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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香消玉损成烟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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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殿守着,萧若雅站在殿内走神。彩嫔居然要推荐她做引荐,这,好像有些偏离一个做妃子的职责了吧?且不说这个,这样,无非是帮了萧若雅一个大忙,直接将她提拨,她这是,出于何种心态?
萧若雅顿时有些头大,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虽说这一路走来,彩嫔确实护她不少,然而亦不过出于相互借靠,然而,这次如若她当真被提拔了,大约就得离开彩嫔,一人独闯,这般说来,于彩嫔而言,不就是一种损失?那么,彩嫔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若雅想的头大,只好安慰自己,既然有更好的路走,为何不一试?
引荐之位乃不分男女,自该国开拓以来,先帝专立此职位,皆出于开疆之时,有文人名邵科,一句谏言,保得帝都。自此而后,诸位帝皇皆十分看重谏言,元绍年间,引荐之中尚且有一位女子,却说该女子实施安民之策,使得元绍誉有“贞观”美称,亦因此为元绍陛下在史书上记录了光荣一笔。
这些的林林总总是萧若雅在藏书阁里一文献中翻到的,又加之四处打听,方才得知个大概,心中顿时大喜,又隐隐有些紧张。如若当真要说什么才华,如若当真要她做什么谏言,恐是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她心头微微凉,虽说俗话道,人往高处走,只是高处寒气越加,怕自己不胜寒。
她心中思绪千百,直至小玉手肘碰碰她的胳膊,努着嘴:“想什么呢?看你心神不宁的都一个下午了。”
萧若雅按了按眉心,咕哝着:“她还想着晚上能吃点什么呢……”
小玉听着忍不住笑起来:“你啊,就彩嫔娘娘这儿能安得下你,如若去了其他娘娘处,怕你不过几日便得撵出去。”
萧若雅有些不解:“这话怎么说?我不也是安分守己,好好做本分,哪里有这么糟糕?”
小玉坐过来,敲敲桌子:“是是是。你是安分守己,不过,就是你太安分守己了,偶尔突然冒出点瑕疵,便越是显而易见了。”
萧若雅有些惊讶,想不然平日里少有说话的小玉居然也能看的这般仔细,难不成这宫里的宫女都是看人的高手?
“怎么又愣上了?欸,今个儿陛下要去彩嫔娘娘处过夜,彩嫔娘娘道要你去伺候。”
“我去伺候?”萧若雅有些发愣,“往常不都是你么?”大约是怕她冒出什么褶子,司马容去彩飞殿过夜时,大都不让她伺候。
小玉摇了摇头:“娘娘们的心思我们做下人的怎么知道?让你去你就去呗。”
小玉与萧若雅同屋而住,说起来,在皇宫里,宫女的住处倒是还算得上不错,两人一间的,空间又大,比及大学里的宿舍好了许多倍。
是夜,冷风习习,吹的外头的树枝沙沙作响,院落里方才培育的菊花因风起,凋落几片花瓣,掩映在黑夜之中。月色微凉,月光亦清冷,深秋的寒意直直入骨,皇宫因清寂而微显空荡起来。
彩飞殿内,却迥然不同于殿外。
殿内生着火炉,热气自红色的火焰里袅袅而出,一侧的炉子上又炖了些许米酒,酒香清冽。
今日司马容在彩飞殿用膳,彩嫔特意差人在殿内亲自煮米酒,大约也只有她想得出来,这般的气候里,小火加热的米酒散着温暖的气息,叫人不由地心中舒畅。
司马容想是被这班的氛围有所感染,不由叹道:“爱妃这儿总给朕与众不同的感觉。”
彩嫔笑了笑,替他斟满一杯:“陛下如若觉得好,心烦时便来坐一坐,也权当散心。”
“如若朕日日来,爱妃可会烦着?嫌腻朕?”司马容忽而漫不经心道,语调甚为随意,萧若雅听的却是一跳。
彩嫔默了默,方才道:“陛下说哪儿的话?陛下能来看臣妾,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腻?陛下可说笑了。”
司马容眸子轻眯,手轻轻磨蹭着手里的酒杯:“是么?”他侧过头来,望着彩嫔似笑非笑,“说起来,朕也有半月未见爱妃了,爱妃起色倒是比往日好多了。”
彩嫔似是被说中什么一般,脸色微变,旋即勉强笑了笑,“是的。这几日歇息多了,起色也好了。”
司马容忽而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半是笑道:“朕怎么就觉得你很怕朕?听说彩嫔乃是邺城出名的才女,才高八斗,多数文人才子皆不若你,眼下,做了朕的妃子,可是委屈你了?”言语至最后一句,语调倏然转冷。
萧若雅打一个寒颤,悄悄望一眼过去。
彩嫔身形有些僵硬,吸一口气,方才道:“陛下是不是听说甚的了,臣妾既是入了宫便是陛下的人,陛下乃九五之尊,臣妾能入陛下眼中,便是福气,何来委屈?”
