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也辛

1、

　　燕王朝后期，王畿雍势力旁落，十五州各自为国，天下群雄并起，自此踏入纷争乱世。曾有秦国意欲攻下王畿雍，然当数十万铁骑踩踏过城门迫近王庭时，七名身着雪色衣甲，面覆青铜面具之人持剑自王庭最高处翩然而来，修长身姿落于墙头。中间一人以极为清冷却又有礼的声音道：“吾等为燕云骑雪之一骑，所有威胁王庭安危之人之物，皆不得留存。”音落剑起，七人同时剑起剑落。

　　刹那间，雪色光亮乍起，随之而来的是纷纷扬扬的漫天粉色樱花。淡粉色的樱花急速地旋转着，携着轻浅的香味于半空飞扬、旋舞。短暂的时辰过后，美到极致的樱花散去，而围困王庭的数十万铁骑也无一幸存。兹此一战，燕云骑之威名于十五国间流传开来，再无一国敢贸然寻衅。王畿雍得以残存，十五国亦不约而同停了彼此间的纷争，极度脆弱的表面安宁暂时出现。尔后不久，统率燕云骑之人也浮出水面，乃新任帝师东夜镜。

　　东夜镜并不直接参与王畿雍之中的政事，只在王错到极致时方加以阻止。东夜镜鲜有露面之时，便是有，也是同燕云骑一般覆着青铜面具。曾有一次，王上于宫中设宴庆贺小王姬的出世，大醉，于一干臣子前仰面大骂：“东夜镜，你算个什么东西！不知从何冒出的低贱东西，不过是带了一群野人，也敢教训孤王！若非顾忌你手下的燕云骑，孤王早将你抽筋扒皮，捆绑到那铜柱上炙烤！你等着，孤王总有一天要收拾你，收拾你……来，继续喝！”至此，天下人方知，燕云骑并非王畿所有，却是唯一听命于帝师东夜镜。

　　而后待东夜镜再次露面，曾有人拿此事一探，东夜镜却是无悲无喜，无怒无愤，声音连一丝起伏也无。有人道，东夜镜此为隐忍，只待王上一疏忽便肆意夺其位，然隔一段时间便可见丧生于王庭外的各国密探，而帝师仍是行踪隐秘，对于王上更是连此前的一点提点也收回，再不干预。有人又道，帝师此举是为麻痹王上，纵其荒淫之行实为日后的师出有名。众人猜测不止，却无人知其根底，亦难得真正原因。

　　半年后，王畿一家茶馆有说书先生道：“帝师曾言‘吾至此，不过天命。时辰一到，自会离去。’。”短短数月，此十五字传遍燕云大陆的每一寸土地。十五国国君闻之大喜，彼此之间教往日反是融洽起来，更有甚者，竟恢复起不知断了几何的觐见。每隔两年，十五国世子便齐齐聚至王畿，向王上献上大礼，举行一番宴会庆贺。而当初道出此言的说书先生，却是凭空消失，再无一人寻得其踪迹。久而久之，众人忘却说书先生，却牢牢记得此十五字。然，从始至终，却无一人去计较此言究竟是否属实。

　　诚也，他们又何须知道此言的真与否呢？世人皆明白，燕云骑一日不松，便无人可破王畿。与其徒劳损失国之兵力，又或是彼此相争让第三方获利，倒不如趁此阶段大力强盛国力。如此，便是燕云骑始终存在，他们获胜的可能性也会一点点增加。再者，燕王朝气数已尽，王上是一个比一个更荒庸，现在残存不过是时机未至。

　　弦月当空，东夜镜一袭黑衣立于望月殿顶端，于这王庭最高之处俯瞰下去。远处的女子几个提步跳跃来到东夜镜身边，一身红衣，极尽妖娆。

　　“若她始终不出现，主子你该如何？”

　　“等。”声音清冷而低沉。

　　女子闻言莞尔，道：“你等得起，这天下又岂会等得起？那昏庸的王上又岂会等？”

　　东夜镜身子一顿，声音较之此前舒缓了几分：“师公曾言，她是燕云的劫。若让她乱了燕云的命数，此后只会是无穷无尽的死伤。而这劫，是由师父造就，我岂会不管？”

　　“你放心，不管怎样，我们都会陪着你的。”女子话音将将落下，身边便聚集了另外六人，衣物各异，目中的关切却是相同。

　　夜深之时，遥远之处似传来若有似无的叹息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