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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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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慕容小仙,今年十九。
堂堂一英俊哥儿,为什么起这样一大姑娘才有的名字,我家老爹是这么解释的:
他说咱们昆仑派在这人杰地灵、宛如仙境的昆仑山上,我这嫡子,昆仑派将来的掌门,说什么也要有个带仙气的名字,他自己叫飞仙,所以我就叫小仙。
说真的,我对这个名字从来都撇撇嘴不与置评的。因为从小到大,师兄们都客客气气称呼我“少主”,即使按辈分排,我是最小的师弟。他们都这样,更别论清风堡里的仆人,所以时间一长,我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名字。
你问老爹叫我什么?这么问,说明你不是咱们派里的人。
因为这里人人都知道,老爹是个闭关狂人,每次闭关没有三年不会出来,我记忆里,他十五年前出来一次是为了与华山派掌门比剑,结果赢了那七十岁的老儿,讨了个“剑宗”名号;他十一年前出关,则是为找衡山派掌门单挑,结果又赢了,得了个“剑圣”名号;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大概四年前吧,这次他出来找上峨眉老尼,居然还是赢了,头上又加个“剑仙”的光环。所以现在老爹在江湖上的名号叫“三剑合一”,就是“剑宗”、“剑圣”、“剑仙”三个合在一起的意思。
我对这名号一向嗅之以鼻,什么“三剑合一”,不过是个练剑练到走火入魔的老头罢了。
我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老爹名声在外,总免不了无聊的“江湖之士”,不远万里跑来拜山,滔滔不绝赞扬老爹一番,最后问一句,“不知现下可方便请掌门与我“切磋”一下。”
每当这时,大师兄总是回头无可奈何地看我一眼,然后请人“客气”地把他扔出去。
所以时间长了,我和大师兄不胜其烦,索性关大门,拒绝所有拜山贴,这么一来耳根是清净了,却在江湖上留了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声,说咱们昆仑派里个个都是不近人情的大魔头,久而久之,好好一剑宗大派,居然成了邪魔歪道,只差没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
我说犯得着吗?混江湖的这帮人是太蠢还是太闲?一个人说昆仑派里是魔头,十个人真会相信。哎,江湖就是闲言碎语的江湖。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关了门,自己知道,清风堡上上下下好几百口,要论魔头,还真有一个,那就是区区不才我。
至于这名号怎么得来的,我很不服气,说出来你帮我评评理:那年我正好十二岁,在前山抓了只青蛙,见可爱得紧,拿去送给后院的小丫头,没想她看了一声尖叫,就这么巧,脚底打滑一头载到身后井里去了。
我急啊,忙抛绳子去救。那时身上有很多宝贝,丁零当啷,一个俯身,掉了一小瓶子到井里,当时我想掉就掉吧,总比不上救人要紧,这种白色小瓶二师兄房里多的是,以后再去拿便是,你看我心肠多好,这时候绝对弃小我,救他人。
当然,后来人是大师兄救起来的,嘿嘿,因为我人小,臂力不够嘛。
给那丫头哭得双耳欲聋和给大师兄逼着向她道歉后,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堡里所有的人都开始拉肚子,包括我自己,我也觉得奇怪,这事。
后来二师兄匆匆跑来问有没有动过他房里的东西,我又不是傻瓜,当然说没动过,可他到提醒了我,莫不是那掉进井里的瓶子在做怪,这么一想我这个内疚,总得想法子补救不是,于是乘二师兄不在房里,又偷偷进去找,找到一个黑瓶子,嘿嘿,如果白瓶装的会让人拉肚子,那黑瓶装的必是解药,瞧,我多聪明,便到后园,把黑瓶往井里一扔,心中得意,这下全派的人不感谢我都不行。
后来嘛,这事,稍微偏离了一点我原本的预想。怎么说呢,就是第三天堡里很多人开始脸色发白,口吐白沫,手脚抽搐。二师兄说这叫中毒。大师兄和二师兄在厅里忙着救人,我只好在一边无所事事地看。哎?你问我怎么没中毒?哈哈,我从小可是吃断魂草长大的,这点小毒当然没放在心上。
这时,二师兄说了一句,“幸亏只是轻微中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听了那个得意,若非我扔了黑瓶,怎么会解毒解得那么快,哎,人都说得意就要忘形,我这一忘形,便把这句话脱口而出,那当口,厅里刹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转头看我…………。
你瞧,就是这样。之后,堡里的人见我就绕道,背后叫小魔头,我冤枉,虽然现在知道错了,可有句话叫不知者不罪,为什么大家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不能宽容一点呢?