司马容冷哼一声,“恐你心中不是这般想着。”
“陛下,臣妾对陛下绝无二心……”
彩嫔待要多说,司马容略显不耐烦地打断,“好了,你这几句话朕听的都腻烦了,你难道还不嫌腻烦?”
彩嫔明显一怔,司马容却一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朝内室而去,头也不回道:“在外候着。”
萧若雅回应一声,看向那处,彩嫔手指紧握,抓着司马容的衣袍,她很是一愣,忽而能想象此时彩嫔的面容,却是带着几分的——不愿!
她赶忙打住自己的思绪,想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几日,宫内忽而传言,昭华夫人染了不知甚的疾病,眼下已如若膏肓之时,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一个个,皆是束手无策,司马容大怒,踢翻了不少桌椅。
彼时,萧若雅正陪着彩嫔说话,小林子报消息来后,彩嫔二话不说,披了狐裘大衣便往昭华夫人的华阳阁而去。
华阳阁里遣散了不少宫女,原本富丽堂皇的楼阁,忽而似一下子黯淡下来,来来回回,皆不过几人匆匆掩面而走。楼内盆栽的几盆茉莉花也凋落一片,失去了生机,梁柱上大红的绸缎亦被扯下一角,飘飘然垂着。
萧若雅看着有些心惊,忽而发觉这就是所谓的变迁。人倒了,连着一竿子的攀岩之物亦随之倒下。
床上的昭华夫人一头凌乱的长发,发色不若往常那般漆黑,唇色苍白,整个脸都削瘦一圈,两眼窝陷进去,好端端的一个美人,眼下看上去如若残年之人。
“姐姐。”彩嫔坐上床沿,轻唤一声。
昭华夫人眼神有些散漫,老长时间才回转过来,却是惨然一笑:“妹妹,唯今却只你一人来看萧若雅一眼。”
彩嫔一时怔住,她伸手握住对方已是皮包的手,“姐姐,你坚强点,会好起来的。太医尚且还在研制法子,只要你支撑住。”
昭华夫人淡笑一声:“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不过,陛下他….”言及司马容,她毫无神色的眼眶忽而转出豆大的泪花。
萧若雅不由地鼻子一酸。相对其他几位妃子,她更倾向于这位夫人。昭华夫人乃是吏部侍郎之女,平素待人随和,却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当初她孕有一胎,不过三月,却不甚滑台,虽是肇事的宫女已被处置,她心头的阴影却更深一层。
她这样的女人本就不适合在宫中生活,如若去了寻常人家,怕也能寻得幸福。
“这几日梁国使者前来,陛下正为此事而忙,如若得了空,必然来看姐姐。”彩嫔慰声道。
“妹妹,”昭华夫人轻叹一声,“你也不必瞒我。我知道,陛下前几次能来守着我,已是对我极大的恩惠。只奈何,”她眼角泪水未散去,“我又觉得他薄情,”她低于一声,眸子看向彩嫔,“妹妹,如若你心中有一片澄明,万万不可爱上他。萧我这一世的错,皆在于我爱上了他。即便现在死去,却也念叨着他。”
彩嫔很是一震,低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会选择去爱他。只会选择去帮他。”
昭华夫人唇角扯了扯笑,眸子微微闭了闭,彩嫔察觉她是乏了,便道:“你好生歇着,有一丝希望都要坚持下去。”
昭华夫人面容倦怠,未曾点头。
彩嫔又嘱托几句,方才离开。
临走前,萧若雅看一眼床上的昭华夫人,她已是面若死灰,她心中很是难受,低叹一声,想着,她大约是自己也不想活了。
司马容定然是薄情的。昭华夫人的父亲乃是吏部侍郎,官至二品,在朝中上有些势力,怕是纳昭华夫人为妃,亦不过他掌权道路上的一道布局吧?
三日后,昭华夫人病逝,追封谥号“慧妃”。司马容这一步棋子下的是好,一个昭华夫人居然被称以慧妃,想来吏部侍郎亦是感激不尽了。
对于昭华夫人的死,萧若雅一直有所感叹,如若在现代那样发达的科技,怕是还能活个七八十岁,可怜这些宫中的女人,怕有一半是被情绪所波及,方才染上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