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如卿》铃夏

17、第十六章

　　枯槁的树下依次堆着五座坟冢，多年未经修整已经杂草丛生。
　　琼卿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白玉瓷瓶，沉香木质的瓶塞一拔，玉液尽数倾倒在坟冢前面的地上。
　　琼卿的目光深藏在月光的暗影之下，看不出情绪，任谁也没能看到他眼底的那抹雾气此刻是如何的浓重。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他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即使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脸上依然伪装得很好，只有偶尔不住颤抖的背影泄露了他的心事。
　　一道伤口需要另一道伤口来抚平，岁月无痕，右腕上狰狞的伤口早就愈合，加上他本身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竟硬是没能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那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啊，琼卿自嘲，那日匕首无情一挥，挥尽的是他今生对这尘世最后的期待，是他奋进全力最后想要为自己争取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幸福。却还是失去，他想要借十指连心的疼痛来让他暂时忘记遍体鳞伤的心痛。现实就是如此的残忍，直到现在，除了他，这世上知道他的伤痛的人，已经连同那道伤一起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而他的心伤，却和表面愈合，经脉却再难重接的右腕一样，只能独自疼痛，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关心，已经再也无法真正愈合。
　　“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再见之时，碧落黄泉。”
　　玄月升至夜幕的正中，琼卿将瓷瓶摔了个粉碎，绝然转身，再不回头。
　　他本就是这样的决绝的人，一旦选择了一条路，哪怕明知是刀山火海也会走下去，绝不回头。

　　轻车熟路的走出了皇宫，没有步行多久就停下了脚步。
　　“出来。”琼卿轻叱。
　　几乎是同一时间，身旁就出现了十道暗影。
　　“奉主母之命，今日送殿下，永升极乐。”十道暗影异口同声，恭敬的单膝下跪抱拳，当年明晟帝逼宫也不过如此。
　　“恭送殿下升天！”
　　“恭送殿下升天！”
　　“恭送殿下升天！”
　　皇后鞠月身后的十大隐卫，此刻竟然离开了她出现在宫门之外，将琼卿围死，一遍一遍催促他归西，场面诡异无比。
　　“我不想杀人，你们走吧。”琼卿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响起，清冽的平静中带着幽幽的饮恨。
　　“奉主母之命，殿下反抗就当场处死。”十大隐卫一瞬间拔出了利剑，剑尖指向琼卿。
　　“那就没有办法了。”琼卿笑了，顿时身体周围产生了强烈的逆风。饶是久经生死的隐卫也没来由的被琼卿身上的煞气所震慑。
　　琼卿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来的时候，凝碧的瞳仁转变成了漂碧色。他将左手食指放入口中咬破，溢出血来的手指在包围的十人面前画了一个圈，十人便被困在了泛着青光的圈内动弹不得。
　　“吾以吾之本命，以饲魔之血立下契约，愿经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永堕六道，回归邪魔。”
　　琼卿伸出的手指上没有一滴血流到地上，十人隐隐感知到有某种他们看不见的东西似乎在舔食琼卿的伤口，还时不时发出了“嘶……”的声音，那是来自地狱的声音，惊心、可怖。
　　“去。”冰冷的话音落下，十人只觉一股森然之感迫得人窒息，此时只有琼卿看得到，一群长相丑陋的厉鬼，正漂浮在半空中吞着口水，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们，只要琼卿一声令下，就准备将他们撕成碎片，生吞活剥。
　　“我说过不要惹我的。”琼卿残忍的微笑，手指指向十人身后的半空，“替我教训一下他们。”
　　厉鬼在他们的身旁游走，可是十人却看不到任何东西，身上的各个部位都不断有伤口出现，然而在一阵湿热的舔食后，伤口又会自动愈合。
　　过了一会儿，琼卿低喊了一声，“散。”冷厉之感瞬间尽消，十人瘫坐在地上，方才可怖的撕咬仿佛只是一场午夜梦魇，现在身上连衣衫都没有被划破的痕迹。而有些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哆嗦个不停了。第一次接触到如此诡异的场面，唤醒了他们，作为一个人对鬼神的畏惧。
　　好一阵子冷静下来，才有人敢看向琼卿。
　　琼卿的长发轻扬，在月光下显得分外柔和，凝碧的双眸，闪烁着别样的华彩。此刻，他美得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只是指尖尚未隐去的青光，还透着邪意。
　　“我还不能死。在我完成誓约以前还不能死，所以在那之前不要再来招惹我。不然下一次，我会把你们送给那些可爱的孩子，也未可知。”琼卿的声音清澈而温柔，却比在片刻前用冰冷的嗓音宣判着他们的惩罚，还让他们害怕。
　　“你们走吧。”
　　琼卿转身不再看他们，其余九人也已经转身离开，一刻都不想再留在这里，只有他们的隐卫首领还在看琼卿，他原来还不相信的传说竟是真的。“堕天邪魔”转世，如果这个人今日不死，他日必将“后患无穷”了吧。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圣霁基业，他把心一横，从后面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