严肃地问她：“你见二殿下做什么？”

　　“我……”她是有心同母亲坦白，但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全盘托出。之凰也知道，她的话对姜氏来说，实在太突然了。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得不招了：“我从小便仰慕二殿下，所以我想嫁……”

　　“之凰！”姜氏突然打断了女儿，长长地叹了一声，“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容家的形势，不太好。”

　　“啊？”之凰意外道：“怎么会？”

　　姜氏叹息道：“我们容家虽是百年世族，但从你父亲这一辈起，便是男丁稀少。自从你父亲落了病，咱们容家朝中能顶事的就只有你大伯父了。你两个兄长到底还年轻，自己都没站住脚，又如何襄助家族？而今，左家鼎盛，楚氏兴起，咱们容家的地位，可是岌岌可危了……所以容家的每一个女儿，婚事都不能草率决定，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之凰不服气地说：“我又不是要嫁给一介布衣，我是要嫁给当今的皇子，我的表哥呀！”

　　姜氏摇头道：“傻孩子，你懂什么！二皇子生母早逝，寡言少语，向来不得皇上和淑妃娘娘的宠爱，能有什么前程？你可是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娘舍不得你嫁给他！倒是三皇子，和他差不多大，却是性情温和，一表人才，与你堪为良配。”

　　“别说了！”之凰愤怒地说：“母亲不妨直说，嫁给三皇子我们就能倚靠左氏这棵大树了！说什么宠我爱我，到头来你们和卖女儿有什么分别？！”

　　“混账！”姜氏气急，一怒之下竟然打了之凰一巴掌。之凰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眼底又是惊又是怒。

　　姜氏见她一张白嫩的小脸儿上立时现出通红的手掌印，也是心疼不已，后悔自己这一巴掌打的狠了，以前她可是连女儿掉一根头发都要心疼的，更别提打她了。可现在也了打了，姜氏也不好再回头，只得硬下心肠道：“你也不小了，也该懂事了。这些天你不要出去，就在房里好好想想吧！”

　　想，她的确是得想想。不是想着怎么说服自己嫁给三皇子，而是想想怎么逃婚！

　　对，逃婚！

　　她容小七才不是那等唯唯诺诺的闺阁小姐，她不想嫁的人，才不会屈身下嫁呢，就算对方是皇贵妃的儿子也没用！

　　可是……她该怎么逃，又该逃到哪里去呢？

　　就在之凰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从外推门进来了。她本以为是丫鬟，抬眼一看，才发现是韩臻鸾。

　　“小七，你是不是和夫人说了你的事？”

　　之凰点点头，一脸的丧气：“你都知道了？”

　　“嗯，夫人叫我来劝劝你。”韩臻鸾在她身边坐下，自顾倒了杯水，喝完了才说：“可我了解你，你要是打定了主意，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还是你懂我。”之凰扬唇一笑，抓住韩臻鸾的手臂摇晃着道：“小鸟小鸟，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摆脱这门婚事啊？”

　　韩臻鸾默了一默，过了好半晌才说：“办法我倒是替你想了一个，只是这条路不大好走，就要看你愿不愿意了。”

　　“我愿意我愿意。”之凰不假思索地说：“你快告诉我，你想出了什么好办法？”

　　“回临安。”韩臻鸾放下茶盏，目光炯炯地说：“找到二皇子，让他和你一起承担。”

　　“回……临安？”之凰没有想到，她才刚刚回到京城没几天，韩臻鸾就给她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要她回去。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思考起可行性来。不错，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没办法抵抗家族的力量的。若是二皇子和她齐心协力，一起劝服了三皇子，倒还有一线生机……

　　她不怕回去的路上会经历千辛万苦，百阻千难，她只是只是担心……二皇子他，会与她抱有同样的想法吗？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冒这一回险，究竟值得不值得……

