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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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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着墙,眼前一片晕眩,虚弱从四肢百骸间蔓延开来,自办完了外公的葬礼到今日她几乎没阖过眼。
一手从后面握住丁叶的手腕,稳住了她欲软倒的身子。
丁叶依靠着墙,好一会儿眼前的景物才清晰起来,回头静静看着身旁的喻思荇,一言不发地甩开了他的手。
喻思荇捧着她的脸迫使她直视他,她死气沉沉的眼让他感到害怕,“看看你自己,到底还要硬撑到什么地步,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你不是钢铁,也不是伟人,事务所没了你不会马上倒闭的,这个地球不会因为你回去休息就停止转动的!”他看着她的眼睛,“你现在需要的只是休息。”声音中有着几不可闻地忧心与难过。
丁叶微微笑了一声,摇摇头,“思荇,你太小看我了。你我相识了这么多年,有看到过什么事会打败我吗?”她笑眯眯地看着他。
喻思荇握着她纤细的脖颈,迟疑了下将她的头小心翼翼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口里反复低喃,“别这样,丁叶,别这样……”
丁叶敛下长长的眼睫掩饰住眼里的痛楚,突觉得心蜷成一了一团,喉咙口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长长的廊道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是那样的炽烈,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世界瞬时暗了下来,一丝丝的光也没有了。
“丁叶!”一阵惊呼,她已经失去知觉软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
丁大叶在一条绵延长廊里走了很久,四周很安静,静得仿佛连她的呼吸都一清二楚。她走的很慢,半眯的眼睛想睁开看个究竟,却总也睁不开。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着周围都是黑漆漆的,走廊尽头却有一点光,她缓缓朝前走着,突然一星光瞬间膨胀吞噬了她的身体……
捂住耳朵小小的身子缩在家属楼旧阳台角落里,细长睫毛遮蔽了她的眼眸,表情一片模糊,没有惊恐没有害怕,甚至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她低着头从生锈的铁栏杆镂空处朝楼下望去,一张张凑热闹略带着幸灾乐祸的脸被镂空花纹割成一片一片的,他们拥挤着,嘈杂着,就像是动物园里观赏猴子的看客。
母亲歇斯底里的哭闹声从屋里传来,东西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她麻木地朝着屋里望去,母亲砸着所有她能拿到能搬得动的东西,屋里几乎没有完物,地上更是一片狼藉。
父亲冷静地站在一旁,双手环抱着胸面无表情,眼神冷漠的令人心惊,犹如看疯子一般看着她,眼中流露出轻蔑和不屑。
母亲哭得崩溃,面目可憎分外狰狞,令人一见便心中发冷。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道,“芳芳怀孕了,这套房子我留你。”说罢他拿起掼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上,从裤兜里掏出了钥匙放在茶几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别走!你别走!丁福鑫你别走!”母亲惊惶地犹如抓小鸡一般地拎起丁叶,“还不快去求你爸爸回来!”
