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练字,夜话一 ...
-
柔宝既不是营养师,也不是医师,对自个儿的情况虽说只是推测,怕也是不离十的了。再者说,多补充些营养,对自己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抵抗力强了,也不容易得病不是?
既然有了方向,柔宝便开始结合自身的经济情况绞尽脑汁的想可以用于食补的食材:牛羊乳、荤食、鸡汤、羊汤、鱼汤之类的虽说效果最好,只这价钱并不是柔宝如今能够负担得起的,而黄豆、黑豆、青豆等豆类制成的豆制品,还有核桃、杏仁、松子等干果里也含有大量的蛋白质,却是不错的选择。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柔宝状似不经意的向正在埋头书册的李大郎提了一句自己想吃豆腐了,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柔宝的宵夜一直是一道小葱拌豆腐,以至于后来柔宝一闻到豆腐的味道便一阵胃酸翻涌,还因此闹出过一桩趣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起初,李大郎都是偷偷摸摸的为柔宝置备下,后来还是惊动了王氏。因为用来做豆腐的豆子是自家地里产的,王氏母子对豆制品无甚好感,佃农每年送来的豆子都吃不完,因此王氏对柔宝并没有过分责难,只是无关痛痒的骂了几句便作罢了。柔宝很庆幸自己吃的只是豆腐,而不是新鲜的蔬菜瓜果,否则还指不准掉层皮呢。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天气转凉,已是初冬。
今日恰逢十五,一轮圆月如玉盘般皎洁生辉,于浩瀚星空中愈发显得光彩夺目,耀的人眼前一亮,柔宝的心情亦如明月般晴好。
终于赶完了,柔宝长长呼出一口气,将手上刚刚绣好的一幅绣品好生端详了片刻,心中愈发满意。不知不觉,她学女红也有快两个月了,从起初的针法杂乱到如今能够独个绣出个物件来,虽说针脚仍旧有些歪歪扭扭,只这当中的进步是她最为欢喜的了。柔宝一面随手从炕桌上摆着的一盘小葱拌豆腐里捏了一小块豆腐放入嘴里,一面脑补着明日女红课上秦寡妇见了自己的作业该是如何夸赞一番,竟是不由痴痴笑了起来。
边上的李大郎似是被柔宝的欢喜气氛感染了,目光从书册瞥向了柔宝手中的绣品,带了几分鼓励的意味道:“我的小柔宝女红是越来越好了,只这么一朵花未免太过单调,何不在旁添加上几片叶子作为陪衬,岂不更加完美?”李大郎自认为这个马屁拍的很是委婉,心道柔宝听了必然高兴,末了又追问一句,“这是绣的什么花儿,我竟是没有见过的,小宝儿手真是巧的很。我瞅着甚是喜欢,不若做了手帕与我吧?”
柔宝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到最后索性黑着一张脸直直瞪着李大郎,双唇紧泯,做气势汹汹状。
李大郎还以为是柔宝不舍得把这幅绣品给他做成手绢子用,苦着一张脸讨好道:“我的小宝儿真是小气,若实在舍不得,不如照着再替我绣一幅同样的花儿,若在旁边再添上几片叶子就最好不过了。”
柔宝终于忍无可忍了,毫无形象可言的大吼了一声,“这是小猫,我绣的是小花猫。”
屋里一时间静得出奇,只有屋外寒风的“簌簌”声偶尔在耳边响起,墙上的人影随着烛火的摇曳而晃动不安,气氛竟是渐渐有些怪异起来。半响,李大郎的闷笑声在柔宝头顶响起,带了几分隐忍与促狭。
柔宝盯着李大郎笑意连连的眼睛,终是无声的叹了口气,罢了,这么较真干什么呢。柔宝先前的自信心被李大郎打击的所剩无几,索性将绣品扔到一旁,捡了床头那卷被她翻了好几遍的《百家姓》开始练字。
李大郎见柔宝用手指沾了水在炕桌上一遍一遍的练字,神情专注,全然没有先前那股子气鼓鼓的模样,心道这丫头变脸之快堪称绝技,便也收起了玩笑之心,继续抄书。
柔宝练了一会子字,早已没了兴致,便将之前晒好的枫叶拿出来把玩,捡了几片较大的试着用墨笔在上边写字。虽说她练字也有不少日子了,只不过实打实的用墨笔写字还是头一回,因此写出来的字比平日里沾水练习时写的还要丑上几分。柔宝在几片写好了字的枫叶中挑选了一片字迹最为满意的,并在背面标上了序号一,随即找了个木匣子给装了起来。因为这个时代用于写字的竹简成本相对较高,就连李大郎平日里也是尽量省着用的,她不过是闲暇时写着顽而已,这才想到了用晒干的枫叶来代替竹简,同样可以保存下来,这样日积月累的,柔宝也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进步。
等忙活完这些琐事,柔宝又开始无所事事起来,一双眼睛便乌溜溜的转向了李大郎。见李大郎暂时停了抄书,将墨笔搁回了笔枕上,身子向后倾斜,一只手于身后撑在炕床上,支撑起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另一只手来回揉搓着脖子左右转动,一副怏怏模样,想是脖子发酸累极了。柔宝如小花猫一般一扭一扭的爬到李大郎身后,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准确的按上了李大郎的太阳穴,力道适中的按了一会,手指便慢慢下移到了李大郎的脖颈处轻轻揉捏起来。因为柔宝在现代时曾经专门学过按摩,对各种按摩技巧都有一定的心得,她对自己的按摩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果然,不一会儿,屋子里便传出了李大郎略带满足的喘息声。
“我的小宝儿也知道体贴人了。”略带促狭的语气令柔宝不禁有些红脖子。
