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上京已进入冬至,早晨的寒气直刺人骨,连平日一早便叽叽喳喳的雀鸟都不叫了,冰霜凝结,裹了光秃秃的树枝一层又一层,寒风一吹,扑扑簌簌地落了满地。
一夜好眠,裴思清起身时,伸了个懒腰,叫了一声早已在屋外等候的欢喜,欢喜端着一盆洗脸水进得屋来,放下水盆便伺候裴思清穿起衣裳来。
裴思清看着这些式样繁复的锦衣华服,柳眉深深皱起,自从来到上京后,慕容沐便一再告诫,上京不比临安,这里达官贵人多,他们的眼目自是也多,你若要打进他们的圈子,你就得顺了他们的品位——附庸风雅,而且二人以前在临安分床睡,在上京也是不行了,要做戏自是越逼真越让人真假难辨。
不过,幸好,自从来到上京,慕容沐便一直忙于应酬,回到卧寝的次数少之又少,这也让裴思清心安了不少。
可是,这可愁坏了一直伺候她的欢喜,自家主子的起居饮食,她这个做丫鬟的自是比别人都清楚一二,少夫人与少爷成亲也已经一月有余,俩人在临安时,还亲热不少,可自从来了上京后,少爷一直忙着各种应酬,便渐渐冷淡了少夫人,这才成亲一个多月,少爷已经开始夜不归宿了,若是传了出去,少夫人该如何自处,不过看少夫人的模样,倒似一点不在意,还有些欢喜。
小丫鬟想不通,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可又不憋不住心事,于是便问出了声:“少夫人,欢喜有一事,不知应不应该问?”
“说吧。”裴思清从铜镜中早已看到自家小丫鬟的愁眉苦脸,对她的一直毫不遮掩的心事其实也略知一二。欢喜这丫头虽然伺候自己不久,但是对自己真是掏心掏肺,裴思清也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圆脸的丫头。
“少夫人,您与少爷是不是吵架了?”欢喜不无担忧地问。
“欢喜怎么会这么问,我与您家少爷相敬如宾着呢。”裴思清好笑,这丫头还真能想。
欢喜不信,“那为何来上京都一个月了,少爷来您房中的次数一个指头都数得过来。”
裴思清突然想逗一逗这个操心的小丫鬟,故意板起刚画好淡妆的精致脸孔,柳眉斜斜挑起,一双凤目微微眯着,“欢喜,你是不是管得多了?”
欢喜一见少夫人生气了,吓得慌忙跪下,求饶道:“少夫人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关心您。”
裴思清敛去怒容,摇头笑笑,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磕头的欢喜,“唉,我逗一逗你罢了,怎么就吓成这样。”
欢喜看着裴思清的面容带着一丝暖暖的笑意,顿时破涕为笑,“少夫人,您吓死奴婢了。”
“叫欢喜,别奴婢奴婢的。”
“嗯!”
“其实对于慕容沐回不回房,我倒是不放在心上,他想着事业,自是应该的。只是来到上京都已经一个月了,也不见他带我去拜见慕容家的长辈,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裴思清曾向慕容沐提过一次,可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只说等他忙过这一阵子再回去拜见也不迟。
刚来上京那几日,除了参加太子办的接风酒宴外慕容沐带着裴思清又参加了一些别的酒宴,后来裴思清觉得烦了,便如实告诉慕容沐,慕容沐没说什么,只是以后再有什么宴席,他便一人前往,裴思清终于落得了几日的清闲。趁着这几日的清闲,她便躲在酒屋中埋头酿酒,自从慕容沐告诉她在御酒宴之后还要为公主的婚宴酿酒,她便无一刻停歇,心里直骂慕容沐是奸商,吃人不吐骨头。
酿酒对于裴思清而言还不算什么,真正让她痛苦的是,即使她都这么忙碌了,她的体重却在不断上涨,脸倒还是以前的瓜子脸,尖尖的看不出变化,只是那身子在冬衣的包裹下不知不觉间丰腴起来,裴思清一度哀叹,可能是六儿的手艺太好了,自己便会不断增肥。她自从吃过六儿的手艺后,别人做的饭菜是怎么吃都不香,无奈只得求了慕容沐让六儿没隔一日做一次饭。
从欢喜那得知慕容沐早早便吃过出去办事了,裴思清便命欢喜把饭食端进卧寝,就在温暖的室内用餐,屋外寒气逼人,她实在不愿出去。
“唉,欢喜,你看看我是不是又胖了?”裴思清哀愁着小脸,看着被冬衣紧紧包裹住的身躯,语气颇为懊恼。
“少夫人哪里胖了啊,欢喜看着正好,这才是标准的身材嘛。”欢喜圆脸红扑扑地,看着裴思清昂然耸立的胸前之物,眼内一阵艳羡。
裴思清拿着筷子,轻敲了一下欢喜的脑袋,“你个小没正经的,我就是为这个在烦恼,你还一脸羡慕。”她非常恼怒地低头瞪着自己的丰满,你说胖哪不好,偏偏肉都长到了胸前两处肉上了。
欢喜轻抚脑袋,做了一个鬼脸,“少夫人,您这就叫珠圆玉润好生养,是最惹老人家喜欢的身材。”
裴思清听后一脸绯红,作势要再打,欢喜捂着脑袋蹦跳着跑出卧寝,她心情不错,追着跑了出去,还没跑几步,便得到仆人通知,怡然郡主与宰相家的三小姐席景烟来访。
裴思清停下,朝那个仆人吩咐道:“去告诉她们少爷不在,让她们改日再来访吧。”
欢喜看到裴思清一脸不耐,也停了嬉闹,上前在她背后站定,等着吩咐。
谁知那仆人却道:“少夫人,郡主说是来见您的。”
“哦?这可奇了,难道上次在太子府还没被我气够吗?”裴思清冷冷一笑,依郡主的性子,是断然不愿意再与自己有交集,今日竟然愿意屈尊前来,怕是受了某人的戳串。
想到这,裴思清整整衣装,姿态优雅地向前厅走去。
刚到前厅,不出所料,郡主木婉一脸不耐烦,再看到自己后更加的不耐烦加憎恨,实在不愿多说一句话,倒是一旁的席景烟淡定从容,自始自终面带微笑,比上次在太子府遇到,又多了一些高雅之气。但是,她无论再高雅,裴思清都很难对她心生好感。
裴思清恭敬地向她二人行礼。
席景烟悄悄捅了捅木婉,木婉这才不情愿地道:“听说你酿得一手好酒,今日前来,是想向你...向你...”