你说我伤不伤心,当时我只不过是个小孩子,没爹痛没娘爱,又被人躲之不及,我稚嫩的心灵受到很大的伤害,所以抱定主意,一定要多做好事挽回名誉,否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那之后,不知为何别人老把我一片好心当驴肝肺。后来,大师兄和二师兄说如果我再要“挽回名誉”,他们就把我扔到后山清风崖陪老爹闭关去。哇,我不要啊……!
在昆仑山住长了,还真不知为何那么多人说它好。一年四季山上都是讨厌的雾气,从这山头看向另个山头,好象蒸笼里的包子,热气腾腾。还诗情画意呢?
有一次对三师兄抱怨,他说这是仙气,可遇不可求。我斜眼看他,扔了一句:“你也快要成飞仙第二了。”
从小到大,我除了偶尔被师兄们抓去练功,最喜欢做的,就是满山乱转,可以说,昆仑山上一草一木,我都清楚一如自己的脚趾头——可有一个地方,我从未进去过。那就是后山禁地。
对这地方,我不是不好奇,可那会儿年纪还小,即使好奇也没胆进去。而且山那么大,多的是可以玩的地方。所以直到最近,等所有能玩的都玩的鸟不筑巢花不开后,我总算想起后山还有一处,从来没去过。
找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瞒着师兄,我向那禁地挺进。
所谓禁地,就在后山山谷里,门口竖着任何“禁地”前都会有的牌子,上书“昆仑禁地,闲人莫入。”
切,没创意。取出随身小刀,蹲下身,抱着木头,把那“莫”字划掉,用刀另刻一个字,起身,后退几步端详一番自己的大作,上面写着:“昆仑禁地,闲人请入。”
恩,看上去舒服多了。
收了刀,我举步进谷,光线顿时阴暗下来,抬头,上面山峰逐渐闭合,整座昆仑山,就这个地方最阴森,不知里面藏了什么,当下加快脚步,向深处走去。
走了约一柱香工夫,山谷完全消失,看样子,已经进洞了,我掏出火折子点燃,立时惊的洞里一群蝙蝠向外飞,一股怪怪的味道迎面而来,我全身都兴奋起来。
继续往里走,不多时便到洞底,有一扇石壁大门,上面满是青苔。我伸手推,纹丝不动,不过看这门厚度,这般就能推开,岂非太没劲。
猜想门后会有什么奇物异景,手下不停,一路趴了碍眼的青苔,细细看那门。
这门上上下下没钥匙孔,但在左边向下三分之一处却有个扁槽,圆不像圆,方不见方。把火折子凑上去细看,伸手一摸,忽然灵光一闪,取下挂在衣服上的玉佩,凑着想要放进去,没料才刚刚凑到离槽数寸的地方,一股吸力,将玉佩吸上去。正正好好卡在槽缝里。
我一看乐了,没想这样也行。那玉配自己从小带着,居然有此功用,大出意料之外。
只听木轮滚动,我推后几步。片刻后,石门缓慢打开。门内透出一股凉气来。
一打寒战,心中竟有一刻惊惧,不知进去后将看到什么。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不进去岂非太孬种,这么一想便提步向里走。
进了石门,我一阵惊讶,内里居然就是一间石室,四壁晶莹石头,照得室内通明,我的火折子没了用武之地。
这个四周根本没什么好环顾的,四面石墙,当中一座巨大石棺,石室里就这点东西,一目了然。顿觉无趣。
停在石棺边向内里一看,我惊叫出来。
只见表面一层透明水晶,清清楚楚可以瞧到里面。
棺材里会有什么?当时是尸体,但是那尸体……说真的,我第一眼看去也不知是否真的是,一个死人怎会如此……正常的睡在里面。
那是一个女人,非常年轻的女人,闭着眼,却无损她的漂亮,不,不应该用“漂亮”这个词,而应该说……圣洁。让人心生畏惧的圣洁。她穿了一件绿色绸制长裙,双手交握腹上,躺在那里,面色红润,皮肤细腻,好象闭目养神,怎么样都不象是个死人。
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了许久,心中越来越惊疑不定,于是想打开碍眼的水晶层,近距离细看。
水晶棺盖随着我用力一点一点向上打开,一股阴森之气袭来,胸口一凉,鼻间吸入股不知名的味道,一瞬就过去。我把棺盖放到极限,再俯身去看那女人,大叫一声不好,只见那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刹时变色,由白转黄,眨眼工夫象枯萎的叶子,水分迅速流失,变得又老又皱。
我吓的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等回过神来想把盖子盖上时,一切都晚了,在我面前的哪里还是刚才珠圆玉润的女子,她已经完全变成一具土黄色的干尸。
我全身冷汗直冒,活了十九年,自忖从没遇过这么刺激的事,引得人阵阵反胃。心里隐隐知道,只怕这次铸成大错了。
