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很骚动》踏沙行

1、青春很骚动（第一章）

　　这是一座小城，没有大都市的夜夜笙歌，好像也没有江南古镇那般的淡定。它处在江南，也处在水乡，却有着别地不曾有的情调。

　　菱河的性质是优雅的，一如它的名字一般。古朴的民国民居衬托着高楼大厦，青石板的古镇小巷，安然地躺在城的角落里。

　　林佳瑾每天都要从这里走过，一只大大的背包是今年生日时江城送给她的。十七年来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生日礼物，而且是一只很可爱精美的背包，可惜的是，江城在书包的里面居然画了一只很胖的猪，这还不说，更让人不能忍受的是在猪的边上还写了他自认为有颜体风韵的几行小字：祝林佳瑾生日快乐，前几天看着你的模样画了一只小猪，送给你了。后面是大大的落款：江城。

　　另外江城还送了一盒磁带，看他送的时候神秘兮兮的，佩上那副玩世不恭的德性。要是放在古代，绝对是纨绔子弟的最佳代言人，拿着扇子，带着家童，整天在大街上闲逛，看到哪家闺女，指不定还上去调戏一番。林佳瑾想到这，不禁扑哧一声，抬头时，已经到家了。
　　走进院子，王大爷正靠着槐树抽着大烟，那棵树据说也是举人种的。岁月不挽留有感情的人，却偏偏留下一段物是人非事事休的夕阳感怀。

　　“王大爷好。”林佳瑾还是一贯用甜美的语气问到。

　　“放学了啊？”王大爷笑眯眯着问。

　　“嗯，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趁天色还早就在这院子里转悠转悠。你去忙吧。”王大爷说完话，抬头看了看屋角边挂着的太阳。

　　林佳瑾扔下书包，赶紧淘米、洗菜，一阵锅碗筷子碰撞声之后，天边已经只剩下一片乌云了。

　　林佳瑾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磁带，包装完好的外壳上面印着些乱七八糟的图片，图片下面还有个小签名-----江城。“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一想起江城那张欠扁的笑容，林佳瑾觉得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奇心可以让爱迪生去孵小鸡，也可以让牛顿因为被苹果砸了而不去吃直接吃掉它，如今好奇心驱使着林佳瑾拆开包装，然后将磁带装进放音机里。再重重地按下放音键，里面是一段男生，咦，这声音不是江城的吗？他又在搞什么名堂？

　　“林佳瑾，嗯，首先我代表菱河几万群众向你说一声生日快乐！以前你生日我都没有送东西给你，好像你十五岁的生日前面几天的时候，我在一张卡片上画了几个图画，然后问你要不要，你看了一下，说丑死了，不要。我失望地把画拿了回来，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当初是多么需要你的一声鼓励啊，或许你当初的鼓励，我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名好画家了。

　　死江城这么自恋，送个生日礼物都搞的这么花炮。林佳瑾嘀咕着。

　　“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其他人的生日礼物，如果有的话，有空就拿来给我鉴定下，我来找找缺点，好让你认清形势，不要着了别人的道啊。”

　　‘“说实话其实你穿的那件白色短袖真的蛮好看的，前面是一只大笨狗，如果你觉得那只大笨狗不喜欢的话，以我的画技，我是可以把它变成熊猫的。那天我说你怎么可以把自己的自拍照放在衣服前面给人围观时，你居然生气了，我只是开了个玩笑嘛，哎，你也有了小女生的脾气了啊，看不出来啊，当年你还是一个流着鼻涕，扎着稻草绳一样辫子的小毛孩啊！”

　　“前几天发现你十七岁生日快到了，我在日历上划上了一个大大的鬼脸，然后撕了下来，我抽屉里总共有五张大鬼脸了，每撕一张我都偷着乐，因为你又老了一岁了，我估计着再有六七张鬼脸，你孩子要管我叫叔了，哈哈。”

　　“我从商场里买了一张空白的磁带，为了买这张磁带，我可是逛了两个多小时啊，你想想一个大男孩一个人在商场里像四十岁的大妈一样，逛这么久，里面服务员的眼神足以杀死一头牛，冲着这一点，你就应该叫我一声大哥。”

　　磁带里的最后面还有一首歌是《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江城唱的，嘶哑的歌喉，伴着他自己弹奏的吉他，居然还可以听听。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我们有共同的期许，也曾经紧紧拥抱在一起……”

　　林佳瑾听着江城嘶哑的歌声，眼泪就顺势流了下来。江城平时马大哈一个，一个简单的算术，如果里面有0.5就要拼命抓头发的公子哥，对自己的生日居然会这么用心，林佳瑾的心倍感温暖。
　　一份温暖可以保存多久呢？

　　从商场买来的牛奶，保质期说可以有半年。可是至多只有三个月。

　　就连完美的手表，每个人都说保证可以永远走下去，可最后也会在某个不经意间而停止。

　　哪一样东西是可以永久的呢？

　　十二岁那年曾对一个男生有过好奇心；十三岁那年江城对自己说，要永远保持微笑；十四岁时，记得一个男生害羞地对自己说会永远爱自己；十五岁的时候，为电视中男主人的山盟海誓而感动的稀里糊涂；十六岁，有个失恋的同学扑在自己的怀里痛苦，傻傻地问自己永远会有多远。

