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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最重要的东西全是食物,吃下去才安心 ...

  •   二、最重要的东西全是食物,吃下去才安心

      高杉晋助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做过那个梦——可能频率是日日夜夜。

      梦里有一头行遍荒野的狼,狼身上顶着头兔子。兔子身躯巨大且雪白,是狼的好食物。但同时也牙尖爪利,所以没有几头狼敢轻举妄动。
      大白兔子时常发呆,但是因为有它的温度,狼才能一直走过无穷尽的荒原低谷。直到那么一天,狼看到有栋房子在自己眼前燃烧,兔子将长长软软的耳朵垂在他眼睛上对他说:“别看。”
      然后火就那么烧了过来。
      当狼醒来,兔子只剩下骨骸和一只温柔的眼睛,以及拿着火把的自己。

      高杉晋助清醒地明白这梦预示着什么。他早晚有一天会亲手杀了银时,恐怕到那时那家伙也会坦然领死。然后在最后一刹笑得像梦里的大兔子那么温柔,只剩下他自己,孤寂难言。
      所以他泄愤一样地爱吃烤兔肉炖兔肉各种兔肉——尽管依照常理他爱吃的应该是绷带卷烤蝴蝶才对。
      仿似只有吃下去那些血肉之躯,才能勉强压抑住自己破坏某个卷毛的冲动。恨爱交织就只剩下食欲,欲望太强烈,到了尽头却又那么简单直白。不过是想拥有你。极致的满足之中请让我死去——不需要再有什么顾忌。

      ——卷毛懂他却不愿陪他一起发疯,杀不得他却也更不舍得为他盲目抛下这个充满甜点的世界。所以他只能挖空了心思往绝路上走,闲时抽根烟觉得呼出的气体都百孔千疮。

      于是会想起,当他们年纪都还小得如同伊利莎白长出第一根腿毛时,中二少爷高趾高气昂地问:“多看些红色眼睛就能变红了吗?”
      “不,得红眼病就行了。”

      然而事到如今,高杉清楚地知道他眼睛里的颜色开始涣散。火焰燃烧到至纯发蓝发紫,而后无以为继,终究如寒冬冻死之人青白的嘴唇。他忍不住又拿起烟斗如得不到玩具愤恨的儿童一样,将之当做卷毛的锁骨猛啃。

      每当此时他就忍不住地想起过去,像是被自己囤积的粮食,忍不住的时候饥饿难熬,便一遍遍侵蚀旧日时光满足日渐消瘦的意志。然而每次满足过后只有更深的冲动去破坏,一时的饱足带来更大的伤口破裂——我该做什么该做什么。
      目眦欲裂。

      ——除了老师,或许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头卷毛。

      松阳老师说过,这群孩子学不来武士的胸襟但一口几十个团子的胸襟却是天生奇才——却只有高杉是最认真听课那个。
      桂是长着张好学生脸的正常孩子,唯一不同的不过是多了清茶浊酒风雨中安然饮之的几分傻气——或叫做乱世胸怀。无风无雨无晴无阴,需要的时候,他什么不能做到?
      而卷毛……高杉清楚得明白他和坂本谈得来的原因,所以也愈加嫉妒。

      宇宙都不能填满他们的眼底。

      他们看上去不着四六傻气四溢如同煮沸的牛奶,但一口喝下去才发现是纯正火山熔浆。滚烫至烧灼肺腑所有念头灰飞烟灭,忍不住想要臣服或追随。
      但高杉怎能满足?

      他不喜欢坂本因为那货骨子有动荡、精明,永远空洞得深邃的那双眼睛藏在些伪装后面——谁能让他真笑?只怕永远是万年不变一声“啊哈哈”。

      但卷毛不同,他令中二少年着迷于他混沌的包容力。
      宇宙也填不满他的眼,但又好像只要一小块糖便能令它们爆发光芒。他什么许诺都不会说,多数时候甚至懒散得好似一无用处。但你知道他若在侧便将一次次提起剑去挡在你身前。

      ——懒人做什么事却也纯粹不能假以缺漏。

      所以他是块血玉,其声铮铮清如天地间第一座山峰耸起时的长啸,却也血色流转,邪佞不可方物。
      他心无可去却茫茫然知道该有些坚持,于是松阳老师默默给他一把剑和两个毛孩子,让他自己杀出一条血路。终于不负老师厚望,提剑做了个成大业者身边无名无姓的武士,吊儿郎当活到如今。

      于是幼年的高杉在心底许了个愿:若这是头美丽的野兽,我将以金辔雕鞍捕之。
      接着他俯下身去得意地亲吻睡着的某人,却亲了满脸鼻涕——所以他最终认定这家伙太脏,不易圈养。
      一语成谶,他们共同度过青春野生的时光。直到他发现自己才是挣扎最猛烈的那头困兽。所以他恨他。
      恨他在笼子里安慰他。