忽然耳边一声大叫,把我惊的倒退数步,一个人影向石棺飞身而来。看到里面的干尸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不……。”
被这声大吼惊的气血逆施,喉中一甜,吐出一口血来。顾不上那么多,看向那个抱着干尸狂乱大哭的男人,怯生生地叫了声“爹……。”
那男人正是我的爹,昆仑派掌门,此刻应该在清风洞里闭关修炼的慕容飞仙。
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他,没想他会于此时此地出现,抱着干尸……哭的……如丧考妣。
他一面哭,一面叫着:“小月……小月……。”
不知现下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但爹这样子,也知这次自己罪过大了。心乱如麻在一边看,不敢上去。
他哭了一会儿,忽然转头看我,眼里射出的恨意让我刹时如堕冰窟,他放下怀里的女人,一步步走来,逼得我禁不住一步步后退,觉得此时此刻,他根本就不认得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我急得语无伦次:“爹,我是小仙,爹……我是你儿子啊…………!”
他冲上来扬手一个耳光,把我打的向墙上狠狠撞去,眼前一片漆黑。“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逆子……。”他指着我,恨不得再上来踢我两脚。
擦了嘴角的血,回头迎视他,一字一字问:“她是我娘?”
刚才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她的容貌,实在和我太象了。
他愣在那里,就在以为要点头说是时,忽然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她怎么会是你娘,她怎么可能是你娘?”
我也愣住,瞬间反应过来,向他大吼:“如果她不是我娘,我们两个怎会如此相象?”
“不是……小月不是你娘,不是……。”他松了我的衣领,颤颤微微回头,又要抱那尸体。
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拉住他:“那我娘在哪?你告诉我?我娘现在在什么地方?”
象被针扎一般,他跳起来,摔开我的手:“不要提那贱人,是她,是她害死了小月,是她……。”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我从小没见过娘,要问爹,又找不到人。原本以为自己不在意这些事,可是今天看到石棺里的女人时,那些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全都倾泻而出。可是他,我的爹,居然维护另一个女人而责骂我的亲娘,让我忍无可忍。
顾不上那么多,我扑上去揪他袍角:“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娘到底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找她。”
慕容飞仙回头死瞪我:“好……好……你去找,你这就去找,落霞宫无忧宫主,你去找啊……今天胆敢踏出昆仑山一步,以后就再别回来叫我一声爹……。”
落霞宫无忧宫主?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号……。
“为什么?爹……告诉我发生什么事?让你这般恨她……?”我要知道真相,我有权知道真相。
慕容飞仙把我推开,重新回头抱起干尸,犹如抱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般郑重。“你要知道……就去问那贱人……问她到底做了什么?问她……。”
我被推地踉跄几步才勉强站住,看着爹的背影,这一刻忽然明白很多东西,他心里有过娘吗?他心里有过我吗?没有!从来没有!他心里有的,只是那个叫小月的女人,从来都是。
看着他,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没有我,只有他和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一擦嘴边鲜血,我转身走出石室,心中打定主意,这个答案,我要自己去探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