　　到了十七岁，那个永远说爱自己的男孩子有了女朋友，那个曾对自己抱过好奇心的男孩子成了远走了他乡，江城说的永远保持微笑也换成了他常常的沉默不语，就连为电视男主人公的山盟海誓而痛哭流涕，到最后也成了分手的理由。

　　永远这个词每个人都想拥有，但看到的又有几个呢？它太像浮云，因为太美，所以容易破碎，因为容易破碎，所以有些宁愿选择一个人沉醉。

　　院子里瓶瓶罐罐的声音响起来打乱了林佳瑾的思绪，当然也打断了她的眼泪。

　　女孩子太容易流泪，曹雪芹是说得没错的，女人就是水做的骨肉。

　　父亲回来了，疲惫瘦削的身子被昏黄的灯光拉得老长，倒更像一根竹竿立在院子里。

　　“爸，回来了？”林佳瑾走出门轻声地叫着。

　　“嗯，你作业完成了？”父亲的话有些疲惫。

　　“爸，以后你早点回家，你看天都黑了，小巷里又没灯光……”林佳瑾并没有接父亲的问话。

　　“恩，爸知道了，你以后不用等我了，自己先吃。”父亲坐在台阶上点了一支烟。

　　“爸，不是叫你不要抽烟了吗？抽烟对身体不好。”

　　“林佳瑾，你看，爸就剩这么点爱好了……”父亲苦笑着摁灭了香烟。

　　林佳瑾一阵心酸，觉得刚才的话语气有些过了点。灯光打在父亲的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这就是大家所说的“拾荒者”，暗黄的皮肤，稀疏的头发夹杂着灰尘，在灯光打不到的暗处，手虽然看不清楚，但也可以感受的到，那双手就是林佳瑾和她父亲生活的全部支柱。

　　这是一座清末的大院子，典型的有钱人家宅院，据说是当时一个举人居住的。，四个屋檐长长的伸出去，在屋檐的顶处，有两条像是凤凰的头高傲的仰起，七八间房的门面已经破旧不堪，像是讲诉着岁月的流逝。岁月也早已经流逝了百年多了，这座宅院也是被几家打工者所租用。大家都在为生活而拼命挣扎，谁还有闲情雅致去想当年举人是怎么生活，长得怎样，有几个老婆，但林佳瑾除外，在每个夜晚她都会想，当初举人读书时是怎样努力的，遇到困难时又是怎样去解决的，甚至还莫名其妙地想到，举人究竟有没有谈恋爱，如果有的话，是不是也像孔夫子那样，摇着头讲些之乎者也的话，哎，这怎么能叫谈恋爱啊？太累了吧。

　　可是现在不容她多想，天已经渐进黄昏了，父亲还在外面努力为生活奔波。烧晚饭的时间早已经到了。

　　林佳瑾的母亲在林佳瑾七岁时候得了肝癌去世了，在她印象中，母亲是一个做事很利落的人，即使在多年以后周边的人也常常提起母亲的勤快、老实。.可是就这么一个人说走就走了。
　　自从母亲去世后，十年来都是父亲含辛茹苦地将自己带大，然后带出了山村，让自己有了更好的学习环境。

　　记得去年，父亲去租房子，出租房子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了父亲的穿着，就鄙夷地说房子不租，然后，“砰”的一声，门关上了，父亲愣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林佳瑾看到父亲失望的脸心酸得想哭。最后父亲就找到了这里，邻居都是厂里的打工者，态度也都很好，这让林佳瑾心里觉得暖暖的。

　　“林佳瑾，先过来吃饭，”父亲拖着声音说，“把你的作业本拿过来看下。”

　　虽然父亲看不懂作业上的题目，也更不明白女儿的答案是否正确，但还是每天都坚持要检查林佳瑾是不是按时完成了，这个习惯已经有两三年了。

　　吃好饭后，父亲坐在院子里数着白天收来和捡来的瓶子，林佳瑾洗好碗后，按照父亲的意思，回到了房间预习功课。

　　对于函数，林佳瑾是有想法的。

　　有一次江城说了一句经典的话：这函数简直就是外星人发明的，也不知道会了这些有什么用。如果去坐车，告诉师傅我会二次函数再看看司机会不会给你免费坐。

　　第二天照例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小巷里也没有了往日雾气，显得清爽和干净。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门了，他总是那么早，锅里的面包还有热气，豆浆放在桌子上，已经凉了。

　　林佳瑾匆忙抓起面包，挎起书包，赶忙往学校方向跑去，在路上想到昨天江城送的磁带，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自在。

　　学校离家是有一段路程的，林佳瑾并没有选择骑车，因为她觉得走路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菱河已经步入了深秋，街上的树叶时不时地落在肩膀上，林佳瑾特别喜欢的原因就是觉得这些落叶像一只只蝴蝶，都是一个个有生命的精灵。

　　林佳瑾曾经摘抄了一句话觉得特别令人动容：风儿可以吹跑一片树叶，但却吹不走一只蝴蝶，因为生命是不允许的。

　　走到学校，离上课已经只有五分钟了，教室里读书琅琅。江城还是老样子，大叫着谁的作业给他参考一下，仅仅是参考，绝不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