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伤》小武説

6、他

　　于是教官拿起放在一旁的喇叭，左手将含在口中的口哨迅速地拔了出来，唾液不小心洒在了周围同学的身上。
　　“咦……”
　　“脏死了。”
　　…………..
　　“高二（3）的贺书言同学，请速到操场上集合。参加女子800米跑，如果十分钟内还不来，就当做自动弃权。”
　　教官有些许懊恼地放下喇叭“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像话，对什么事情都没有一颗进取心。要换在我们过去啊，对这样的比赛可上心了。”
　　周围的同学对教官的话毫无兴趣，只是在轻微埋怨，那个叫贺书言的人。
　　高二教学楼，2楼女厕。
　　“书言，你没事吧。”
　　黎可紧皱着眉头，不停地在门外走来走去。
　　又过了半分钟左右，厕所里的一扇门被打开了“吱”。因为年代有点久了的缘故，在打开时发出了不悦耳的声音。
　　但此时，没有人去在乎这种声音。
　　从里面走出一个短发女孩，身材细瘦，穿着白色运动服和深蓝色的运动裤。但脸色却显得十分苍白，这个身体就好象是不存在的一样。
　　“书言，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啊？”
　　门口的黎可赶紧跑了过来，扶住眼前好像就快要倒下的短发女孩。
　　女孩走近水龙头，用尽全力一拧，水哗哗哗地一下子流了出来。女孩努力地用双手支撑在用瓷砖铺成的洗手台上。
　　一遍又一遍地用双手盛起清水，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往脸上泼去。这样好象能够稍微抹去一些胃痛带来的伤害。
　　又过了半分钟左右，水龙头终于被拧上了。女孩的脸上全是不断在往下掉的水滴。
　　“走吧。”

　　——烈日下的学校操场。
　　教官的脸上汗滴变得越来越多，他不停地用手中的纸巾抹去，然后再看一下手腕上的表——十分钟过去了。
　　他又拿起喇叭“好，高二（3）班的贺书言就当做弃权了。”
　　教官的话音刚落，从远处便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等一下，贺书言没有弃权。”
　　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朝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个微胖的长发女生扶着一个清瘦的短发女生，正缓步朝操场上走来。
　　…………
　　“教官，我就是贺书言。”
　　短发女生努力地用尽自己的力气，才从嘴里蹦出了这么几个字。
　　教官瞄了一眼站在面前的贺书言，然后又将头别了过去，拿起发令枪“快到起跑线上去。”
　　黎可却还是很不放心，她生怕贺书言会在比赛过程中突然倒下去。但是尽管在刚来的路上她已经劝过贺书言好几次了，她还是决定要参加比赛。
　　黎可明白，这就是贺书言的性格。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是。
　　“砰”发令枪发出有点儿响的声音，预示着比赛的开始。原本在起跑线上紧张准备的女生在听到枪声响的那一刻，都纷纷拼尽全力往终点奔去。
　　呐喊声也此起彼伏地传递着。
　　“王丽，加油。”
　　………
　　“林琳，加油冲到第一啊。”
　　………
　　“班长，快点儿。”
　　这是运动会上最别致的一道风景，所有的人都倾情于同一件事情，然后是撕心裂肺，撕心裂肺，连续不断的撕心裂肺。
　　“书言加油”
　　“贺书言加油啊。”
　　“贺书言，甩掉他们，向前冲啊。”
　　在结束一圈的跑步后，在踩白线的地方，贺书言听到了如潮夕一般的加油呐喊声。她开始庆幸，庆幸现在的胃痛已经好了许多，庆幸同学们是那么地支持她。
　　她想，上天待她还是可以的。但人的想法往往和即将所发生的事实南辕北辙。
　　在即将跑完第二圈的时候，贺书言原以为已经快要消失的胃痛又重新占据了她的希望。她开始感到疼痛，然后额头开始冒汗，接着她开始放慢了脚步。
　　就又这样坚持了一米又一米。
　　然后又是一米。
　　一米。
　　然而最终，上天还是将希望从她的心中夺走了。
　　好像当初罚跑那样，她清瘦的身体再也忍受不了这钻心的疼痛。于是，她停了下来。而周遭的呐喊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周围再听不见什么所谓的声音，也再看不见所谓的人。
　　贺书言就这样倒下了，先是头发碰地，然后是手臂，最后是身体。就这样，重重地倒在了烈日下的红色塑胶跑道上。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但却没有人挪动着脚步，也许是还不够相信这眼前的画面。但这时候，从人群里冲出了两个身影。
　　一个是黎可。
　　另一个，是苏佑。
　　黎可因为身体有点胖的缘故，没能赶在苏佑前面到达贺书言的面前。
　　于是，在全校师生的目光中，一个穿白色运动服的男生抱起了倒在了地上的穿白色运动服的短发女生。
　　然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像一个被定格了的镜头，但镜头中却还有一个奔跑的少年，抱着一个短发女孩。
　　那也许是全校所有女生的梦想，被梦想中的男孩抱起，然后消失在众人的惊叹中。这是所有女生的期望，包括那个坐在教室第二排第三个的短发女孩。
　　只是，抱起她的并不是她梦想中的那个男生。

　　校医务室，下午一点整。
　　“滴答”
　　“滴答”
　　点滴滴落的声音恰好与秒针走动的步伐重合，像一首动听的曲子。旋律清雅，安静。
　　躺在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的很，整张面孔透露不出一丝血色。上下两片睫毛因为紧闭了太久的缘故，仿佛已经粘合在一起了。
　　苏佑刚来的时候就从一旁随手拿了一张椅子坐着，然后一直在病床的边上候着。
　　黎可晚来了十分钟左右，她是和老师还有好几个同学一起到的，但后来因为班级紧接着还有其他比赛，所以老师就将苏佑和黎可留了下来。
　　黎可就坐在苏佑的斜对面，也许她正是到了女生情窦初开的最佳时节。在贺书言被送来的这两个小时中，她不计数次地朝苏佑所在的方向瞄去。但是苏佑却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黎可的存在。
　　一丝微弱的光亮慢慢投进贺书言的眼眸，紧紧粘合的两片睫毛终于又活动起来。首先进入眼睛的光像都是天旋地转，模糊不清的，但当眼睛稍微剧烈地眨动了几下后，清楚的图像才在贺书言的眼中呈现。
　　周围又是那片白，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
　　白色，在贺书言的眼里，总是不能代表美好的事情。
　　她试图想要从病床上爬起来，但刚醒来，似乎手上的力气并不是太富余。于是差一点又倒落在床上。
　　还好，当时有一双手扶住了她即将倒下的身体。
　　不是她所以为的黎可，而是她从没想过的苏佑。苏佑的手扶住了她，扶住了她即将倒下的身体。
　　贺书言吃惊地望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苏佑，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
　　她没有想到会是苏佑，她甚至都不知道苏佑也在。
　　沉默了良久，苏佑露出个淡淡的微笑。
　　贺书言直到现在还是不能够相信发生的一切。
　　她怎么都不能去想象，前段时间还那么不可一世的苏佑，如今却变成了救她的人，变成了对她微笑的人。
　　耀眼的阳光在病房内显得更加刺眼了，它照射到贺书言和苏佑的身上，两人的身影就好像一幅隔世的画，美的让人感觉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