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气球》长安山

2、2

　　年少的时光好像总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记忆只剩两季，在春天和夏天轮回。体育课是那么的让人讨厌，因为你最讨厌的就是跑步，四百米足以让你气喘吁吁只想作呕。那时节杨柳已经开始飘柳絮了，你找了个借口不上体育课，自由活动，那40分钟的自由是那么的宝贵，尤其是自己闲着看别人跑步，更加令人身心舒畅。
　　于是你举着一块蛋糕，坐在双杠上，笑眯眯的看着其他的同学跑完一圈又一圈。还不停的说着俏皮话“加油啊，跑快点！跑那么慢早上没吃饭吗？唉，蛋糕真好吃！”远远的你看见齐楠和程晓宇跑过来，齐楠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捅捅身边的程晓宇。你眼瞅着两人脱离跑道跑到自己面前，眼睁睁的看他们伸出手，一人掰了一半蛋糕走了，你举着空空的托盘，有点想哭了。又听他们一边跑远一边说“唉，蛋糕真好吃啊！”“真的真的，是橘子味的！”
　　现在你又来到这个双杠前，坐了上去。十年过去了，你长高了些，不过也没有长高很多。初三那年，齐楠已经一米八四了，你的身高只到他的下巴。你想象着如果现在站在齐楠身前，会到他的哪儿，鼻子，嘴巴，眼睛？你的记忆又出现问题了，你想齐楠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高，是不是只是你的臆想。那个拥抱让你感到你确实只到他的下巴，而那个拥抱呢，是不是真实存在过？这回忆被你想了无数遍，就像罐头食品被揣在兜儿里，日子久了就变了质。他抱住你时，他衣服的味道又那么真实，无从考证。
　　你把自己倒挂在双杠上，你的长发拖到地上，你可以看见那四层的教学楼，就像从前一样，不过你再也不能看到护栏后那少年的身影了，他看着你，在微笑。他晃悠悠走下楼，来到你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弯下身来看你，你的视线里，他倒着的面孔越来越大，他笑着看你像看一只可爱的宠物“嘿，那么好玩？小心摔死！”
　　第一次和齐楠见面是五六月份的天气，还不到夏天，骄阳却已露出了盛夏的霸道，晒得人燥热难当。小城变的异常干燥，汽车开过总能带起一阵尘土，熏得人满鼻子的灰尘味。人们脑袋上冒着汗，却又不敢穿得太薄，早晚还是很有些冷的，穿的薄了又容易感冒。小孩子们不停的舔着嘴唇，但很快又干了，个个嘴巴都干燥的疼着。你穿着小姨给你勾的红线鞋，斜背着粉红色塑料水壶，踢踢踏踏的上学去。
　　老师介绍说，这是新转来的同学，叫袁菲，大家要互相帮助互相照顾。你用普通话做了自我介绍，又鞠了一躬，下面的同学轰然笑了，他们还不习惯一个说普通话的同学。你不以为然的撅撅嘴，老师笑着说，这位新同学的成绩可好呢，正好我的课代表转学走了，你做我的课代表吧？很多同学们发出嘘声，你扬声说，好，没问题，我一定当好这个课代表！
　　后来叶子神秘兮兮的跟你说，对你的第一印象不好，觉得你太横。你无奈的表示，当时自己那样只是怕被人欺负，然后你还真的就被人欺负了。有一位同学不交作业，你便去问他缘由，结果那人两眼一翻“我就不爱交，你那么多事儿干嘛？！”你也气了：“不交就不交，我记你的名字就是了！”“你敢！”“你看我敢不敢？！”
　　一个字典迎面砸来，砸在你的肩头，接着就是一声怒吼：“你tmd找不自在是吧？！”你又羞又气，眼泪就流下来了，将字典扔回去，却没有砸到人。“你！~~~~”你实在找不出话来说了，身边的同学们都站起来安慰你，一时场面混乱。那人还要说什么，这时候听一个懒洋洋冷冰冰的声音说：“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是男人的就给我出来说话！”
　　你回头看到一个男生站起身来，冲那人轻蔑的笑笑，然后走了出去。那男生被挤兑的满脸通红，也气冲冲的出去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知道，后来欺负你的男孩疯狂的追求你，让你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而替你出头的男孩就是齐楠，后来你问他为什么要替你出头，他说“当时就是心情不好，本来就想打架了！”“撒谎啊，我才不信呢！”你笑着说。“不信你个头啊，猪才撒谎呢你这头猪。”
　　事情是如何开始的，你实在无从寻找，就像你不知道它算是怎么结束的，也许，根本就没有开始过。
　　这个深夜，你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没有停顿，直到天际微微发白。你看着空荡的跑道，看着曾经年少的你嬉笑着从身边跑过，和几个女生坐在台阶上吃冰棍，你看着你的同学们穿过你的身体飞快跑向自行车棚，喊着放学啦放学啦！那笑声好像就回荡在这空气里。你看见你和齐楠在春天的阳光里一前一后慢慢的走向操场中央那颗大柳树，书包拖在你的背后啪嗒啪嗒拍打着你的腰。
　　你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门口的早餐店已经开始工作了，小小的蒸笼摞起老高，小店里的日光灯在深蓝色的晨雾中显得很有些刺眼，好像从黄泉路来到奈何桥，看到那卖汤的孟婆。你轻轻走进去，说，“老板，来一笼包子，一碗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