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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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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人一向都是很随遇而安的,现在既然有人硬塞给我住这样的好地方,那我不好好享受一下岂非有点对不起自己。
但是,我在这里的第一天就是怎样都不对劲。
比如说那个洗澡吧,我承认,庄里的木桶是又大又舒服,躺在里面感觉赛神仙,可是你前一刻还眯着眼悠栽悠栽地泡在水里当神仙,后一刻睁开眼却看到木桶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丫头正吃吃笑着看你的时候,你心里还神仙的起来吗?
反正我当时那个狼狈啊,连忙哗啦一下把全身都浸到水里,只余一只右手在水面上,对着门的方向挥啊挥的。你们快点走啦,男女那个……不亲……啊!
我心里真的急,这完全是以前给大师兄吓出来的结果,那年我才十三岁,硬吵着要和堡里的阿娇姐一起洗澡,后来给大师兄揪着耳朵,哭着抄了一千七百遍“男女授受不亲。
那个时候我才多大啊,知道什么男女亲不亲?但是骂也被骂了,罚也被罚了,害得我以后再碰上洗澡的时候有女孩子在一边,就要开始全身发抖。
我在水面下憋得这个气闷啊,那两个小丫头倒好,在上面一搭一唱:
“仙公子为什么要整个人都躲到水里?”
“大概因为他口渴想喝水。”
“那他为什么要留个手在上面乱挥?”
“大概他是想要我们先从这只手开始帮他擦身。”
…………
我在水里听的……吐血,不行拉,再这样憋下去不要说现在什么亲不亲的,只怕以后也没的亲了,于是我呼啦一下从水里探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吸啊吸啊吸气。
“仙公子为什么要对着空气吐泡泡?”
“我记得水牛喝好水以后都是这样的。”
“出去啦……!”我冲着她们一声大吼,再听她们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就要壮烈牺牲在这个浴盆里了!
那两个小丫头给我吼的扁了嘴,对视一眼,又来了:
“阿朱,仙公子为什么要对我们那么凶?”
“笨阿紫,大概他身上有什么隐疾不能让我们看到。”
“那我们是不是体谅一下仙公子?”
“好,那我们出去吧。”
然后这两丫头就再也不看我,飘的一下手牵手出去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目瞪口呆地坐在木桶里。
这两个死丫头,你们给我回来……!我什么时候身上有隐疾啊?!
就这样洗了一个郁闷的澡,匆匆扒了几口饭,倒头便睡。
说实在的,我今天一大早就开始赶路,好不容易到了杭州城,地皮还没站热呢,就给人痛揍一顿,现在身子碰到床板,浑身就像要散架了一般,这个累啊!
唉,总算能够好好休息了,我瘫在床上,四肢都不愿再动一动,啊,周围好静啊,快要进入梦乡了,啊,快了……。
忽然一个惊天喷嚏在房内响起,把我完全从睡梦状态中惊醒过来,鼻子这个痒啊,抬手捏捏鼻子,忽然又是一个喷嚏。
怎么回事,我坐起身,拿了枕头嗅嗅,不是,又扯过被子嗅嗅,也不是,再散了床帐凑上去嗅嗅,仍不是!那这股香气到底从哪儿来?闻的我整个鼻子痒啊,挠都没办法挠。
我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香气的来源,反正就是满屋子的香。我靠,有钱人家就是这么奢侈,房子造的又高又大还不够,每间房里还要弄的香喷喷,也不怕引蜜蜂!
算了算了,习惯就好,我心中沮丧,重新回床上躺了,我憋我憋我憋憋憋,憋到后来还是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最终无法,只好将被子一下拉过,把头闷了,这才稍微好过点,终于在迷迷糊糊之间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起的一大早,没办法,最近一直在赶路,都已经养成早起的习惯了。想我以前在昆仑山上时哪一次不是要三师兄拿了瓜碗瓢盆进来大唱一段白娘娘水漫金山我才起的。
唉,走出家门,才知道好习惯多么重要!
现在起的那么早,看外面东方微明,太阳也只是露了半个头,不好意思叫人,我便自己倒了水梳洗一番。
然后走到窗边,把楼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任那晨风伴着清早的凉气徐徐吹进室内,沁人心脾。我这里是三楼,望出去视野及其开阔。昨天在庄里左弯右弯的,虽然觉得这个山庄占地极大,可怎么都没有我此时登高望远看的清楚。
现在我总算对这洛河山庄有多大有了切实的概念,整个庄为四方形状。庄内屋檐比邻,一间间一排排,安排的错落有致。向东看,在离庄不远处居然还有一大片屋舍,看来像是这里的邻居,而往西望,则是庄里的一个大湖,湖中荷叶点点,沐浴在晨光中,看的我心痒不已。
于是我走下楼,出了门,便一路向刚才看到的大湖行去。从我的住处出来,回廊七转十八弯的,我也不知道走的对不对,反正凭着感觉就是一直往西走。
走了一会儿,等我转过第七个月洞门时,眼前遽然一亮,那个大湖出现在我面前。我心里一喜,觉得俯瞰和近赏毕竟不一样,于是漫步走过去,在湖边大大地升了个懒腰,吸入一口荷花香,恩,这个味道比我房里的要清新自然多了。我喜欢!
