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林茹梦

28、第 28 章

　　小镇不远处的后山上，沈德元戴着斗笠，背着筐，身边的当然是孟星魂日夜思念的姐姐，只是她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虽然惊艳的容貌和脱俗的气质犹存，但是总之是少了些什么，她的神情茫然，眼神空洞，眉头始终是紧锁着，身着一身灰白色的布衣，跟在沈德元身后，不发一语。
　　“你看，这种草是种很名贵的草药，性寒，善于化毒，清热止咳，熬成汤的话也可以，对治疗咳疾最有用了！”
　　沈德元小心翼翼的采下一株草药，拿给她看。
　　不知为何，她原本无神的双眼里竟闪过了一丝什么，他也不懂，她究竟想到了什么。
　　他们继续向山上前行着，沈德元不时会想她介绍一些草药，她只是安静的听着，没人知道，她内心的世界是怎样。

　　“阿凌，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正忙于店铺生意的阿凌转过身，见星魂笑容满面的站在他身后。
　　“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你好好在屋里歇着吗？这里有我和惜如就够了！”
　　阿凌推辞道。
　　“没事没事，看你们那么忙，我也来帮忙吧！”
　　星魂仍旧是笑着。
　　“这怎么好意思呢？而且你的病还没完全好。”
　　“放心，我已经好多了，快来吧！那么多人抢着要买东西呢！”
　　说着，星魂也开始帮忙。
　　就这样，三个人一起忙碌了起来。

　　蜡烛，昏黄的照着房间里每个角落。
　　明月高悬，只是一层薄薄雾霭静静笼罩着夜空。
　　又是一个夜晚。
　　她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的是三个细心雕刻过的木头小人。在烛光的笼罩下，它们的五官显得非常清晰，她只是望着它们出神，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它们的轮廓，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眼睛仿佛如天边的月华，笼上了一层薄雾。
　　她又拿出那把短刀，小心翼翼的雕刻起来，仿佛是想将它们的样子变得更加清晰，刻了几下之后，她的手倏然停住，放下了刀，将它们摆放在桌上，望了很久之后，她又拿起它们，在它们的后面仔细的刻起了字。
　　终于，一切完成之后，她收起了刀。
　　她缓缓来到桌前坐下，在桌上放着两个酒杯，她将两个酒杯都注满了酒，一杯给自己，一杯放在对面，而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天以来，日子便是这样过着，每个人，都在忙碌于自己的事情。
　　直到一天清晨…

　　那天一大早，沈德元熬好了粥想带给盼盼，可是，她却不见了。
　　他找遍了整个房间，都不见她的踪影。
　　“奇怪，她会去哪呢？她几乎从不独自出门的，况且，又是这么早！”
　　他实在想不到她究竟会去哪里。
　　虽然相处了这些年，但是少言寡语的她常常会使他捉摸不透。望着桌上的酒坛，她昨夜应该又是喝酒了吧！其实沈德元也感觉到，盼盼虽然有心事，但是是信任他的。那晚他一时冲动之下向她表白，虽然她拒绝了，但是却还是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也并没有开始疏远他。
　　其实，他也只是希望她可以过得好，仅此而已吧！
　　沈德元坐下来，望着面前的两个酒杯，昨夜，她应该是独自一个人在喝酒，可是桌上却放了两个酒杯…他怎么会不懂？盼盼，心里是有着一个牵挂的人啊！所以才会如此憔悴，甚至仿佛灵魂都已不复存在。
　　可是…谁又不是呢？

