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杀戮翳流起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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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烈王。”
红衣女子微微启唇开口，却是第一个打破此刻莫名凝滞的气氛。她的声音更是出人意料地消去所有肃杀，平和而淡然：“果真，久仰大名！”
如果只看这温和中年人的外貌，除去稍显俊朗的五官，宛如文弱书生般气质和肤色，不似一般武林人面料华贵的衣着，些微胡须显出历经岁月的沧桑，而那文雅温和不变的双眸却又如一湖柔水般灵动。却是决计想象不出，就是这个人在现今风雨飘摇中一手执掌起被万敌窥视的忠烈府，并在武林清流未出的情况下，于中原腹地乱局中硬生生撑出一片清明净土。
他拥有和善的真心，更不缺乏杀伐之手段！
武林中有人对他真诚爱戴，有更多人只是将深深的忌惮掩藏在微笑的面具之下……这个纷乱的世间，最不缺少的就是阴谋家。
从前尘直至现今。
书红血并不陌生众人口中的忠烈王府，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现任“忠烈王”本人。
……不需怀疑，一眼便可认定！
斜阳夕落。
忠烈王虽看起来唇角微微含笑，眼眸温温和和地注视着和家人团聚的幼小女童。如书红血之敏锐，却能清晰地觉察出温和锦衣中年男子注意力一直并未有真正离开过自己的动作，一言一行看似随心而动，皆为不动神色试图消除她之戒心。
不可否认，这种方式确实很有效。
就在书红血出声开口的瞬间，温和白面中年男子忽而一如所觉般抬眼转过温和的目光，含笑听完对方言语之后，并未否认自己的身份，而是微微颔首道：“吾名笏政。”
他之声音温润，似斟酌中缓慢的语速透着真诚：“能得见红衣侠士之真容，正是笏某之庆幸……侠士初至中原便已扬名，忠烈府亦是仰慕已久了。”
侠？
红衣女子微微摇头，“侠之一字，并非吾所能有。”
她神情平静，抬眸直视笏政的脸：“吾，不过是一名擅使暴行之剑徒而已！”书红血语气依旧平静，声音却显微微一丝冷。默然侧立一旁的紫发紫眉修者脸色蓦地一变，猛然上前一步挡在笏政身前，“忠烈王退后！”他声音略显生硬而面上戒备瞬间升上极点。
笏政表情微微一顿。
离他不足三步远的红衣女子看似随意的绯红衣袖却已挥出，四周温度一刹那骤然升高，出人意料地一瞬间却是将四周倒地的三具尸体连同鲜血无声无息化作灰烬……飞灰起，却是让四周顿时多出几声倒抽冷气。
烈阳照雪，倒转乾坤！
“嗯……？”
紫发紫眉修者眉头一皱，眼神有些不解的愕然。反倒是温和依旧的笏政摇头无奈一笑，轻轻上前按下舞世态隐含出招的竹箫：“哈，舞兄不必紧张，红衣姑娘若是心有恶意，吾等怕是早已直面剑徒之锋……”
将尸体留在村庄，此事的确颇为不妥，这位传言中嫉恶如仇却言语不多的剑界新起高手，倒是别有意外有一颗深思玲珑之心。
直至此刻。
面上温和笑容不减的忠烈王笏政才真正完全放开暗藏衣袖中不动之左手。若先前那一番试探，是他以言辞试图打消初次相见之对方心中或可能存在之敌意……那么眼前红衣女子，便是以毫不带妥协的动作直接表露自己之处世行为！
这一番看似平常的暗潮——
却是连旁观在侧的观心问色舞世态，也不甚清楚。二人四目相交，一人温和，一人淡然，此时此刻心中却都多出一丝无形之默契。
书红血忽然开口：“有方便说话之地方么？”
笏政轻轻点头：“离此地不远有一所别庄，正欲请姑娘同往一行……”
“忠烈王……”不可如此轻易！那里，是吾等之基地啊！紫发紫眉肃冷修者舞世态眉头一皱，不赞同开口唤道。笏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是十分自然地转头温和开口：“舞兄，此地倒是有一事还需吾等出手了。人命关天，可否请此地村民援手，将地上之伤者包扎一下呢……”这真的，并非完全转移话题。
这句话出，周围听得真切的村民却是俱都将惊讶的目光看向地面——
先前来此地掳掠之黑衣人不下十数众，被红衣女子凄绝一剑断躯者乃是先前欲对普通村人行凶之两三人，而其余黑衣人皆是心口中剑血流不止倒在地上毫无声息……竟然，其实没死么？
嗯……？
被人点破剑下行径，书红血动作一顿，眯起双眼缓缓转头：
“你，要救人？”
笏政温和很坦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伊们的命，不值！”