站在湖边看啊看的,哎,忽然我的注意力被对岸的一个人影吸引住了,定睛看去,那不是江植水吗?
原来他也起的那么早哦,不经意中忽然看到他,让我心中一阵惊喜,便再也不愿将视线调开。
只见他似乎是刚刚吐纳调息完,从石凳上站起来,忽然抽了放在桌上的剑便练将起来。
原来他起的那么早是为了练功哦,哪像我,在堡里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勤奋为何物。这么想着不由暗呼一声惭愧,但眼睛仍是紧随着对岸的身影,他的一举一动都不愿放过。
他的剑式初时轻灵飘忽,挑落了近旁一片花海,伴着他高挑的身姿恣意游走,花不落剑,剑却随花,让我看的眼睛都发直,怎么有人舞剑能舞的这般美的?
稍时,他剑气暴长,越舞越快,轻灵转为绵长,绕着周身,好似剑已是他的人,他的人已成了那剑,御气都能成剑,我已经看不清他的招式,只见对岸一片蓝衣与白光相缠绕。
片刻之后,他剑式缓了下来,却是一纵身,向着开阔湖面而来,脚下轻点片片荷叶,手中剑光一闪,等我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我的面前,右手挽剑使了个剑花背在身后,左手却捧了朵荷花到我眼皮底下,看着我神清气爽地笑着说:“送给你。”
我看着那朵洁白的荷花,晶莹的露水还在花瓣上,折射着太阳的光彩。心里一阵感动,正想伸手去接,忽然一想,不对啊,男人送花不是都送给女人的吗?他怎么送给我?
这么一想手便僵在半空中,没好意思伸过去。
江植水看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把花往我手里一塞,“昨儿个睡的可好?”
“好……好……。”我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花,说真的,心中还有那么一丝甜蜜。
“哦,是吗?怎么我看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废话,任谁半夜三更,必须在被被子闷死和打喷嚏打死之间做抉择,第二天精神都不会怎么好的。
“我只是……换了一个环境有点不适应而已。”其实不是一点点,是很多啦!
江植水看着我,从我的眼睛看到我的鼻子,一圈看下来,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你想家哭鼻子了?”
什么什么?有没有搞错?虽然我今天早上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眼睛和鼻子是红了点,但那是因为我打了一个晚上的喷嚏啊!
“我这是打喷嚏打的,打喷嚏,不是哭鼻子,是打喷嚏!”士不能杀更不能辱,虽然我很喜欢你,也不能就这样让你笑话!
江植水听了奇道:“仙仙你感冒了?我这就去叫大夫来。”说了抬脚要走。
我一拉他衣袖,“不是不是,我只是让房里的香气给熏的。”
“房里的香气?房里有什么香气?”
大哥,你从小住在这里,只怕鼻子早就被熏的麻木掉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我房里的一股怪味道,让我打了一个晚上的喷嚏。”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这个,待会儿我就叫人到你那里去看看。”他抱歉地看着我,好像我这红眼睛红鼻子的都怪他一样。
这下轮到我不好意思起来,只得连连摆手说:“是我不好,老是对香气过敏。”
他看着我,却笑道:“你对这朵荷花也过敏?”
“当然没有,这荷花香气清新自然,我很喜欢。”
“哦……。”他的尾音拖得老长,然后问我:“既然喜欢那为什么刚才不接?”
呃,这个要我怎么回答?说不好意思接?说怕你把我当娘们?
我只好看着他带笑的眼眸在那里哼哼哈哈了半天,挤出这么一句:“只是觉得有点怪而已……。”
他还想开口问,这时张伯从远处走过来,给江植水和我请了安,说早膳已经准备好。江植水把手里的剑递给他拿了,回头对我一笑:“一起来吧。”
我心里呼出一口长气,张伯你来得真是及时啊,我再给他问下去要露馅了拉!
“吃早饭吃早饭,我已经饿得快前胸贴肚皮了。”说完抢先一步跨出院落,向前而去,走出两步以后还是乖乖回来,看了身后的江植水尴尬地说,“……还是你先行吧。”
傻瓜一个,往哪里冲都不知道,冲那么快干吗?
江植水笑了出来,“我们一起走。”说完便走上来与我同行。
绕过几条走廊,他附身问我:“张伯怎么叫你仙公子?”
我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张伯,他一直保持和我们十步之遥的距离,“我怎么知道?我让他叫我仙仙,他不肯,最后就叫成这样了。”
“你是不是每遇一个人都让他叫你仙仙?”
“这到也不是,我只有碰到喜欢的人才让他叫我仙仙。”我很认真地说,做人是要有原则的。
“那你碰到讨厌的人让他叫你什么?”
