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楔十三 月下 ...
-
扑！
一口茶水全数喷出，饶悲风呛咳一声：“刚刚，你有说什么？”
风过珠帘。
这一日云薄而无月，天穹上方璀璨星光很好。
夜色下，四角悬有明亮风灯的小亭，白石如玉铺地毯，一盏烛光柔和映亮垂帘后的桌案。一人凝眸独立，洁净华贵的深紫黑色长袍曳地，深红色长发垂肩，面容虽不俊朗却别有一番威严气度，此时稳稳地握有一管笔，轻沾点墨绘有山崖劲松，隐隐间画中风骨已成……
“……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无了时。”
漫声轻吟的却是亭中另一位，就着亭角散落的灯光，白衣白发文雅儒者放下手中一卷古经，温和声音中似有感慨：“佛家之言，果然别有意境……”
“如幻梦了无痕吗？弦知音，身为教统你却是有些忽视吾儒门正宗了。”笔锋起落，有云卷云舒，山石嶙峋，苍松不老，紫袍人忽而抬笔沉思，口中淡淡言语：“吾那块北海之铁如何了？”
此人语气微显冷冽，声音刚硬有余而柔和不足。
弦知音淡笑：“铸成剑，送人了。”
落笔稍停一瞬。
亭中红发紫袍人微微抬起眼：“嗯……能令你专程向吾求铁，此人吾却是有些兴趣了。”笔入砚池，却不急沾墨，思索片刻出声：“不是诸执令，那么众学员中，是那‘伏龙曲怀觞’？”
“耶~~为何不说是‘神隐书红血’？”
弦知音笑容不变。
那端下笔蓦地一重，纸面上顿时出现一大团浓墨。紫袍人神情纠结起，皱着眉毛仔细端详整个画面，最后缓缓缀上几笔，老松下顿时隐隐现出一条盘躯待发吐猩巨蟒：“哼，心术不正，又如何当得起吾之珍铁！弦知音，此事，你却是做得差了。”语气甚是不悦。
起笔再沾墨，然整幅画意境已有偏差，峥嵘之中隐露杀机——
这回轮到旁观画卷的弦知音微微摇头，温和语气道：“此言太过，学首是听信旁言了。书红血此人虽有几分傲气，稚子丹心犹存，不过是行事之上好走偏锋，些许极端却仍可雕琢……”白衣儒者认真地试图为自己看中之人而辩解。
那端紫袍人斜斜瞥过来一眼，“吾言有差了吗？”他声音更加冷冽，轻哼一声：“上次之事你也有在旁，阴阳有道，而执意旁门……此言心术不正，吾却仍是嫌过轻——”
兴许是想起了什么，冷冷的语句中更显愤然，一笔点蛇目凶光乍现，但突然之间！
弦知音正端起一杯茶于唇边，此时一口水咳嗽着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阴阳有道？那是什么？所以莫非——“咳咳，太学主你——”
桌案上的纸面被水波及，顿时洇出大团大团墨色，眼看已是无救。
紫袍人太学主点风缺脸色一黑，彻底放下手中笔，深吸口气回转头：“弦、知、音！！！”
“书红血！！！”
烛光被气流波及猛地一晃，镂花木屏后方书案上水渍凌乱，饶悲风一口茶水全溅到自己抄誉的文章上，此时却也顾不得去擦拭：“你，将刚刚那句再说一遍？”
他一手抚额，感觉轻松了没几天的脑袋又开始微微疼了起来。
“是……教统？”
身处夜色星光之下，屏风那端的人斜依着碧色雕栏，全身沐浴在月光之下，月白色长衣缎带随意地散开，垂直落下的暗红色的发丝犹然带有一丝湿润，几缕修长发丝贴在脸颊两侧微带些许优美的弧度，却是头一次给那张冷峻秀美的脸增添一丝柔和的气息。
神情沉稳不动，目光中犹带锐气，“饶悲风。”书红血淡淡地垂下眼眸：“吾有视教统为师！”
——天地亲师，儒门正统，世间伦理纲常有这么好逆吗？
“那么……”饶悲风抽了抽嘴角：“你可不要告诉吾，那人号伏龙名曰曲怀觞！！！”握笔的手指有点颤抖。
书红血脸色蓦地有点发黑：“悲风的，你怎么不干脆指名灵犀学姐？”不是一直以为吾是男子吗？不知道从谣言之后，她最不悦的便是听见“伏龙”二字？！
“那么，吾猜不着。”
饶悲风很干脆地抬头望屋顶，声音带笑意：“学海无涯人才众多，以你这般从不出屋子的作息，吾也很好奇，究竟是有哪位才子入你之眼……”学妹，纵然汝有提到月灵犀，却也别以为吾饶悲风还会像以前一样不济，真将汝看待成男子？
——毕竟那么明显的身材，只有先入为主的人才会一直看错好不好！
“不是学员。”
外间，忽听外间书红血声音如此冷冷道。
嗯？
饶悲风一手握笔心中暗地思索，儒官？不会干脆是执令吧……
“碧玉亭之会，那人有坐在最上首。”声音继续冷冷道，微微停顿一刻——
饶悲风忽然愣了一愣。
他想起这家伙口中的碧玉亭之会是哪一次了——书红血有真实参加过的，似乎只有最初……哐！镗！嘭嘭……砰砰，哗啦啦……屏风后猛然传来剧烈响动，饶悲风脸色僵硬连人带椅子一起跌倒，顺带将书案上一堆砚台笔墨纸张统统扯落在地，满地狼藉中！
脑袋里一片混乱，他只来得及听完屋外最后一句：
“饶悲风，吾虽不知那人之名……”
一句冷冽，书红血语气一变，隐带炽热：“但是——他很强——”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楔十三 月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