      ——那么我再来发个誓:我要带你出去。

      但说到底桂是保姆卷毛是保镖——不过是为了保护高杉小少爷这一颗娇嫩的少年心。他那么认真地相信着世上一切困难都像老师背着他们走回来那条小径上的夕阳,光晕渐染,层金铺灿,永远都那么温柔和蔼,是一次终将过关的学校试验。

      但人生哪有什么学校可言,甫一出生你便撕心裂肺地哭,即使微不足道亦想引起这世界注意,大人看着你的眼神未免不是怜悯和幸灾乐祸——高衫现在才懂得。

      所以桂和卷毛自老师死去的一刹那便已经明白黑夜终会无可避免地来临。但松阳用性命教会了他们如何在黑暗中前行——活着就行。
      迟早你会认识到生活这牢笼的镣铐并没有那么紧,我们可以选择自由的服刑方式。那么尽管痛苦不可避免,但到底能笑着赴死。

      ——早晚你们会明白,孩子们,受苦时未尝不能发自内心地笑。你们有强大坚定的意志,我并不担心。

      于是桂学会找个寄托像模像样地坚持着老师的很多精神,但这大事儿永远也不可能成功。所以银时学会淡定以对——再没什么比暴力美学更简单也再没什么比救人一命功德更大,更没什么比除了甜食以外的食物滋味更淡。所以他们活得很好,各自选择要承受的道路并站在彼此身旁,踏过荆棘如歌。

      只有高杉崩溃。

      银时一直记得桂喝醉了拍他肩说:“多谢,吾友。”尽管那表情傻得可以但他知道他真有那么些撑不下去,但这烦恼桂一定会使之变得比他自己头发丝儿还细,早晚。武士的刀什么也斩不断,但却钝到天下无敌——它什么都能磨平。
      而退让之后,却是更长久的守候。

      同样他也一直记得,战场上瞎了眼的高杉哭嚎声快要被雷击穿。
      他们带着怜悯和漠然的无情劝他:“忘了吧。”他却说他无论如何忘不了——黑夜来了但我用尽所有却击不破,老师对不起。但我只能用力直到最后。舍弃所有,看到了生死相见那一刹那他会不会对我出手,也许那时候我才能明白什么是解脱。

      银时学会了包扎伤口,所以他磐石般灵魂之下的坚忍尽数用于忍耐巨大的生活。
      眼睛流血阻碍了视线,就砍去用五感六识判断何时春风徐来;伤口在心上被撕裂痛得只想让别人一起下地狱,就趁早包好伤口给自己一刀,醒过来仍是黄粱梦一觉——斜阳返复,你怎可拒绝白昼刺眼的光?
      但高杉并没有学会遗忘这种必备的生活技能,所以这败家子儿就懂得扔。一朝沉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扔掉一切眷恋,以为这样就能轻装前行,却不知如同一只火烧尾巴的袋鼠跳树,树跳不上去火却烧到心窝。
      他的追求炽烈到连自己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于是伤口破了,再扔,破得更大。

      ——就像他此刻,心胸气血沸腾充塞血海,翻天覆地。

      但尽管这样他还是歇斯底里地笑了,绷带下的液体就像尿不湿上的粑粑一样反正湿成一片了谁分得出来。

      于是沉沉睡去,饥饿之极,荒野上的狼。

      梦里他还是拨弄着他银色的头发——它们总是那么执拗任性的亮着,无论少时书声琅琅的清晨,还是硝烟弥漫黯淡成星尘的战场。没有人知道高杉晋助小时候上课老打瞌睡,除非被那一闪而过的银光烫伤双眼。更没有人知道此刻他有多么想将手中这一缕知名柔软蔓延到全身,最好心肌梗塞,毒发而不能自已。于是他俯下身去亲吻身上带着伤口和汗水的白夜叉。
      那货微微喘息,神情那么美丽,近似冬雪冰融春光未至时那点点耀眼金光。绝对的太阳和强大。
      “你这家伙……到底把我当成什么?金刚吗混蛋……啊……喂别舔了我是个雪堆的看着壮但还没到下了战场就上狼窝的地步……喂!”
      于是他愤恨地吻下去,那情感大抵如同一切人类心绪中不可言说的东西,是种艺术。生命的艺术。

      ——其实更没有人知道此刻他有多么想将手中这一缕知名柔软蔓延到全身,最好心肌梗塞,毒发而不能自已。那种致命的酥麻此刻已令他开始兴奋,那种触感和仿似不可能被理解的温暖令他血管都要偏偏破裂——碎裂在眼前清冽的白色里,最好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也许也只有这样,我才能不再像困兽渴求食物般渴望——亲吻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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