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玫瑰》花重九

37、竹林

　　僻静的石子路两侧是高高垒立的花岗岩护壁，宋平洲背着迷迷糊糊的裴昔沿着阴凉的墙影向前走。
　　裴昔趴在宋平洲身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指尖把玩着宋平洲柔软的棕色发丝。
　　“阿洲，如果我也分化成了Alpha，咱们两个该怎么办啊？”
　　宋平洲疑惑道：“那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倒也不是，就是易感期的时候会比较难受，而且长期得不到Omega信息素抚慰的Alpha寿命会缩短。”裴昔答道。
　　宋平洲冷下声音来反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会去找个Omega吗？”
　　“呸呸呸，阿洲，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裴昔嘟哝道：“无论分化成什么性别我的心里都只有你一个，我只是怕你难受。”
　　“再难受的苦我也受得住。”宋平洲淡淡地说道，“倒是你，你的父母那么疼你，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受易感期的折磨吗？而且，他们也不会允许你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在一起的。”
　　“什么来路不明？”裴昔头脑昏沉，“他们知道你啊，你忘了，上次我妈还在电话里让我多多照顾你呢。”
　　“是么？”宋平洲眸中的目光晦涩难辨，“那阿姨可真是好心。”
　　“嗐，她就是这种性格，平日里就喜欢操心，别看她平日里性格温和，执拗起来连我爸都劝不住。”
　　说着说着，裴昔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轻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变得微弱了。
　　宋平洲见裴昔精神萎靡，便没再搭话。
　　他一边走，一边考虑了很多——关于两个人的未来。
　　分化以后，他对信息素这种东西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人是很难抵抗信息素带来的生理冲动的，就像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觉一样的道理，Alpha信息素与Omega信息素之间的结合更是如此，就像猫捉老鼠狗吃骨头是镌刻在骨子里的遗传基因。当然，若是有猫硬要去吃那骨头，有狗硬要去捉老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最终还是会被命运所胁迫，回归个体的本能。
　　——这也是社会上多数悲剧发生的原因。
　　那些违背本能而结合的情侣，曾经坚定地以为两个人能够天长地久地走下去。可一旦有Alpha禁不住诱惑，尝过了发情期时Omega信息素的滋味，哪里还能忍受另一半身上寡淡的味道？他们只恨自己没能早些死在Omega的温柔乡里，不会记得自己曾经许下的山盟海誓。
　　最终，那些Alpha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被抛弃的人与孤独为伴。
　　可以骂他们意志不坚吗？当然，可更多的还是懊丧，悔恨，遗憾自己当年的不知世事，没有听从老人言。
　　所有的父母都是如此一路走来，无论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他们自然不想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
　　裴昔的父母也是一样的。
　　他们不可能乐见于自己跟他们的儿子在一起。
　　宋平洲理智地想。
　　可那又能怎样呢？裴昔已经离不开他了。
　　他的血与肉、他的骨、他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哪怕分化成了Alpha，他也绝不会允许裴昔跟任何一个Omega有所接触。他会牢牢地看好他，任何胆敢染指他的人都会受到这世上最严厉的惩罚。
　　他会陪着裴昔度过每一次易感期，直到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天，他会与裴昔一起携手死去。