　　之凰闭上眼睛，想了一想，突然一握拳，下定了决心。

　　值得！

　　无论她的婚事最终结果如何，只要她努力过了，就值得！

　　她睁开眼睛，看向韩臻鸾。不待她开口，韩臻鸾就知道，之凰已经决定了。

　　“我陪你一起去。”韩臻鸾道。

　　“嗯！”之凰没有客气。韩臻鸾是姜氏的表亲，从小无依无靠，和之凰一起长大，二人不是姐妹，胜似姐妹，也不需要客气。

　　打定主意之后，两人便悄悄地准备起了行李。两日后，之凰通过韩臻鸾转告姜氏，称自己想通了。姜氏大喜，解了女儿的禁足，欢天喜地地和左氏准备起了之凰进宫请安的事情。

　　之凰就趁这个当口，借着去绸缎庄选料子的名义，偷偷溜出了容府，逃出了京城。

　　一路上，她们扮作男装，用香灰抹脏了脸。虽说仔细看起来，仍旧是两个小姑娘，但在人堆里头，到底是没那么扎眼了。

　　历经千辛万苦之后，两人终于抵达临安城。但叫她们为难的事情，还在后头——江浙这么大，该去哪里找二皇子呢？

　　“小七，我看咱们还是先找间客栈住下，再慢慢打听消息吧。”韩臻鸾建议道。

　　之凰：“也只能如此了。”

　　被大水席卷过后的临安城，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大街上空荡荡的，除了个别躺在地上，无家可归的流民，并没有多少人影。至于客栈，也只剩下一两家开着门，住宿条件也差到了极点。但之凰已经很满足了。她现在不敢回家，只能暂时在这里落脚，起码要比风餐露宿好上许多。

　　两人放下行李，胡乱填了填肚子，便出门打探消息了。因为怕容家的人追上来，两人决定分头行事，尽快找到二皇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叫之凰给打听到了二皇子的行踪。说来也巧，她就沿着这条临安城往日里最繁华的大街挨家挨户地打听，正巧有一间也是唯一的一间首饰铺子还开着，知州夫人正在里头挑选首饰。有下人见她打听，便十分得意地说：“二殿下算什么呀，就连大皇子、钦差大人都住在我们老爷府上呢！”

　　“知州府吗？”之凰问。

　　谁知那下人突然间翻了脸，朝她肩头狠狠推了一把，看着之凰摔倒在地的样子，还嘲笑道：“你这小叫花子，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快滚快滚！”

　　要是在往日，容七小姐定是要和这狗奴才没完的。可是现在，她急着去寻心上人，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凭着印象，着急忙慌地跑到了知州府。好在知州府就在临安城内，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

　　可看着知州府的大门，之凰又遇到了一个新的难题——她该怎么进去呢？

　　要说身为容家的小姐，这知州府她以前也是来过几回的。只是她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敢自报家门。她敢从家里逃出来，那是因为有恃无恐。之凰知道，家里人一定会为她善后，不会毁了她的名声。可若是她自己在这里把自己的名声给卖了，那别说嫁给二皇子了，普通人家的公子都不一定会要她。

　　这可怎么办呢？

　　之凰没有办法，只好在知州府门口徘徊，死等。她就不信，裴子琅还会一直不出门？

　　她就这么从白天等到了晚上，从日出等到了日落，直到深夜，二皇子还是没有出现。

　　之凰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路舟车劳顿，都没顾上休息，今日除了早上一顿，更是什么都没吃，此时已是快撑不住了。她见实在等不到裴子琅，又怕韩臻鸾担心，便决定先回客栈去告诉韩臻鸾一声，明天一早再来这里继续蹲守。

　　谁知，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回去的路上，她才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双腿发软，头脑晕沉，猛地栽倒在地了。

　　这时的之凰还没有失去意识。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然虚弱到了极点，怎么都爬不起来。她栽倒在泥坑里，又急又气，竟然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一点都不像大户人家的姑娘。

　　就在这时，一双干净的皂靴出现在她面前。之凰本能地顺着那双笔直的腿仰头向上看去，逆着月光，依稀看到一张年轻的脸。她张了张嘴，想要求助，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好像被堵了块巨石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累极了，颓然地倒在了地上，不再做无畏的挣扎。她想了，这人若是好心救她，她便是捡了一条命。他若不救，大不了她便死在这里，也算是为后人观看的话本子提供了一点痴情女子的素材。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人不但要救她，还不假借身旁的仆人之手，竟然亲自将她从肮脏的泥水坑中抱了出来。之凰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穿的是白衫。

　　她突然十分不好意思起来，既是为弄脏了他的衣服，又是为了男女之别。她虽与那些循规蹈矩的闺秀有所不同，但到底还是身处那个阶层的人，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洒脱。

　　谁知那少年却是一脸的坦然，还颇为关心地问她：“小兄弟，你没事吧？”

　　之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把她当做了男孩儿。于是她陡然间放下心来，沉沉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