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之罄竹难书》迷路的小羊

42、苍穹无垠有尽（一）

　　卯时，凌晨五点。
　　据称鸡鸣已过，但在这万里深山，却是不曾听闻。当然，只要是稍稍有在武林中有锻炼过，自然而然学会从天象判断时辰，误点什么的也就不会发生……无视有意浮云时间者。
　　比如朱痕染迹，再比如万屠教教主屠万云。
　　翳流所在总坛天之界限，是一片构建在黑沉沉山崖上凿穿石壁的建筑群，山林被人为焚毁，只留下一望无垠的开阔地，前方设有高塔关卡以及各种足以让万人死无葬身之地的陷阱机关，一直绵延到那仿佛永远关闭的黑暗巨大铁门。
　　在素常擅使毒物的翳流来说，“死无葬身”这个词是可以用作字面解释的。

　　“教主……我们，当真要过去吗？”
　　黑暗夜色中一排寂然无声的人马，有人忍不住心中恐慌压低了声音询问。作为与翳流总部关系最为密切，且经常需要运送“活物”而免不了出入总坛的万屠教来说，没人比他们更了解此地看似平静的表面下究竟暗藏如何不可预测之波澜。
　　比如，平整泥土下方掩也掩不去的腐尸臭味……哪怕四周种植再多鲜花，也是一样。
　　“嗯。”
　　眉头皱得死紧，白发白须身着威严黑色服饰的老者摸着下巴胡须口中沉吟。看天色，卯时已过，但为何与自己约定的人还未出现？莫非，是出了什么差错……心中忐忑，尤其是听到身后之下属沉不住气发出异声，引来前方关卡火光晃动的时候。
　　“教主……”
　　“都给本尊噤声！”
　　“可是，教主……”颤抖的声音。
　　“收声！”本就心情烦躁白发白须的老者此时怒了，转回头总算还记得压低声音叱道：“听不懂本尊言语吗？你们这群兔崽子，平时的胆儿哪里去了？抖什么抖！给吾站好——”老当益壮，咆哮声还是很有力道的，尽管声音低但威慑力十足，于是一瞬间四周突然寂静了下来，静得连附近花丛中毒虫振翅声也听不到。
　　只有屠万云恨铁不成钢瞪着自家身边下属面如土色的脸，以及抖动越来越剧烈的两条腿……应该说，到现在还未有任何异味从□□里传来，该归功于自己的调教有方么？这一群，唉，乌合之众啊……白发白须老教主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悲凉。或许是为自己即将不得不走上的那条路？忠烈府，翳流黑派，还有那只身闯入万屠教谈笑间不着意威胁的那白发人——这其中竟无一方好相与，可笑自己昔日自视甚高，竟敢放言中原无一敌手。
　　却不知“无敌”的错觉，仅仅自己只是尚未达到那种高度罢了。白发白须老者无声长叹一口气，只觉内心一时萧瑟，直如月下两道孤影伶仃……等等，为何，地上的影子是两道……
　　寒气从脚底瞬间蔓延上头顶。
　　白发白须老者动了动唇，面色僵硬这才发现自己属下那种死一般寂静很不寻常，所有颤抖呆滞的目光笔直注视向自己身后，那道无声停驻很久的影子的主人。
　　那影子，赫然就在自己脚边！

　　“天，亮了。”
　　哪怕仅有一道曙光，微微亮起在云端之角。却让此间黑暗愈显深沉，密林枝叶低垂，无风而压抑。白发涡眉清雅，名曰“素还真”的年轻人手挽银丝拂尘，神情与语气一般含笑自若：
　　“耶，那一边，应该已经开始了……”
　　“变数么？却不知是否如你吾之所愿……”温和口吻，略带叹息的声音。
　　忠烈王笏政凝眸直视密林之外，缓缓又道：“棕发白裳，配剑，沉稳而睿智——皇甫霜刃，被南宫神翳所救之来历不明剑者，拟定黑派四圣之首脑人物，某人口中秉性难缠之固执人物，纵然不被蛊物控制也不肯在未报完恩之前离去之人……”气度，果真不凡！
　　“哈！能让翳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腥风血雨中走过，认萍生认大首座所注意之人，自然有其不寻常之处。”素还真眸色微动，声音淡然不变：“笏兄，心软了么？”
　　黑暗风过，影摇移。
　　笏政目光不动，只闭了闭眼叹口气：“心软……不得啊！”