　　茂密的竹林小径上少了乐园里喧嚣的人声，风一吹过，竹叶间相互摩擦发出簌簌的声音，在这声音的掩盖之下，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宋平洲停下脚步，只见身后追来七八个身穿黑色T恤的家伙，手里全都拿着棍棒，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宋平洲瞳孔骤然缩成一点，这些人是……？
　　“小杂种，好久不见啊。还记得我吗？”
　　领头的那人脸上有一道刀疤斜贯面部，“当初要不是你搞垮了乌托邦，哥几个也不至于进牢里吃了那么久的牢饭！”
　　宋平洲认出了这人的身份，是当初跟在胡耀手下的一名打手。他不由地蹙紧了眉头。
　　“没想到吧？哥几个只不过是出卖体力，可没参与人口贩卖呐！警察也没办法，还不是要把我们放出来！哈哈哈！”刀疤脸笑道：“现在大家跟着阿麒哥混，日子过得更逍遥了。倒是你这小崽子，当初竟敢背叛大家伙儿，就一定想到会有今天！”
　　宋平洲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你们想做什么？”
　　伏在宋平洲背上的裴昔抢打起精神，他轻轻地推了推宋平洲的肩膀，从他身上滑下来，对着对面的一群人说道：“我有钱，你们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们，条件是放我们走。”
　　刀疤脸嗤笑一声：“小屁孩，老子看起来像是缺钱的样子吗？实话跟你说，今天哥几个没打算殃及无辜，识相的话就赶快离开，否则连你一起揍扁。”
　　“就凭你们几个么？”裴昔闭了闭眼，把忽然涌上来的眩晕感压下去，然后睁开眼，振作起精神，不屑道：“有本事就来试试。”
　　说罢，他上前一步挡在宋平洲身前，悄声道：“阿洲，我练过，待会我先上去牵制住他们，你找机会逃跑，跑到安全地带就报警。”
　　宋平洲打量了一眼裴昔潮红的侧脸，又看到他连拳头都捏不紧的样子，摇了摇头，把他拽回了自己身后，“不行。”
　　裴昔刚刚伤愈，这些人跟学校出身的混子不同，都是见惯了生死的悍匪，身手高不止几个档次，宋平洲不可能让裴昔留在这里，跟别提跟对方动手了。
　　宋平洲对刀疤脸开口道：“我可以跟你们离开，前提是放他走。”
　　“这才对嘛。”刀疤脸欣慰地笑，“小杂种，老子记得你当年可乖。”
　　裴昔不敢相信阿洲说出口的话，顿时气红了眼，朝宋平洲道：“阿洲？你做什么？为什么要跟他们走。”
　　宋平洲淡淡地说：“放心吧，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裴昔脸色发白，“你骗人！这些人连钱都不要你，一心想抓你回去，他们还能干什么？！你搞垮了乌托邦，害得这些人坐牢，他们早就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了！不行，我绝对不会走的，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宋平洲无奈地拉过裴昔，把他拽进自己的怀里，“乖，听话。见机行事。”
　　裴昔一怔。
　　宋平洲眸色沉了下来，趁裴昔愣神的功夫，一掌劈在了裴昔的后脖颈上，裴昔顿时倒在了地上。
　　“啧啧啧，下手还真是狠。”刀疤脸啪啪鼓掌赞叹道。
　　宋平洲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先找人把他送回家。”
　　刀疤脸不耐烦地说道：“等他醒了自己会走回去的，丢不了。”
　　“不行，他生病了，我不放心。”
　　“啧，真是麻烦。”刀疤脸知道眼前的小子是个不要命的，真动起手来恐怕是要见血。
　　可他没时间磨蹭了，当然不能答应这小子的条件，随即挥挥手，示意身后的手下上前。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得不反抗了。”撂下话后，宋平洲从容淡定地蹲下了身子，系起了鞋带。
　　众人瞪着眼瞧着他，摸不清头脑，直到看见宋平洲从裤腿之下掏出一把雪亮的刀，才登时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
　　谁都没想到一名高中生手里竟然随身带着刀具，这么多人过来抓个小孩本来是小事一桩，阿麒哥又吩咐要活的，所以大家都只带了棍棒，这可咋办？要待会人一起冲上去，总有几个倒霉蛋得挨上几刀！
　　所以一瞬间，刀疤脸身后的手下都停下了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向刀疤脸。
　　站在最前方的刀疤脸见宋平洲拿出了刀，心里也忍不住一惊。
　　过去宋平洲处决违反纪律的保镖时，也是眼前这幅面无表情的模样，小小的年纪，却仿佛没有心。
　　气氛一瞬间凝滞起来。
　　“啪啪啪啪啪。”
　　只听一阵掌声从大后方传来，一头金色披肩发的男人走了出来，“小鸟儿，我劝你还是把刀放下，Master可不喜欢张牙舞爪的小鸟儿，要是被他知道了你这么不听话，他又该生气了。”
　　宋平洲蓦然睁大了眼，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是你？！”