最近李大郎总是熬夜抄书,一夜不睡的情况也是有的,柔宝嘴上劝过几次无果后,心里愈发心疼起李大郎的身子来。柔宝见李大郎眼下劳累的模样,便试着老话重提起来,“你成日里忙个不停的,瞧着又不似在做学问,似是在眷写什么东西,只这些字都太过深奥了,我竟是笼统只认得不过十几个罢了。告诉我,告诉我,你究竟在写些什么吗,连我都捂得这么严实。”柔宝一双肉乎乎的小拳头在李大郎面前晃了一晃,道:“如果你不老实,可是要吃苦头的哦。”明明是略带威胁的话语,只不过从她这一个七岁小丫头口中说出,那奶声奶气的语调听起来倒是颇为滑稽。
李大郎似是被她给逗乐了,一把将她从身后拽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自己的双膝上,宠溺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我的小宝儿最近好像轻了不少哦,抱起来没有平日那般费力了。”
柔宝乍听自己较之以前轻了不少,心里不禁暗喜起来。想她每日里都要照上好几次镜子,却是瞧不出半点效果,还以为是吃的豆制品跟做的运动没有起到作用,难免有些灰心,如今听李大郎这样说,想必是错不了的,自己当真是瘦了下来。而李大郎与她之所以没有看出来,怕是整日里都要瞧上自己几遍,习惯罢了。如此想着,柔宝渐渐又有了希望。柔宝想等明日去七婶家上女红课时让小环好生瞅瞅自己,小环也有小半个月没有见过自己了,如果自己瘦下来,她应该很容易发觉才是。
正在柔宝畅想明日与小环见面的场景时,突然发现话题歪楼了,柔宝一面暗恼李大郎转移话题的本事,一面追着李大郎不依不饶起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在抄些什么呢,快说快说,快说么。”说罢,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已经做好要挠李大郎痒的准备了。
李大郎拗不过柔宝的软磨硬泡,半开玩笑道:“不过是抄些学问加深记忆罢了,你知道我这人笨得很,若还不晓得笨鸟先飞,怕是此生都是个不懂礼的,空识得几个字有什么用?”
柔宝听李大郎如是说,晓得怕是再问也不会问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顺了他的话回道:“好好好,不曾想夫君大人竟是这般谦逊,小女子当真三生有幸,能得如此温润郎君。”一面说着,一面如小花猫一般一扭一扭的往李大郎怀里钻,嘟着一张嘴抱怨道:“可是,夫君大人竟是要因做学问而冷落了我么?”柔宝虽然已经渐渐接受了身为李大郎童养媳的身份,平日里说话间也只以“锄头哥”作为称谓,却是从未叫过他一声“夫君大人”,一来是心里委实别扭的紧,二来是自己年龄尚小,着实叫不出口。此次,柔宝对李大郎的称呼委实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她只是想让李大郎能够放松下来,好生休息一晚。
果然,李大郎搂着柔宝呵呵笑了起来,连连道:“依你,依你,今日便陪你好生说会子话罢。”柔宝偷眼瞧去,见李大郎神情颇为动容,眉眼间尽是喜色,渲染的一张俊脸愈发温润迷人。
两人将炕桌收拾干净,便躲到被窝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锄头哥,你的学问已经是整个村里顶顶好的了,还这般用功作甚?本朝的官员大都是世家大族世袭罔替,断不会轮到布衣的,更何况,你的身子也受不得如此劳累啊。”柔宝说罢,往李大郎怀里蹭了蹭,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
李大郎伸手将柔宝往怀里带了带,露在被窝外头的一只手轻轻捏了捏柔宝的鼻头,“我做学问只是为了充实自己,至于做官,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屋子里吹了灯,借着透过窗缝射进来的几缕月光勉强能够分辨出个轮廓。李大郎盯着柔宝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半张侧脸,带了几分怜爱的语气缓缓道:“跟自己喜欢的人在绿水青山的乡野村落耕田牧畜,才是我此生惟愿,至于家国大事,我虽有心却无力,而我身边,却有真正需要我的人。”
不知为何,柔宝觉得脸颊烧得慌,心“突突”的跳的厉害,不由脱口而出,“此生此世,上穷碧落下黄泉,惟愿与君同。”说完,不禁捂嘴瞪眼,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会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是对李大郎的过分依赖使然?对,一定是这样,柔宝如是自我安慰着,却听得李大郎爽朗的笑声在头顶响起,还有一声欢快的“好”。
屋子里渐渐被沉静湮没,尴尬的气氛在慢慢升华,柔宝只得绞尽脑汁的想话题,“锄头哥,你跟婆婆的关系似乎不太好,看得出婆婆很是疼爱于你,你也很孝顺婆婆,可你们相处起来总让人觉得别捏。”柔宝并不是圣母,她想让王氏与李大郎相处融洽只是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些,因为她一直认为王氏处处为难自己是由于王氏嫉恨她分走了李大郎大部分的关爱,很多辛苦带大儿子的寡妇都有这种心理,天涯论坛上每天都不乏这样的例子。柔宝这样想也是合情合理,可是良久都听不到李大郎的回应,还以为李大郎是睡着了,刚想翻身也睡下,却听李大郎略带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带了几分无奈的自嘲,令柔宝有一瞬间的失神,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向来乐观从容的李大郎竟也会发出这样的叹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