　　大地已被鲜血所浸染。火光呈现的世界中一片猩红！
　　有剑光，有笛风，有来去晃动不休的人影，随着不断倒下躯体残破的韵律而逐渐减少，直到，放眼望去一片沉寂。
　　“手中染上无辜之鲜血，感觉？”
　　“不过如此。”
　　“你的心，倒是一贯的冰冷。”
　　“不过如此……”
　　“传闻剑徒出剑从无犹豫，你之剑，慢了。”
　　“……”
　　“你心软了吗？”
　　“……朱痕染迹璧有瑕，你，很烦！”剑锋一转从地上犹带余温的尸体上拔出，冷冷地开口吐出那人全称，语气是一贯的冷漠和生硬。借着火光的映照，寒铁剑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抹不尽的残血一瞬间让书红血想起过去自己从不离身的佩剑，神隐剑锋，亦是清洗不尽的殷红。
　　心软吗，怎么可能！
　　从这一世再次觉悟拿起兵刃，从已身无法放弃想要变强的欲望开始——杀戮场上，不需要心软这个名词！剑势一转，如狂似魔，红衣伴随足以吞噬整个村庄的火焰，凄艳而令人从灵魂开始战栗。完全展开魔流剑剑法如其说宛如狂风般肆意，更似来自魔者冷冽无情的杀意，血雨迎空，飞溅上女子毫无波澜眼神的脸……包裹住长发的布巾早已染尽血色，失去原本。
　　“无用的言语，无法动摇吾之心智。”慢慢再次地开口，眼眸眨也不眨。剑芒每一次闪动便带走一条性命，有手持兵刃的壮年，亦有行动不便的老者、妇人甚至的孩童——笏政临别时那一句“斩草除根”，书红血牢记在心中。她淡淡抬起眼眸，再次转手甩去剑锋上的鲜血：
　　“朱痕染迹，与其废言，不如解释……”语气顿了顿，转为更加冷漠：“你之决策，为何直到此时，仍未奏效？”大火点燃村寨草屋，冲天的火光在黑暗中更显醒目，这样大的动静，不相信时刻关注此地的人会觉察不到。
　　“嗯……”墨绿发色朱红头巾男子眸光微微一沉。
　　银色长笛亦不容情，劲风摧断人身筋骨，所过之处再无一人能够站立，生命早在身躯无力到底那一刻，消失殆尽。这个村寨所居住的苗人不过千数，尽管二人曾经试图拖延时间，但随着天边繁星一颗一颗消失，而第一缕曙光出现在云端那时……卯时已至。
　　整个村寨只有火焰燃烧房屋的扎扎声，再无任何人息。
　　死寂！
　　在远处，亦有杀戮开始了吗？书红血并无那个耐心等着对方回答，眉梢一动忽而朝向前方一处大火燃烧不到，被草席覆盖之角落走去。
　　铁剑，在火光下暗红光晕更显阴森，只一瞬间，那剑锋倏然前指——“叮”银色长笛拦住剑锋，朱红色人影微微一晃纵身上前，是墨绿发色沉静冷漠的脸：“够了。”朱痕染迹眸色暗沉，看不出其中究竟，却能让人隐约感觉其中暗潮汹涌。
　　书红血抬眸看向这人的脸，忽而勾唇露出一丝微带嘲讽的笑：
　　“事到如今，你之怜悯，有用吗？”
　　“……让开。”草席微微一颤，随即重归沉寂。
　　朱痕染迹沉默地看着身前女子，她的脸色很平静，而握剑的手腕很稳……仿佛当真，这个世上再无一事能够影响到她的心，她的灵魂……墨绿发色朱红头巾冷峻青年终究是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垂眸撤回手中银色长笛。
　　风，吹动火光。
　　天际已是隐现白光……此地再无异样，任务失败了吗……剑锋冰冷，直刺向角落里仿佛感觉到危机来临，而止不住颤抖的草席。
　　就在这一刻——
　　“住手！放肆！”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怒急大喝，骨质长杖自天而降砰然陷地三尺，迸散四周如刀如剑的气劲直逼二人……剑锋最后一刻回转而护身，击散身前来袭之力。
　　足尖点地，人同时警觉抽身后退。来人功力不凡，但为何只有一人？书红血挥袖一掌毫不犹豫击出，目标仍在角落草席，而与此同时天外一道光华降落，长柄骨杖拔地而起飞旋成风挡下这一招，余劲无可泄去反扑二人，来人与她齐齐后退一步。
　　这人，却正好挡在角落草席之前。怒眉威严，手持骨杖，银灰色镶金边异族服装，苍白头发披散肩头斜插一支白羽簪……同被劲风震退的墨绿发色冷峻青年目中骤然奇光一闪！

　　朱痕染迹心中一松：大鱼终于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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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回各位疑问：少艾和老素究竟何时认识的……时间无解。
离慈光篇开始，这卷翳流之战结束，估计还有个三四章。
……各种脑补臆想如果有失误见谅……
\(^o^)/~以及最后，我终于可以宣称在下木有抽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