呃,这个……我想起初见白尘的时候……我好象是很讨厌他的,不过当时……还是让他叫我仙仙了……。
哗啦,原则倒塌!
不能说不能说拉,于是我瞎诌:“我到现在还没碰到过讨厌的人。”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笑脸,让我觉得自己真不是傻的一点点。
唉,有钱人家就是样样都讲究,规矩和房子一样多。吃个饭跑饭厅,睡个觉跑卧房,看本书跑书斋,如个厕跑茅房,不对不对,如厕的确是要去茅房的。其实我想说的是,既然老是要换来换去,就不要把这些房间分别造在东南西北角啊!吃完了饭想睡觉还要长途跋涉一柱香工夫,才能躺倒。住在这种地方累不累啊?
想想我们清风堡虽然比不上这金窝,但是小爷我就是住的舒服。唉……唉……要不是挽留我的人是……江植水,我大概早就头也不会的走了。
就在我转的开始头晕的时候饭厅总算到了。我一步跳进去一看,咣当——倒地不起!
昨晚那两个笑我有“隐疾”的阿朱阿紫此刻正站在饭桌边,见我进来了便冲着我怪笑,那笑里的意思好像在说:“我们知道你的秘密”一样。
“愣在门边做什么,过去坐。”江植水走进来,到饭桌边坐下。
我只好硬着头皮,一步步走过去,眼角却在瞄这两个臭丫头,如果不是江植水也在这里,我肯定会上去好好把昨天吃的闷亏给讨回来。但是又转念一想,自己这般也太小家子气了,我一个俊哥儿,却跑来和两个小丫头怄气,唉,算了算了,反正自己也没少块肉,不和她们计较了。
我是不打算再计较了,可不代表那两个丫头肯放过我,她们对江植水福了福,说了声“庄主早。”江植水点了点头便低头喝粥,那两个丫头接着面向我也笑着说:“仙公子早。”一面说阿朱举了右手学着我昨天的样子挥啊挥的,阿紫则嘴里做出呼气的动作。她们两个站在江植水的后面,他正好背对着她们,所以也没有看到。
我气地一伸手指头,指着她们:“你……。”
正巧不巧,此时江植水正好抬起头来,我这一指便指在他脸上……我看到他脸上惊愕的表情,心中一咯噔,满脸的怒气刹时转成阿谀的笑脸,迅速缩回手赔笑道:“刚才这里有只蚊子。”
这话一出口,那两个臭丫头扑哧一声笑出来,江植水也有点哭笑不得。
我只好热着脸继续瞎诌:“……这个……是我从小就练的……一指杀蚊法。”
那阿紫凑过来假装对桌上看看,“哎,仙公子,你杀的蚊子呢?”
杀千刀的臭丫头………!!!你和我有仇是不是?
我咬牙切齿,从嘴缝里蹦出几个字:“……飞……走了。”
这下连江植水都憋不住笑出来,但是笑了两声看我好像是真的怒了,便不敢再笑,转头对着阿朱阿紫道:“你们先下去吧。”
好不容易送走了瘟神,我才松一口气,端起碗,淅沥哗啦一通大吃。我了解自己,生完气后肚子总是会更饿。
我刚开始喝那粥是为了解气,可是喝了两口以后只觉一股桂花清香扑鼻而来,而且那米入口即化,口感实在是好。便倒头一口都吞了下去。喝完后只觉爽呆了,便将碗在桌上一放,脱口而出:“再来一碗。”
我心里立时喊糟……我是不是还当自己住客栈啊,说再来一碗就有店小二立刻上来再帮你添。我是在洛河山庄做客哎,现在这个屋子里就两个人,一个客人一个主人,我这个客人到好,大叫一声“再来一碗”,难道还真要江植水这个做庄主的亲自动手帮我添粥不成。
可是话一出口便无法收回,我在心里第十次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我怎么老是在他面前像个蠢蛋一样。
江植水却不以为杵,居然真的伸手过来,拿了我的碗,在旁边的暖锅里盛了,重新送到我面前。“看起来你还蛮喜欢这个粥的,那就多吃点。”
你不要对我那么好好不好,我会很感动的!
我尴尬地不敢再看他眼睛,只好低了头,像蚊子叫一样说了声谢谢,拿起筷子,这次不敢再那么放肆,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一面吃一面却感觉头顶上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两道视线,此刻正灼灼地盯着我瞧。片刻之后,忽然听他轻声一叹,话声徐徐传来,“其实你在我面前根本用不着拘束的。仙仙,我想结交的是那个真实的你。”
我抬头,接触到他温柔真诚的目光,心中顿时一荡,他刚才的话,不仅让我心头甜丝丝的,甚至对他涌上了一股感激,因为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话。
虽然我在他面前老是像个傻瓜,可是他却总是能让我感动。
是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于是我重新捧起碗,淅沥哗啦的一口吞下,放下碗便豪气地大叫一声:“再来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