　　店铺的生意日渐红火，尤其早上来买早食的人特别多，阿凌与惜如两夫妻感觉是多亏有了星魂的帮忙，不然二人还真的会忙不过来。
　　“小孟，有位夫人想要一坛竹叶青，帮忙取一下！”
　　阿凌在唤他。
　　星魂笑声应着，便到里屋帮忙找酒，并拿出来交给阿凌。这些天以来，星魂竟爱上这里，若是姐姐在，能够与她拥有这样平静的生活，今生何求呢？
　　店铺门前几乎是人山人海，刚刚买酒的人，捧着酒坛便匆匆离开，可是就在星魂转身的刹那，他猛然觉得那个人有几分眼熟！可是当他在转过身仔细找寻她的身影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消失于人海中了。
　　他的脑海里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般，心也狠狠的抽痛起来。
　　是她吗？真的是她吗？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这么多年的思念，瞬间犹如山洪爆发一般，星魂已经顾不得其他的事情，甚至忘记和阿凌打招呼，便急匆匆的冲出店铺，挤出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到处张望着，寻找着刚刚那个人，还好，他看到她了，她走得并不快，又抱着酒坛，所以，他不必担心她会消失在他的视野。
　　只是，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仔细辨认着她的背影。
　　他的步子轻盈，所以，她似乎没有发觉有人跟着她。
　　就在刚刚她接过酒坛的一瞥，星魂便深深的觉得那似乎就是姐姐！
　　他认真的端详着她。她似乎瘦了，打扮得不再光鲜亮丽，只穿着灰白的布衣，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长裙。尽管如此，可是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足以让他辨认得出，那是她！尽管不确定，也是十有八九。
　　怎么办？该怎么办？
　　上前叫住她？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而姐姐又出现得太突然，虽然之前已经想像过无数个两人相遇的场景，可是直到这一天真的到来，星魂反而觉得有些束手无策。
　　他就这样远远的跟着她，走了一段路，现在已经不是在街上，而是身在小镇的一条小路上，周围长满了郁郁葱葱的花草，远处有零星的几户人家，这似乎是个祥和的小镇。
　　只是，星魂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美景，他始终是忐忑不安的。
　　天啊！星魂意识到自己此刻竟如此窘迫，姐姐就在前面，经历这么多年的漂泊，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以与她再次相见的机会，难道，就要白白的目送她离开吗？想到这里，星魂暗暗的责怪自己，不该再迟疑了！自己这些年来等的，不就是今天吗？
　　“姐姐！”
　　他顾不得那么多，快走了几步，终于，在她身后唤了她。
　　只见她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忽然停住了脚步，星魂本以为她会回过头看他，可是，她只是停了一会儿，便又朝前走了。
　　这出乎星魂的意料，他就站在姐姐身后，可是，姐姐竟没有回头。
　　难道，那真的不是姐姐？又或者，她并没有听到？
　　可是，她刚刚的反应，分明是听到了的。
　　“姐姐…”
　　他咬咬牙，再一次唤她，并走到她的身旁。
　　她不再朝前走，可是，她仍不去看他。只是静静的站着，望着地面。
　　星魂缓缓来到她身边，终于，他看清了那张脸，那正是她啊！那张他日夜思念，魂牵梦萦的面容，哪怕是三年，就算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的！忽然之间，星魂竟有种想哭的冲动，终于…他终于能够再见到她了！多么庆幸，自己还活着！她也还活着！
　　可是为什么，姐姐不看自己呢？星魂隐隐的感觉到，姐姐变了，可是，却说不清是哪里变了。
　　“姐姐！我…真的是你？今生今世，我…我…我竟还能…再遇到你！”
　　星魂已经激动的语无伦次，声音也开始哽咽。
　　她终于微微的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星魂终于明白，姐姐哪里变得不一样。从开始到现在，姐姐的表情始终是茫然的，犹如一潭死水一般，即使望着星魂，也是毫无反应，眼神竟变得空洞无神，那曾经是多么漂亮又顾盼多情的双眸，如今怎会变成这样？她只是轻轻的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了头，沉默的望着地面。
　　难道…姐姐见了我，并不感到惊讶吗？
　　星魂心里有些失落。
　　“姐姐，姐姐！我好想你！这么多年了，终于让我找到了你！姐姐，跟我回家，原谅我，跟我回去吧！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我今后一定好好对你，我发誓！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星魂激动的双手抓住她的肩，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她说了！
　　“你发誓？”
　　她仍然是面无表情的，轻轻吐出几个字。
　　一阵沉默，星魂望着她，不懂她的意思。
　　“你是谁？”
　　她又看着他，用一如既往的漠然的神情。
　　星魂的心仿佛坠落谷底。怎么会？怎么可能？难道，姐姐不认得自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