她声音愈显沉冷，蓦然打断对方的话。笏政沉默了一会儿。“……若不值，剑徒之剑，为何特意避开了心脏呢？”他收起脸上笑容，却慢慢地长叹了口气：
“毕竟，始终是人命。”
……不杀人，只因立威之效达到，已不需再杀人。
而剑下留命，则是随心意而静待天之抉择——她所修习本就为风之痕所传授之魔流剑，却选择用昔日所读儒门清修真诀来克制自己由剑意所引之杀性。
书红血虽不杀人，亦是不会有那等闲心主动去“救”下一群恶人。
这剑下生死，全由天而定有何妨？
至于后来，笏政又是如何温和地说服对黑衣人深恶痛绝村民们出手帮忙救人……她却是并未再看下去。恶人，纵是生命，活着无用。笏政之不忍，书红血虽默认，心中仍是有些不赞成。但那最后一句轻叹，又是何其沉重？
无分善恶，身为人类而残杀同类之性命，究竟对错？这个问题纵然自己转世至今，行走江湖多年仍是无解……
“剑徒，红衣！”
“观心问色，舞世态。”
“吾名，丹鹤剑云中生。剑徒惩恶之名，却是久仰了……”
“哈~~红衣姑娘有礼，在下学门无术平如蘅~~~”亮堂的大厅，上悬匾额“忠烈”，其下或坐或站形态不一神情各异之几人，观沉稳之气态却皆是一方高手。
黑发蓝巾，布衫佩剑之温文书生模样名号学门无术，平如蘅。除去一路行来已算相识的紫发紫眉肃冷修者观心问色舞世态，也有黑发银冠手持黑羽扇装扮偏向儒家的冷眉剑者丹鹤剑云中生。最偏向左边默然不语低头喝茶的却是绯红头巾墨绿长发的一名手持银色长笛的冷峻青年，此时微微抬起眼眸，沉声开口：“……朱痕染迹璧有瑕。”
是名，亦是号。
书红血心中微微一动，只觉这个名，似乎曾经在何处听说过。当下立于忠烈王笏政身后，不由偏过头将目光投向那名青年……
“朱痕乃是南疆隐者，此次则是为吾等大事而出。剑徒未曾听过其名号，也是理所当然。”身前传来笏政含笑温和解释的声音。书红血眨眨眼，并未出声纠正自己被笏政会错之意。她只是“嗯”了一声，淡淡将目光从墨绿发色冷峻青年身上移开，而后冲厅内众人点点头，坦然而自然地上前一步找了个空椅坐下，这番自若自如之行径顿时不由又再引来几股目光。
……其实这处别庄内聚集之武林人士并不再少数。
但有资格在这处大厅坐下且通报名姓之人，仅有在场五人。书红血不动神色将四周情景扫入眼底，却见自己对面仍有一处空椅。她目光顿了顿，转头面向于自己身旁落座之黑发蓝巾气质温文潇洒的书生：“学门无术，阁下出自儒？”语气自然。
其实她只是被勾起一丝昔日记忆，而略有好奇。似乎并无想到新来且看起来表情很冷的剑者竟会第一个找他搭话，平如蘅微微一愣，随即含笑道：“三教威名，在下却并未有那荣幸入内，只是一介散修而已。”
“原来如此。”书红血轻轻点头。她倒是正宗儒教出身，也并未从这人身上觉察有同门之气息。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一个疑问……“为何在场，并未有三教之人？”
“三教先天者，有其天命所顾，自是不必为此区区小事而分神。”另一旁看起来对她很是亲近的丹鹤剑云中生开口解释道：“吾等也有和忠烈王前往三教求援，你看外间诸多道门修者便是从离此地不远的冽云观所出……”
一路闷不吭声的肃冷修者舞世态忽然冷冷开口：“人数再多有何用？不过土鸡瓦狗之辈！”
“耶~~舞兄此言不可取。人手多一点，吾等也便多一丝胜算……哈，况且吾等虽属散修，所学却仍传承自儒道释，也算是与三教源出一脉了~~~” 平如蘅笑嘻嘻地开口辩驳，随后转向书红血善意地解释道：“其实舞兄和吾乃是同出一山之同修，彼此玩笑惯了。舞兄人只是严肃了一些，姑娘莫怪……”
同修么？那么从名字上，倒是能够看出来了。
书红血心中默念，她的注意力有一半被放在坐于笏政下首第一位的墨绿发丝闷不吭声的冷峻青年身上，总觉得这位的名字也挺谐趣……朱痕染迹璧有瑕……究竟为何总觉熟悉呢……
“人已到，开始？”似乎饮够了茶水，那墨绿发丝绯红头巾的冷峻青年忽而抬头，微微瞥了一眼书红血后，转而望向上首忠烈王。已于中间坐下，笏政却是温和摇了摇头：“稍等，还有一人未至。”
“嗯？”朱痕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疑问。就在这时笏政笑容多出一丝欣喜，忽然站起身：“哈，你果然依约来了……”
众人之注意力一时不由都被吸引至厅外。
夕阳未落，斜映一道身影拉长。外间一个温文的声音缓缓应和道：“忠烈王难得之请求……劣者……自然是要来——”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杀戮翳流起始（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