丁叶怔怔地看着关上的门,光着脚追了出去跑到楼梯口。
她无助地倚在门口,可怜巴巴地光脚站在那里,喉咙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父亲大约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又退了回来,站在楼梯中层仰头看了她一眼,愧疚道,“爸爸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他硬着心肠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
丁叶哑着嗓子趴在楼梯扶手上,从扶手处朝下望去,看到一点衣角不断地远去直至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这时,她才真正开始意识到,父亲真得不要母亲也不要自己了,浑身顿时凉透,如同身临冰窖般战栗。
细腻的白沙在脚趾缝间流逝,丁叶与斐东裕在沙滩上奔跑嬉闹着,她握着他的手踩着他的脚印一步步地朝前走着,温柔的海水一层一层地扑在两人的脚踝处。
斐东裕偷偷拣了个海星放在丁叶的长发里,吓得她大叫着追逐他。
丁叶趁着斐东裕不注意地时候猛然将他的头按在柔软的白沙里,斐东裕大笑着拦腰抱起了丁叶朝着大浪里冲去,海水将两人掀翻,年轻的少年头依偎头躺在海水里静耳倾听大海的声音,整个世界是那样的安静,有风的声音,有海鸥的声音,还有海水拍击岸石水花迸裂的声音。
“我爱你。”细微的声音顺着海水蔓延至丁叶的耳朵里。
丁叶故作听不见,闭着眼睛喃喃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大声一点。”
一片阴影压在她的身上,缓缓地睁开眼,双手支撑在她的身侧的人脸低垂着,光得阴影让他的脸看不分明,低头在丁叶年轻而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我爱你。”他的语气从未如此慎重过,仿佛在交代一件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
她带着所有的行李蹲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不知道该去何处,何处是她的家。一双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缓缓地抬起泪水涟涟的脸,斐东裕一把拽起了她将她狠狠地箍在怀里,紧得好似一放手就会永远地失去她,他黑色的短发上挂满了汗珠,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我好累。”
“我知道。”
“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好多余。”
“等我们一毕业,我就带你回家,带你见我的爸爸妈妈。”
她握着门把,静静站在门外听到斐东裕的妈妈说的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妈妈不是说小叶不好,小叶是妈妈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子,她聪明善良又标志漂亮。可是她有一个离异的家庭,家庭太复杂了。儿子啊,父母的悲剧往往是会延续到下一代。妈妈是自私的,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不求你多么成功优秀,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有一个平凡幸福的家庭,有一个爱你的妻子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小叶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如果你和她在一起了,你以后会走得很艰难,很累,很坎坷。很多东西已经慢慢地渗入她的心里她的血管里,在她心底扎了一个深深的根,那不是轻易地就可以拔除治愈的。不是说单亲家的孩子没有资格得到幸福,只是不希望她的悲剧延续在你的身上,你的下一代身上。”
是她不想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吗?是她让父母离婚的吗?是她令母亲绝望地自杀了了?这难道都是她的错?
前脚斐东裕还告诉她,已经说服了一直对她有偏见的父母,只等他们一毕业就结婚,后脚他就一声不吭地飞去了美国。
连得到这个消息都是最后一个,赶到飞机场他已经离开了,坐着计程车从机场离开,丁叶这辈子从没像哭得这么惨过,哭得不成人形,哭得不能自抑。
是斐东裕为她编制的梦太美好了,美好到让她沉醉其中无法醒来。
所以梦醒了一下子就坠入痛苦的深渊。一定要摔得很惨,跌得很痛,才会一下子就明白了,就长大了,成长从来就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心死需要多少时间?忘记一个人又需要多少时间?憎恨一个人会如何的痛苦?如果可以不必承受,丁叶只愿时间重来,她一定不会让斐东裕走近她,一定不会爱上斐东裕,一定不会陶醉在他为他们编织的美好梦中不肯醒来。她从没有像现在一般的憎恨斐东裕,如果没有他,或许她现在已经安安分分地嫁给了一个平凡的男人。
或许这个男人会疼爱她,或许这个男人会冷落不喜爱她,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女人不是生来就坚强的,年纪越大的女人就越想有一个家,哪怕家里的男人同她形同陌路,哪怕在那个家里并不快乐。家里有一个男人,即使你们昨晚才刚刚吵过架打过架,但是当黑夜里有惊雷吓到你,只要一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同你有着亲密关系的人,心就会安定下不会那么害怕前面的路。像她这个年纪女人本该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一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可她现在还在为生活奔波,没有经历过孤独,寂寞,苦累,挫折,磨难各种逆境又怎么能知道自己的力量,没有经历过生活的残酷和冷峻又怎么会知道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承受一个又一个的不幸。女人的青春是那么的短暂吗,不过是小小的蹉跎一下,岁月就一下子从指尖逝去了。
丁叶并不贪心。
她只是想要一个家罢了,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很难吗?真得很难吗?
她知道自己该醒来了,试着动了动眼皮,缓缓地睁开眼,和熙的阳光从窗口斜射了下来落在她的脸上,望见的是白得刺眼的墙壁,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模模糊糊地她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床头,低着身子望着她。
“醒了?”喻思荇摸了摸她的额头。
丁叶歪着头朝他艰难地微微笑了笑……
“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