木婉说道最后一句时,那个“买”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不停重复。
席景烟暗暗叹气,只得接上,“上次在太子府实在是一场误会,思清姐姐还请不要见怪。上次家父在太子府中喝了御酒莫愁,一直念念不忘,这半月来日日念叨要是能再喝上一口就好了,我这个做女儿的自是为父亲分忧解难,所以才不请自来,求姐姐卖一坛莫愁出来,银两双倍奉上。”
裴思清心底冷笑,为父亲分忧解难,亏她讲得出口,“哎呀,民妇不敢当这个姐姐,太子...席小姐还是喊民妇思清吧。席小姐如此孝顺,民妇很是欣赏,只是这御酒并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还得告诉夫君,让他定夺呢。”
“慕容大哥说御酒是姐姐酿的,姐姐一人允了就行了,不必得到他同意。”席景烟客气地回答。
裴思清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个慕容沐就是个刘阿斗,被这个席景烟耍得团团转。
“嗯,这个...席小姐,您也知道,酿造御酒之物非常贵重稀有,所以御酒的数量并不是很多,若是我今日卖了一坛给您,明日别家来买,我若不卖,怕是会招人话柄呐。”
裴思清一脸犹豫,语气诚恳,处处露着担心,“御酒是贵重之物,若是在御酒宴之前不能凑齐足够的份数,我怕皇上会怪罪下来。”
席景烟白了一张脸,她实在没想到裴思清会连太子与慕容沐的面子都不给。
木婉冷哼,对裴思清翻了个白眼,“烟姐姐,不必求这个奸商,咱们去求慕容哥哥,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呵呵,郡主,如果民妇没记错的话,夫君说过御酒是民妇酿的,民妇有权做这个卖不卖的决定。”
木婉气结,伸手想甩她个耳光,可是因着之前那次被慕容沐出手阻止,这举起的手是怎么都落不下去,只得尴尬地缩回去。
裴思清自是清楚她想做什么,所以在郡主举起手时,便做好了躲闪的准备。本来在她身后伺候的欢喜,此时正端着茶回到前厅,看到少夫人要被欺负,便急忙上前站在裴思清身前保护。
席景烟努力平静下来,“思清姐姐要怎样才答应卖御酒?我保证为家父求得御酒绝不告诉任何人。”
裴思清指了指欢喜端着的托盘,上面一壶茶水三只上等紫砂茶杯,清茶的热气从壶嘴之中蜿蜒袅娜,“郡主与席小姐先喝杯热茶吧,待喝过热茶,再商量御酒之事也不迟。”
欢喜端着紫砂茶壶先为郡主倒了一杯茶,再移步为席景烟倒茶,欢喜小心倒茶,谁知那紫砂茶壶竟从她手中滑落,满壶的热水洒向正坐在旁边的席景烟的手臂与腿上,顿时席景烟惨叫一声,捂着手臂痛得昏了过去。
变故陡升,裴思清与郡主因离得远了,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欢喜看到满壶茶水洒了席景烟一身,一时吓傻了,怔愣着一动不动,就连自己的胳膊溅着了热茶都没有感觉的。
裴思清急忙跑过去,大声喊着:“来人呐,快来人呐...”
她正要去扶晕倒的席景烟,身子却突然被人大力一推,踉跄着向地上倒去,待匆忙站稳,才看清推她的人正是不知什么时候从外回来的慕容沐,慕容沐一张俊脸冷寒阴黑,比那茶壶白不了多少,他对着家仆吩咐:“快去请上京最好的大夫,再把这个犯事的丫鬟关进柴房。”
他又弯腰的小心抱起席景烟,大步跑向后院的卧寝。
剧情渐渐有所转变,大家继续多多支持。
我是勇敢的清蒸,所以让大家的评论来得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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