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绵绵桃花灿》芳fang

1、第一章

　　月夜，风清冷，树影婆娑。
　　小轩窗，烛影摇曳。一道瘦削的身影，映在墙上。肖一奈站在案前，修长的手指执着笔，在纸上急速写着什么，洋洋洒洒的字体从笔下宣泄而出。似乎想到了什么，乌黑的眸子一滞，闪过熹微光芒，随之冷却，继续低头疾书。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更剧，吹得室内一阵又一阵笔墨纸砚的声响。他不急不缓地移步窗边，一沉不变的沉静，面无表情地望着天上一轮明月逐渐被周围的黑云吞噬。关上窗，没有立刻回到案边。而是来到床头挂着的一幅画前，静静端详起来。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柔，恐怕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画中一名15、6的妙龄少女，巧笑娇颜，一袭鹅黄色的羽衣随风飘荡，说不尽的芳华。在他看来，画中人又怎及她真人神韵的十一，如今他能做的，也就只有睹物思人罢。距离她消失在他的生活里，已经整整三年。
　　他的眸子一点点冷却，很快恢复到原有冰冷，“进来。”
　　不知从哪快速窜出一道黑影，单膝跪地，沉声道：“参见宫主。”
　　肖一奈眼波淡淡在他身上一瞥，不怒而威，令黑影不寒而栗。他知道宫主最恨此时有人打扰，若不是情况紧急，他也不会此时到来。
　　“说。”仍是极平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情绪，没有多余的字眼，让人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肖一奈年纪轻轻，却城府颇深，短短三年便使一手创立的玄冥宫在江湖上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行事作风别具一格，说是心狠手辣又做了不少善事，亦正亦邪令人摸不着头脑，于是正邪两道都忌讳三分。
　　黑影战栗，不知是因肖一奈周身透出的冷寂还是因他要讲的话。黑影颤声道，“有杨姑娘的消息了。”

　　“你叫什么名字？”
　　“唔，杨……绵、绵。”女童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含糊地吐出几个字。
　　“羊咩咩？”男孩眉头微蹙，右手托腮，不过7、8岁的年纪，显出与他年龄不搭的成熟。
　　女童拽着男孩的衣袖，努力咬准发音，“杨、绵、绵。”
　　看着她气鼓鼓地瞪着自己，男孩扑哧一笑，了悟道，“原来是只小绵羊。”
　　女童小脸涨得通红，使劲摇头，扯着男孩的衣袖更紧，“杨、绵、绵……”她年纪尚小，未意识到男孩话中的调侃，只凭着感觉用力纠正男孩对自己的称呼。
　　“我知道了，小绵羊。”男孩从女童手中拯救自己的衣袖，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力气竟这样大，仿佛使了吃奶的力气握着他的袖子。男孩不察用力过猛，竟把女童一同拉拽倒地。
　　“呜哇……”女童摔了个狗啃泥，哇哇大哭。男孩一愣，暗恼自己的粗心，忙抱起女童又哄又逗。不想，女童却越哭越起劲，泪珠豆大豆大的蹦出，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楚楚可怜。男孩哪看过这阵势，想他居然对一2、3岁的女童束手无策，着实哭笑不得。
　　“呃……”女童打了个响亮的嗝，停止了哭泣，定定看着前方，“浮、蝶……”
　　小绵绵口齿不清，男孩转头看去，一只金边蝴蝶流连花丛。“小绵羊喜欢？”
　　前一刻哭得梨花带雨，现在脸上还留着两管鼻水的女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男孩。她决定用眼睛说话……
　　男孩心里的一角蓦地变得软，今天他似乎笑得特别多。
　　这是肖一奈和杨绵绵的第一次见面。

　　这天晚上注定不太平，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大雨倾盆而下。
　　以前这样的天气，杨绵绵总会缩在肖一奈的怀里不愿出来。只有在肖一奈的安抚下，才能安然入眠。现在他不在她身边，她会怎么样。

