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离恨懒调弦》爱***筐

1、楔子

　　天上的月，今夜亮的骇人。

　　仰头灌下一口酒，青瓷的酒壶捏在细长的指间，酒醇而烈，入口一线喉。

　　对月独饮本不是一个少年该做的事，只是此时的他，只想这般肆意放纵，借此摆脱这三月以来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踉踉跄跄的步伐，蹒跚着扶上一块园子里碎石垒高的假山，借着仅剩的力道，少年一撑臂便坐于假山基石之上。

　　细长的双眼眯缝在一起，嘴边噙着一丝似是而非的笑，一身的金带华袍已被倾洒的酒淋得满身都是，这般醉态已是摇摇晃晃的，怕是一个不留神就会从石上摔下来。

　　扬起手中的酒壶就要继续往嘴里灌，却忽的惊觉身后似有响动，少年的神色迷瞪却也瞬间有一丝清明，这是皇上新赐的彰淮宫，连宫女黄门都是明日才拨来侍候，怎会有人？

　　少年神色凛冽跳下假石，方才的醉态已毫无痕迹，左手执着酒壶，白色鹿皮的软靴轻踏在草上，气神屏息，尽量不出一点声音。

　　假山后竟窝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身红色纱丽金色滚边，吊坠的金珠环绕的抹胸，腹腰间竟未着寸缕，赤着的足皮肤莹白，上面却布有条条血痕似未干涸。

　　此时的她丝毫未发觉斜面覆盖而来的人影，正专心的啃着手中玉盘里的糕点，一侧的乌发随意散落掖在耳后，嫣红色的忙不迭的嚼着，连带着娇俏的鼻尖微微颤动。

　　“你是谁？”少年忽的出声，方才酒的灼烧让他的声音微微喑哑。

　　那少女吃的正欢，冷不丁听得这一声喝，忙的转头却不禁噎住，咳不止，一张白玉雕琢的脸涨得粉红，额前环着的一串彩石珠链也上下抖动，中间镶着的一颗灿若星子，非流俗之物。

　　少年还是不改神色，冷冷的俯视着面前的少女，少女稍稍止住咳声，扶着石壁站了起来。

　　看着她一双赤足依然光着踏在草地上，少年微微蹙眉。

　　移回视线到她脸上，才细细的打量起来她的长相，正面看来并不如侧面那么让人惊叹，秀气有余却艳丽不足，也就十二三的年纪，这一身的穿戴莫不是哪位娘娘宫中豢养的舞姬？

　　少年挑了挑眉，发现少女的手正指向他左手的酒壶。

　　“你要这个？”少年淡淡一笑问道。

　　眼前的少女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才见得她一双眼生的确实与常人略有不同，淡淡的棕色让她的双眼在月色下看起来闪着琥珀色的光亮，如同珍异的石头，既让人觉得看得深又让人觉得似乎不应再多看。

　　少年一时怔住，却忽的被少女一把夺过酒壶，仰头便汩汩灌入口中，连眉心都未皱一下。

　　这壶里可是倾离醉，天下至醇至烈的酒，未识得酒的人只消喝一口便可醉上半日，可眼前的少女竟是喝至底空才把酒壶还给他，还抹了抹嘴似是回味无穷。

　　少年看着被她随手丢掷于草上的空壶，眸中深色如墨，扯起嘴角竟说出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着边际的话，“这酒味可好？”

　　少女似是没有听见一般，径自绕过他便要离开。

　　赤裸的脚踝上挂着一串紫金篆玉铃铛，这两步迈开，铃铃作响，如同西域大漠的驼铃声般脆耳。

　　少年一个闪身拦住眼前的少女，眼中精光掠过，嘴角一扯露出邪魅一笑，“这般不出声响，莫不是个哑巴？”

　　少女对他的话竟是似懂非懂的蹙起眉，不着痕迹的白眼一翻，竟是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非中原的语言。

　　少年的眉皱的更深，是未汉化的胡姬么？竟不懂中原的语言？

　　少女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蓦地睁大眼睛往他额上一顶，来不及躲闪的少年被她一额头顶个趔趄。

　　当真是头硬似铁么，羌胡夷狄不经汉化所出女子果然这般野蛮。

　　少年抚着额回过神时那少女已不见，呆站着似是还在回味刚才发生的一切，眼光瞟向地面却看见刚才那少女饮尽的酒壶还好好的躺在草上，有几滴酒顺着壶嘴缓缓流下，让周遭的空气都充斥着醇烈的酒香，沁入脾心。

　　少年忽的笑了，已多久没这般笑过了，扶灵而回的这三月，他心已死灰一般。时至昨日他父王的棺柩才入进西山皇陵。

　　而他的皇叔，当今圣上已拨了这彰淮宫给他，太后念孙心切留他侍候左右，皇上进封他为颍王，是王不是郡王。

　　他是同辈皇室子弟里第一个被封亲王的，地位只比当朝太子略低。

　　想到这少年眸子骤然收紧，随即又温温一笑，看似闲适的拾起地上的酒壶，心思难测如这星辰夜幕般不见底，这算什么，封王设府皆在宫中，这与软禁有何分别。

　　也是，谁让他是被流放十五年的逆王——赵渊之子。

　　不以爹死为代价他怎还有机会踏进这皇宫一步。

　　风过树叶飒飒作响，在这深夜的园子里听来格外诡秘。

作者有话说

　　新文新开，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