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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只是万万没想到,不过半月,他竟在街上再见她。她亦是大惊,转身落荒而逃。他的心,还是狠狠地痛了一下。回府的途中,他却从路人口中得知,她竟被韩府休了。他猛地一怔,才想起她方才的落魄,再返身去追,却早已不见她的踪影。但这次,无论如何,他也绝不要再错过她。
      天色已晚,她欲哭无泪。恍恍惚惚,竟七转八转进了一个幽深的胡同。冰冷的月光,映着她的素颜,写满了惊慌。脚步踉踉跄跄,她焦急地寻找着出路,却只是徒劳。指尖滑过布满青苔的胡同壁,一阵凉意,直钻心里。却猛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断断续续。她的心一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背抵着微湿的苔壁。额角,渗出密密的汗珠。
      冷风袭来,又是一阵细碎的沙沙声。抬头才发现,谁家的梧桐枝不甘寂寞,攀出了院子,倚在墙头瑟瑟作响。她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虚惊一场。斑驳的树影下,胡同越发阴森。她缓缓地移着步子,逆着冷清的月光。突然,一只手蒙过了她的脸,刺鼻的药味。来不及挣扎,手脚便已失去了知觉。意识渐渐模糊,仿如陷入泥渊之中,黑暗没(mo)过眼前。
      腕上的赤珠手链,悄然落地。当绝望漫过心野,朦胧中却见胡同口,一似曾相识的身影闪现。他,来了。
      这是她最后仅存的意识。
      不顾大将军的再三阻挠,他将她安置于府中,她原先的厢房。整整一夜,他守在她的床边,不曾离开半步。困了,就伏在床沿休息。
      次日醒来,望着他疲倦的面容,她揪心地痛。留下一封信,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的她,终究还是回不来了。不过寥寥几句,他却从中读出,她对韩翌的爱,深切。留得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其实,早该放手了。
      宛儿,犹如一根刺,扎得她心痛。自画舫一见,她的心便不在韩府。她,眼里,心里,全是他。她将她的痛苦告诉了宛儿,却不料,竟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韩翌将她赶出府门时,宛儿冷冷地说,自作自受。她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她明白,自己并不爱韩翌,有的只是依赖。对他,却是剪不断,理还乱,她不懂。直至胡同遇险,他猛然出现的瞬间,她豁然。往事,一一再现。只是她已无法再对他说爱,一个弃妇,何必再去纠缠他。索性告诉他自己心属韩翌,让他死了心。不自觉,她来到与他初次相见的长亭,独坐长思。今后何去何从,不如付之东水。却终究没能迈出那一步,他,拥住了她。
      他,一直都在,自她泪流满面,唤着他的名字时。既然她已恢复了记忆,既然她还爱着自己,他怎会松手。她的倔强,她的伪装,轰然冰释。
      再回将军府,却闻韩府已被抄家,府中老老少少皆入狱,三日后午时问斩。犹如五雷轰顶,她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虽然已被赶出府,但那毕竟是她曾经的家,心痛不言而喻。
      再见宛儿,已是三日后的午时。她在邢台下,而宛儿跪在台上。恨早已烟消云散,只剩撕心裂肺的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宛儿还是看见了她,原先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红润。开了口,声音却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但凭口型,她还是读出了那四个字——姐姐,保重。刽子手手起刀落,少女的血染红了天空。她绝望地跌坐在地上,眼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个一个倒下,甚至无力再去哭。
      只是她不知道,她之所以还能站在邢台下,都是宛儿的一片苦心。送茶时,宛儿无意间听到了老爷与公子的谈话,知道韩府难逃此劫。为了让她逃过此劫,宛儿只好出此下策,逼她离开韩府。
      想救她的,又何只宛儿。
      最后一个行刑的,便是韩翌。尽管知道她就在台下,但韩翌还是假装没看见。斩刀举起时,他苦笑,手攥得更紧了——手里握着的,是那串赤珠手链。她不知道,宛儿也不知道,韩翌只不过是顺着宛儿的话,故意将她赶走。与其让她陪着自己一起送死,不如让她回到心爱的人身边。那夜,是韩翌将她从危险中救出,又将她送至将军府门前。然后躲在暗处,直到他发现了她,才黯然离开。可这一切,她再也不会知道了。
      当她还在悲伤中难以自拔,将军府已是一片喜庆。大将军六十大寿,贵宾络绎不绝。当朝宰相甚至带着千金亲临,更是令大将军喜笑颜开。而他看见宰相千金时的神情,亦有几分不寻常。她看在眼里,酸在心里。不可置否,宰相千金,貌可倾国。
      寂寞如吟,青纱伞掩面,踏着涟漪,折一抹栀子,苔痕浅落。倚在石桥下,她手里握着的,是那串赤珠手链。曾经熟悉的身影,一一浮现,却又蓦地转身远去。最后定格在脑海里的,是温文而笑的韩翌。曾经繁华的韩府,如今已是一片废墟,连同那段回忆,掩埋于尘。猛地一甩手,手链落入水中。她能给韩翌的,只有歉意,但求来世犬马相报。
      愣愣地望着水中的人影,她的世界,天旋地转。
      守着落叶纷飞的院子,她百般无聊。院子是他瞒着大将军,悄悄为她买下的。他说过,总有一天他要用八人大轿来迎娶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她笑着说,没关系,她可以等。只是没等来那顶八人大轿,倒是等来了大将军。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她离开,要么他和她一起离开,将军府容不下他。当他说他不能做个不孝子时,她竟然没有哭。这样的结局,她早已料到。她能做的,就是安静离开。
      亭外,船夫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也许,是和他最后一面。她微微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毅然转身走下了亭子。听见他的一声“对不起”,她的眼泪终于决堤。只是她不能回头——离开,才是给他最好的爱。
      小舟在水中飘荡,亭中的人渐渐变小,最后连同亭子一起模糊。她的手轻轻一颤,一块玉佩坠入水中,掀起层层涟漪。玉佩原是一对,另一块在他的身上。可是刚刚,她清楚地看见他腰间的玉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致的香囊——是那个宰相千金亲手缝制的吗?他不知道,那日当他搀扶着那位宰相千金,谈笑风生地走过石桥时,她正在桥下心碎。没有悔,也没有恨。她明白,以他的身份,怎会为她这样一个平凡女子而放弃一切呢?所以,她只能离开,成全他。
      望着渐行渐远的小舟,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撕心裂肺的痛,并非今日才体会到。早在他挽着宰相千金,踏过那石桥时,便已痛得窒息。她不知道,他要怎样,才能狠下心来强颜欢笑,和另一个女子从她眼前走过。她在桥下,他怎会不知。只怨自己年少气盛,得罪了权倾朝野的罗大人。无奈,除了宰相,还有谁能救得了他将军府上上下下六十三口人呢?纵是千百般不愿,他也只能迎娶宰相千金。
      长亭外,寒蝉泣血,斜阳墨染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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