　　小绵绵来到桃花谷没几天就遇上了这样的天气。
　　那天肖一奈睡得早，模模糊糊觉得被窝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正使劲往自己胸前挤。他用力一拖，杨绵绵惊恐的小脸出现在眼前。他正纳闷以她的身高怎么爬得上他的床，一道惊雷震耳欲聋，杨绵绵一泡眼泪终于没忍住，哇地扑到他怀里哭起来。他没被雷吓着，倒被眼前的小东西吓了一跳。
　　原来绵绵小小年纪便知道投怀送抱了……
　　肖一奈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东西，瞅了一眼窗外的情景，看来小家伙怕打雷。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喃喃，柔声安慰。为什么每次他见到她，她都在哭，她是水做的么。
　　他的安抚很快起了作用，小绵绵哭声逐渐变小，最后只剩短促的抽泣。这时，小绵绵抬起小脑袋呆呆望着眼前的人，小脸很快在他衣襟上摩擦几下，把眼泪鼻涕口水一股脑儿抹上面。肖一奈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只小东西，又把她往怀里紧了紧。
　　“吧唧”一下，小绵绵突然在肖一奈脸上留下一个口水印。
　　原来小绵绵不仅知道投怀送抱，还知道大献热吻，会不会太热情了……
　　肖一奈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小东西。他是不是该礼尚往来……等回过神来，小绵绵已经窝在他怀里舒舒服服地见周公了。
　　等小绵绵长大了一些，肖一奈问她还记不记得第一次上他床的情景，绵绵立马脸红了。这话是不是有歧义啊……
　　歪着脑袋仔细想了好一会儿，绵绵摇头表示没印象。
　　肖一奈又问，为什么是我呢？绵绵想也不想地答道，因为我最喜欢一奈哥哥。她说这话时，肖一奈的眼里瞬间迸出无尽光华。

　　杨绵绵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人是肖一奈，最讨厌的人是展邢风。因为每次展邢风欺负她的时候，肖一奈都会挺身而出，结果通常是展邢风被肖一奈修理得比她被欺负更惨。但展邢风依旧乐此不彼，三不五时便玩些捉弄她的小把戏。偏偏师父师娘老夫老妻了还恩爱非常，杨绵绵也不好意思拿这些事叨扰了两人的你侬我侬。他们对这个自称桃花谷小霸王——也正是他们的宝贝儿子展邢风对她的所作所为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肖一奈不在桃花谷的时候，就是杨绵绵最难过的日子，也是展邢风最幸福的日子。
　　展邢风对第一次见到杨绵绵的情景没多大印象，只模糊记得娘亲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当时他不过5、6岁，与大多数同龄男童一般顽劣成性。他也不知道他对她做了啥，就看到女童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娘亲抱着哄了很久，女童依旧哭得起劲，仿佛有哭不完的眼泪。敢情这还是一水娃娃。偏偏她越哭他还越觉得有趣，从此便形成了欺负杨绵绵的恶趣味。每次逗她，还非要把她逗出反应才肯罢手，最好是把她弄哭了才高兴。久而久之，他就得出了杨绵绵是个爱哭鬼的结论。李琳玉，也就是展邢风的娘亲，肖一奈和杨绵绵的师母，只当展邢风年幼不懂事，没有及时制止，反而助长了他的行为。
　　说了一大通，展邢风的爹该出场了。说起展邢风的爹——展笑声，也是肖一奈和杨绵绵的师父。江湖人称玉面笑笑生，年轻时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行侠仗义，在武林中地位极高，中正教出身的武林盟主齐靖远也敬他三分。欠下了无数风流债，依然有一票又一票少女前仆后继愿意为他肝脑涂地。不知怎的，最后展笑声被白玉门门主常雪衫的得意高徒李琳玉捆实了。两人经历重重波折，千辛万苦，掐指一算，再不成亲就要双双成为大龄剩男剩女了。成亲后又数数手指，再不生娃李琳玉就要当超高龄产妇了。于是就有了展邢风。李琳玉在生展邢风的时候难产加大出血，最后母子平安。然李琳玉的身体状况一落千丈，展邢风弱小的身板几度奄奄一息。展笑声心疼老婆儿子，到处寻医问药。情况好些后，展笑声便带着老婆儿子隐居山林，不问世事。经过那么多九死一生的磨难，两夫妻自然宝贝儿子得紧。
　　话说这展邢风完全遗传了两夫妻的优良传统，要貌有貌，要身手有身手。品性各方面也是人中之龙，对杨绵绵的事是特例。肖一奈、展邢风、杨绵绵三人一起长大，只要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两夫妻也就由着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